但他知道。
    就是接下来的这几小时了。
    那个看上去非常厉害的女人不让大家喂养幼崽,因为一喂养它们就会长大,她也不让大家对幼崽表达任何喜爱,因为人的心不是一把秤,没有人可以做到毫无偏颇,而稍有偏心它们就会嫉恨。
    它们长大了,它们嫉恨了,人也就死了。
    而他更特殊些,因为他领养的不是小羊羔,而是已经成年的母羊,母羊没有什么成长空间,它本身就是大的,再加上他完全没办法控制住内心对母羊的偏心,因为鸡崽眼里的恨简直快穿透他的脊梁。
    男人想着想着,不知不觉闭上眼睛。
    虽然此处种种惊悚吓人,但到底奔波太久,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休息了,他的思绪逐渐变沉,身体也随着夜色逐渐沉入很深很黑的地方。
    就在他即将深眠之际,他的眼前突然微红,明显是有光照在了他的眼睛上。
    男人的眼皮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睛。
    但睁眼后,他并没有感受到刺眼的光,视线所及处似乎全部变得通红,硬要形容的话,更像是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红色,起初男人还以为是梦,闭上眼睛准备继续睡觉,但感受着身下坚硬冰冷的床板,他忽然想起自己在哪里了。
    他的困意瞬间消失。
    张鸣仔细打量起眼前的红,他左右看了看,角落里的麦穗不见了,或者说角落都不见了,他的眼前是纯粹的鲜红,除此之外,还有毛茸茸的像是毛发的一圈东西,张鸣皱起眉努力看了几眼,似乎又看到了些新的东西。
    ——鸡蛋受精后,出现在蛋黄上的那个小黑点。
    张鸣越看越觉得像那东西,他茫然地盯了十几秒,就在他鬼使神差地想要碰碰那个“卵”的时候,眼前的红色消失了。
    世界变成了一片漆黑。
    张鸣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红色又出现了。
    那个“卵”左右动了动,像是看到了什么值得兴奋的事情。
    看到这个场景,张鸣的大脑里忽然白光闪烁,他突然就明白了。
    那不是卵,而是瞳孔。
    此时有双红色眼睛与他眼睛的距离不过一厘米远,他的视线转向哪里,那双眼睛就会滚动到哪里,挡住他的视线。
    “爸爸,你怎么在发抖?”
    头顶上的东西说话了。
    可张鸣知道这不是他的女儿。
    窗外隐隐约约照进模糊的月色,张鸣看到鸡的影子出现在墙壁上,它的身型扭曲又巨大,几乎充斥满整间屋子。
    它把头探进他的床铺,张开嘴露出满嘴的细齿,“爸爸,你为什么要害怕?”
    “你不爱我了吗?”
    张鸣颤抖得更加剧烈,他只是最普通的普通人,鸡嘴里腥臭的口水不断滴在他的脸上,他下意识向后挪动。
    这时男人身旁的母羊站了起来。
    它安抚性地低鸣两声,而后把男人护在身后,高抬起前蹄踹向巨型鸡。
    但这种攻击程度实在不值一提。
    无论是体型还是战斗力,它们的差距都无比巨大。
    巨型鸡轻轻松松就咬断了母羊的前蹄,满脸享受地咀嚼起来。
    骨头被嚼断的声音无比刺耳,鲜血混合着口水落在床铺上,它贪婪地望着男人和母羊。
    母羊因失血而摇摇欲坠,然而它还是奋力站起身,用后肢努力推着男人,示意他赶紧躲起来。
    巨型鸡像是看戏似地看着这一幕,然而越看它的表情越是愤怒:
    “如果你爱我,我也会如此保护你,虽然我会因为被爱而无比弱小,但我依然会保护你!”
    “你为什么不爱我?!”
    “你为什么不爱我?!!”
    巨型鸡叼起母羊的后颈,而后狠狠一咬,满是腥膻味的鲜血瞬间喷涌而出,张鸣看到在鸡嘴里摇摇欲坠的女儿的脸,泪水上涌,费力推向巨型鸡。
    然而巨型鸡纹丝不动。
    它讥讽地把母羊从嘴里吐出来,而后甩向半空,张鸣慌张地抱起被重重摔下的母羊,用脸紧紧贴住它的脸。
    “爸爸永远爱你。”他低声道。
    看着冥顽不灵的男人,巨型鸡的身体似乎更加巨大了,它暴怒地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向他们的头颅。
    “咯吱咯吱——”。
    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在深夜响起,像是什么人在吃猪脆骨。
    由于头被完整咬掉,男人颈动脉里的灼热鲜血喷溅在墙面上,无数血珠在墙壁上留下滑痕,巨型鸡几口就把男人与母羊的头颅咬碎,而后舔了舔嘴唇。
    它的神情无比畅快,满是报复的快感。
    几分钟后,它的身体大小慢慢恢复正常,因为吃了人肉和羊肉,它已经从幼崽成为了成年鸡,随后它奋力一跃跳到了床铺上,窝在男人睡过的位置上。
    “它有什么好,你为什么不爱我…”
    “所以都是你活该啊…”
    伴随着成年鸡的喃喃自语,它后脑勺上逐渐浮现出两张脸,一张是张鸣的,一张是母羊的,这两张脸刚出现,就像争夺地盘似地互相撕咬起来。
    男人吃掉了母羊的眼睛,母羊吃掉了男人的腮帮。
    一番争夺后,男人险胜。
    他顶着仅剩的半边脸,面无表情嚼着嘴里那张神似女儿的羊脸。
    *
    沈欢欢把这一切都转述给了姜厌。
    姜厌沉思了很久。
    沈欢欢轻声:“男人在死的那刻应该不知道…”
    “不知道他最喜爱的母羊吃掉了他的女儿,如果不是因为吃了他的女儿,母羊的后脑勺不会出现他女儿的脸…”
    姜厌点了下头。
    这时直播间的弹幕飘过几条:
    【就算知道了,他忍心亲手杀死那只母羊吗?】
    【怎么可能不忍心??】
    【上面可是有他女儿的脸,母羊死的时候有多痛苦,他女儿的脸就会表现得有多痛苦。】
    【…….】
    但男人已死,讨论这个全然无意义。
    如今遮挡月色的云飘远了,淡淡的月色照进房间,一只胳膊粗细的毒蛇出现在屋内的窗户上。
    几只小羊羔眼睛一亮,拼命跑向窗户,但姜厌眼睛都没抬,只是随手一挥,那只黑白条纹蛇就僵直地掉在地上,死得不能再死。
    小羊羔:“………”
    这已经是姜厌今晚杀死的第七只蛇。
    刚才在听沈欢欢转述时,就时不时有蛇出现在草棚内,还有红黑色的蛊虫,成堆的蛊虫从墙角爬进来。
    一开始姜厌并没出手,她放任蛊虫爬行,沉默地看它们想干什么。
    于是她看到小鸡崽欢欣雀跃地跑到蛊虫面前两脚踩死,然后迅速把三五只蛊虫尸体吞进腹中。
    小鸡崽脸上顿时有肉了。
    所以姜厌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草棚被毒蛇蛊虫入侵,鸡羊幼崽出击属于保护主人,是在主人默许下的举动,所以蛊虫毒蛇的尸体也算喂养人给鸡羊幼崽喂的食物,可以帮助它们长大。
    姜厌明白这点后,无论是蛊虫还是蛇都再没在这房间里活过三秒。
    【虽然看了好几次,但还是觉得好酷】
    【话说有人知道姜厌的通灵能力是什么吗?】
    【不知道啊,不过必然是顶尖天赋之一。】
    【感觉是不方便暴露的那种能力。】
    姜厌并不知道直播间对她能力的讨论,在再次随手弄死几十种蛊虫后,她靠在了窗边的墙壁上。
    她试图归纳目前的信息。
    从刚才得到的信息来看,先前她的种种推断都基本验证了。
    男人最初领养母羊时,母羊只是后脑勺有人脸,而凌晨时母羊的整个头都人类化了,大概用不了几个小时就会彻底变成人头羊。
    姜厌先前找铁锅时,在左数第二个草棚里,看到了十七个人,要么是人头鸡,要么是人头羊,要么是跪在地上长出牛蹄的人。
    所以人头鸡羊的形成是有个时间流程的。
    ——领养人在某晚被“不被偏心”的鸡羊咬掉头颅,随后他们的脸出现在“成年鸡羊”的后脑勺上,在这个阶段,这些“人脸鸡羊”会去鸡舍和羊圈下蛋产崽,产出一批新幼崽,但随着它们成为“人头鸡羊”,它们就会住进专门的草棚,在每晚被王老师挑选抓走,拔毛煮炖,成为河里的牛的食物。
    而让人类成为人头鸡羊的契机,就是对某一鸡羊幼崽的偏心。
    如果某幼崽的嫉恨情绪达到一个点,那它就会对领养人和另一物种发动攻击,期间被偏爱的动物会保护人类,但这反而会激化矛盾,让对方的攻击手段更加狠辣。
    姜厌自知一旦对鸡羊幼崽开始输出情绪,就不免有偏颇。
    毕竟她不是计量仪器,不可能保证提供给每个幼崽的耐心和吃食都一模一样分毫不差,所以她干脆不给,更准确说是,什么都看似给了,其实又什么都没给。
    但现在除了这个陷阱外,还有一个陷阱。
    即背后灵在不断制造条件,它试图让每个人的鸡羊幼崽迅速长大。
    目前有三个可以让鸡羊幼崽长大的情况:
    一、被喂养人给予足够的耐心与吃食。
    二、歌词内容。
    三、吃掉毒蛇蛊虫。
    这三点在姜厌这里都不难,但对普通人而言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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