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涂好了。”他道。
    虞沛发现他有些躲着自己,偏还凑得更近。
    “你躲什么?说我做得好还要躲我,莫不是在诓人!”说着还一手扶在床沿,上上下下地盯他。
    被她这么一问,烛玉也不知从何生出股坦然。
    他一手撑在床边,陡然倾过身,直勾勾地看着她:“现下不躲了,可还算诓你?”
    虞沛没想到他会突然移回视线,一怔。随即意识到,他俩挨得比先前还近。许是因为烛光映照,她看见他的面颊似有些薄红。
    “算是吧。”她不过脑地应了句。
    烛玉从喉咙里挤出声“嗯”,再不说话了。
    两人一动不动地盯着彼此,谁也没出声儿,连呼吸都清浅不可闻。大雪的天,这屋里头却热烘烘的,几让人喘不过气。
    烛玉被那打量烫得浑身泛热,喉结两滚,开口道:“抑灵器暂时不戴了,这段时间你别用太多灵力。”
    “嗯。”虞沛抿着唇应了声,又迟疑着说,“烛玉,耳朵上的伤有点儿痒。”
    闻言,烛玉托住她的脸,食指指腹虚挨着耳垂,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边沿。
    “这样可会好些?”
    那轻抚落不着实处,反倒引起更多酥痒。虞沛头一歪,两手扶在他的胳膊上,往下一压。
    “没好。”她眼一转,那眼神又飞落在他身上,“要是我这样弄你,能止痒?”
    说着,她也学他去碰他的耳朵,没彻底挨着,像隔了层纸似的来回地挲。
    分明是微弱的痒意,却令烛玉半边身子一阵发麻,他甚而能听见指腹磨过耳轮的声音,沉沉闷闷。
    没过几下,他忽攥住了那只作乱的手,抵在胸前,又埋下脑袋,隐约可见发烫泛红的耳尖。
    “沛沛,别弄了。”他呼吸有些抖。
    “烛玉,”虞沛显然没听进去,反倒跟发现了另一桩新奇事似的,“角怎的冒出来了?”
    角?
    烛玉尚未回神,头顶就传来阵堪称尖锐的酥麻——他的龙角不知何时冒出来了,此刻正被她攥在手中。
    “呃嗯……”烛玉闷哼一声,抓下她的手,“不能碰!”
    “不能碰吗?”虞沛俯过身子看他的脸,“可我之前就想说,你和其他人的龙角怎么不一样?之前我去找你,亲眼看见龙宫前的侍卫拿他光秃秃的角撞碎了一个瓷盆——倒是你,角上覆着层茸毛不说,还软乎乎的。”
    烛玉紧抿着唇,眉眼间见着恼气。
    “你见着的那条龙都已四五百岁了!要连个瓷盆都撞不碎,非得以头抢地不可。”
    “以头抢地?气性这般大么?”
    烛玉绷着脸,不搭声儿了。
    虞沛鲜少看见他这恼躁模样,一时新奇,离得更近了,又发觉他的面颊烫红得厉害,一双眼也似泛着水色。
    烛玉被她盯得没了恼气,心底的不自在使他下意识想要回避她的视线,可又莫名生出种渴念,渴望能看得再久些。
    一时间,两人都不说话,身体却在无意识地贴近。
    就在两人近到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吐息时,一旁的储物囊陡然闹出阵声响。不等他俩看过去,一团黑漆漆的毛球就从中跳将而出。
    毛团儿拼命扭出与它身形不相称的袋口,又强行挤进两人中间,在床边不停跳着。
    “咕叽!!!”它气哄哄地挥舞着触手,又作势打拳,招招对着烛玉。
    你做什么呢!
    做什么呢!!!
    两人都被吓得一怔。虞沛先回过神,狐疑低下头:“你往脑袋上绑石头干什么?”
    不知怎的,这毛团子竟往头上歪绑了块石头,紧挨着小花,压得它浑圆的身体都变瘪了,活像在头上做园林景观。
    毛团转过来,哼哼了两声。
    “啾……”要是不压块石头,它现在都得跳到天上去啦!
    虞沛伸过手,原本想帮它散开绳子,但突然想到在烛玉眼中它还是条小狗,便一脸正经道:“小狗偶尔直起腿来走路也很正常。”
    小毛团听懂她的暗示,两条挥舞的手立马往下一落,又成了插着四根竹签的小毛团。
    “嗷!”它呆呆叫道,“嗷嗷嗷!”又同手同脚地走了两步。
    烛玉一手拎起小毛球,捏在手里晃了晃:“沛沛,你是不是叫人骗了,这东西横看竖看都不像是狗。”
    虞沛应得自然:“灵兽嘛,往后说不定还能变成狮子老虎什么的。”
    小毛球在半空胡乱扑棱着,像是向虞沛讨要拥抱。
    虞沛伸出双手一捧,护在下面。
    “烛玉,你小心把它摔了。”
    毛团儿尾巴甩得直欢。
    “嗷!”它就知道沛沛最心疼它!
    烛玉睨它一眼,手一松,任由它掉在了虞沛手里。
    小毛团四脚朝天地晃了两阵,勉强翻回身子。
    “咕叽!”它眼也不眨地盯着虞沛的耳朵,圆滚滚的眼珠子顿时红了,似乎随时都能滚出泪来。
    虞沛起先以为它摔疼了,还想帮它解开绳子,但它顶着那块石头,四肢不灵活地爬上胳膊,然后停在靠近肩头的地方,朝着她的耳朵轻轻吹气。
    “嗷……”它就势乖乖趴在了肩头上,软乎乎的一团,直愣愣看着她。
    沛沛耳朵受伤了,肯定很疼的。
    虞沛:“……”
    这小毛团子未免也太招人喜欢了。
    她挣扎片刻,最终还是问出口:“烛玉,我忽然想起宿盏的心脏不是被封在云涟山吗?他虽是万恶障,但你说他的心脏有没有可能跟他本人两模两样。”
    “不可能,最好别和它打交道。”烛玉否道,速度快到毛团儿愣了片刻,才朝他呲牙。
    竟当着它的面说它坏话!
    “这样么……”虞沛垂下眼睫,心底越发怀疑。
    如果他没说谎,那是不是她找错地方了,这傻毛团根本就不是宿盏的心脏?
    许是白天睡得太多,虞沛一直没什么睡意。她原还做好通宵的准备,不料没跟毛团儿玩多久,就感受到一阵困倦。
    突来的困意分外强烈,她甚还没来得及说一声要睡了,便脑袋一点,没了意识。
    烛玉还在依她的要求给毛团儿顺毛,耳畔陡然没了声响,便抬头看她。
    一抬眸,却见她直直望着他俩,眼神无光。
    烛玉顿时明了,顺手散开储物囊,想要把毛团儿塞进去。
    但就在这时,虞沛缓慢靠近他,双手压在他胳膊上,转而紧盯着他头上那对龙角。
    烛玉想起什么,将头一别。
    “沛沛,不行。”
    虞沛看出他的不愿,却比之前有耐心得多。
    她先是倾过身子,蜻蜓点水般碰了碰他的下颌。
    她的唇轻扫过下巴,烛玉几乎瞬间便紧绷了脊背。
    察觉到他的变化,虞沛稍侧过脸,有意无意地扫着唇角。
    这若即若离的触碰令烛玉的气息越发不稳,他哽了下喉咙,低声唤道:“沛沛……”
    仅是说话,便叫气息相融。
    但这时虞沛陡然往后一退,视线又落在他的龙角上,直勾勾的。
    烛玉抿紧唇,被他攥在手里的毛团儿突突跳着,头顶上的石块都快压不住了。
    半晌,他站起,而后一膝抵在床沿,附身将两手撑在她身侧。
    “仅这一回。”他道。
    虞沛心满意足,却没急着摸,而是仰起颈子,将吻落在了他唇上。
    “怦——”一声,石块儿落地,毛团儿彻底跳出。
    “叽!!!嗷!!”
    你干什么!干什么啊啊啊!!!
    毛团儿跟疯了似的,索性就着乱跳的工夫直往烛玉身上撞,四散的黑气须臾就充斥了整个房间。
    没撞两回,它就被一道禁制给封进了储物囊里——连同那些邪息。
    房间里陡然陷入落针可闻的安静,情动至极,烛玉一手搂在虞沛腰后,慢条斯理地含吻着她。那半睁的眼眸里流淌着快要漫出的欲念,随着重喘,脖颈处浮现出波浪般的金鳞。
    渐渐地,他身后延出几条灰黑附足,尾巴似的胡乱甩动着,最后又默契地攀上虞沛的身躯,缠绕住她的腰身、手臂。
    那附足像极山间密林里的晨雾,湿冷稠重。屋子里分外闷热,但叫这附足缠上,还解了几分热气。虞沛只觉舒服,喉咙里溢出两声微弱轻哼。
    烛玉听见,将她搂得更紧,一边低声唤她,一边将细密的吻落在她的面庞上。
    虞沛还没忘了正事,在那吐息绕至脖颈时,一把捏住了恰似鹿茸的龙角。
    烛玉闷哼一声,下意识道:“沛沛……碰不得。”
    末字刚落下,身后陡然袭来一阵罡风。
    那罡风强劲,气势汹汹地碎了房门,仿佛恨不得将这整间屋子都毁得彻底。烛玉登时恢复清明,收回附足的同时转身拔剑以应。
    剑刃强转了风向,半边屋子在这冲撞间顿化为断壁残垣。隔着狂风乱卷的烟尘,一双戾眸死死盯着他,眼底是何人都瞧得出的凌冽杀意,仿要将他生吞活剥。
    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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