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
    这时,他忽然瞥见一道淡淡的玉色光芒。
    是他的玉简。
    烛玉一臂抱住虞沛,另一手拿起玉简。
    随着灵息注入,一行字浮现在玉简上。
    ——在何处。
    烛玉没看名字,就知晓是谁。
    十几年里与他联系的次数屈指可数,这俩月里却动不动就找他。
    除了银阑还能是谁。
    他松了手指,不欲回复。
    可对方似乎早已猜到他的反应,紧跟着又送来一条讯息。
    ——银弋是在学宫,还是与你一起?
    烛玉扫了眼,哼笑一声。
    管得倒多。
    他摩挲着那块玉简,忽轻声问:“沛沛,想不想见你阿兄?”
    怀里的人呼吸绵长。
    烛玉:“若想见他,便应我一声。”
    等了片刻,没有半点回音。
    他便道:“刚巧,我也不愿见他。”
    说完就送出三字——
    不知道。
    不过几息,他就收到了回信。
    这回,对方连装都不愿装了。简简单单的几个字里,瞧得出滔天怒火。
    ——好好待在蛟背山。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更
    第65章 (二更)
    ◎潘娘◎
    翌日清晨, 赵大娘带来了消息,说是老铁匠刚回村,这会儿正在屋里养神。
    考虑到今日逢五, 只有虞沛跟着赵大娘去找老铁匠,其余人则分散去了村里各处, 以确保整个村子的安全。
    找去老铁匠家时, 他正躺在院儿里的藤椅上打瞌睡,一柄拐杖随意丢在地上。
    老人家年过古稀, 一嘴牙都落得不完整,呼吸时隐约能从白须间瞥见几颗碎牙。
    “叔!”赵大娘上前,亲和道,“身子好些了吗?”
    老铁匠慢悠悠抬起眼,拿浑浊的眼珠子盯她半晌, 然后笑呵呵道:“哦,吃了!吃了!”
    他孙女走出来, 捡起掉在地上的拐杖说:“爷爷耳朵不大行了,赵大娘,您得大点儿声叫他。”
    老铁匠在旁笑着应和:“是,是!刚买药回来。”
    他孙女被逗得直乐。
    半晌才停下,好奇看着虞沛:“大娘, 这个姐姐就是山下来的仙家?”
    昨天她就听说了, 村里来了几位仙人,专为捉鬼来的。
    赵大娘应是, 她便笑得露出一口白牙, 又蹦蹦跳跳地往屋里跑:“那你们坐, 我去泡茶来, 再去洗些新摘的果子, 可甜!我马上就来,马上!”
    赵大娘在身后叫她:“诶,妮子!不用忙活,我们问两句就走。”
    但人已经跑得没影了。
    她只得转身,扯开嗓子对老铁匠说:“叔!问您件事儿!”
    过了半晌,老铁匠才笑眯眯说:“哦!是赵妮儿啊,什么事?”
    赵大娘和虞沛对视一眼,后者点点头,也跟着提声问道:“您认识潘娘吗?”
    老铁匠看向她:“我没羊,你要不搬点儿别的东西走?”
    “不是搬羊,”虞沛平心静气道,“是潘——娘——”
    老铁匠笑眯眯点头,却没说一个字儿。
    显然又没听清。
    “虞仙长,您别急,我再来问。”说着,赵大娘深吸一口气,正准备扯开嗓子再问一遍。
    “等会儿,老人家识字儿吗?”
    一口气又咽了回去,赵大娘迟疑道:“好像认得,我记得以前他还在山下学堂教过几天书。”
    虞沛直接从怀里取出那张婚契,指着上面清晰可见的“潘娘”二字。
    “您——认——识——吗?”
    老铁匠眯起眼睛盯着那几个字,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
    “潘娘……”他口齿不清道,“潘娘……记得,记得。”
    虞沛忙道:“她是谁?”
    “潘娘……多漂亮个娃娃。”老铁匠抬起浑黄的眼珠子,脸色渐白,“跳井死了。”
    跳井死了?
    可不应当啊。
    那口井底下不仅没有山鬼的牙,更没有鬼息,顶多算是山鬼的巢穴之一。
    虞沛追问:“您确定?”
    可老铁匠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视线一下变得涣散。
    摇晃的藤椅陡然停住,他慢慢吞吞地起身,拄着拐杖往屋里走。
    他步履蹒跚,边走嘴里边念叨:“跳井死了……可惜,潘娘……可惜了,多漂亮个娃娃。”
    赵大娘转身看虞沛:“虞仙长,要不要再追上去问问清楚?”
    “不用了。”虞沛收好那张婚契,“知道这些就已经足够了。”
    她来找老铁匠,除了想弄清楚潘娘是谁,更重要的是查清她的死因。
    但既然他口中的潘娘死于跳井,那再继续追问也没什么用处。
    毕竟潘娘绝不可能是因跳井而死。
    从老铁匠家回去时,她俩中途碰上了王猎户。
    他还是像前天那样孤身一人。
    错身而过时,虞沛的视线落在他手上。
    王猎户看着身子很硬朗,像是四五十岁的中年人。但那双手却是皱皱巴巴的,长着老人斑的胳膊从高束袖管间伸出。
    她顿了步,忽对他道:“您也住在这村里吗?”
    王猎户眼珠一横,眼神如劈来的两道寒光。
    “我们前天见过,就在村口——您还记得吗?”他没停下步子,虞沛就紧跟在他身边,“当时是我的一位同门与您搭话,不过您似乎没听见。”
    赵大娘在旁看得直冒冷汗,好几次都想拽住她。
    不过每回刚接近,就又被王猎户的一身煞气给逼退了。
    只得婉转提醒:“虞、虞仙长,快到正午了,要不我们先回去吧。”
    “不急。”虞沛看出她的焦灼,却仍在追问猎户,“不知道您在这儿住了多长时间,认不认识一个叫——”
    “你到底要做什么?”王猎户止步,一把嗓子如在烫沙里滚过,嘶哑不堪,“别来烦我。”
    抛下这么一句后,他便大步离开了。
    赵大娘摸了把额上冷汗,急匆匆上前。
    “虞仙长,虽然我们都不待见这人,可也没谁敢去招惹他。小心起见,您还是别和这人打交道。”
    虞沛:“为什么不敢招惹?”
    “他啊……”赵大娘将声音压了又压,“杀过人!”
    “杀人?”虞沛怔住。
    赵大娘连连点头:“不过官府没查出什么罪证,最后不了了之了。但这村里的人都清楚,他手上沾过人血。”
    闻言,虞沛复又看向王猎户的背影。
    走得很稳,一身肌肉很是结实。
    “他老人家多大年纪了?”她突然问道。
    “具体年岁我倒不清楚,不过他比我大,如今应当……”赵大娘仔细琢磨一番,“也是六十多了吧。”
    “这样么……”虞沛喃喃。
    王猎户已经走远了,背影模糊不清。
    因着衣衫不合身,行动间裤腿总要往上冲一截。也因此,那灰黄的脚脖子上时不时就冒出一圈刺眼的红,像伤,更像是嵌在皮肤里的脚链子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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