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杏儿第二天起了个大早,把昨天买回来的大蒜分成两份,一份挂在屋檐下放着,打算留着过两日有空的时候做辣酱用。
    另外一半剥去外面的两层蒜皮,把过长的蒜梗切掉,切去根须,洗干净后放在清水里泡着,这次也不敢放在后院儿了,干脆都放在屋里墙根儿下,跟之前搬进屋的萝卜条咸菜放在一起。
    许老三此时刚起身儿,上去搭了把手,帮她把坛子放好,忽然若有所思地问:“杏儿,你那天走前特意把坛子都搬进屋,该不会是知道了什么值得怀疑的事儿吧?”
    许杏儿闻言,心思转了两圈,觉得许老二跟许老三毕竟是亲兄弟,自己是个小孩子,而且现在无凭无据的,说出来很难取信于人不说,还容易打草惊蛇,所以就摇摇头道:“我若是知道有什么事儿,怎么会不跟爹娘说,只不过因为家里从来没断过有人,这次全家都出门,我有些担心罢了,毕竟那些萝卜条都是我费力做出来的,如今还要给城里的面馆送去,若是有个闪失可怎么好。”
    许老三听了女儿的话,觉得也有道理,杏儿才十岁就要为帮家里赚钱操心,谨慎小心些也是好事儿,再说以杏儿的脾气,若是真的有怀疑的对象,肯定早就闹得不可开交了。
    “等你娘起来了,告诉她我找李哥一起去里正家了。”许老三掸了掸衣服,快步出门,招呼上隔壁的成哥儿爹,两个人一起往里正家走去。
    许杏儿在家把辣萝卜条都做好,一坛坛装好,整齐地码在屋里,这才洗洗手准备做早饭。
    这会儿叶氏也起来洗漱,刚收拾好自己,就听见大门一响,扭头见是许老三领着里正过来了,成哥儿爹还有里正家的大儿子也跟着一起进来,赶紧招呼道:“郭里正,您来了,一大早晨还麻烦您特意跑一趟,快都进屋坐,在这儿用些早饭吧。”
    郭里正是个有些上年纪的老头子,祖上早年间出过进士,听说在十里八乡中很是风光,陈里正的爹当年也是中过秀才的读书人,上年纪回乡之后,还在村里开过十几年的私塾,教村里的孩子们读书识字,还会帮乡里乡亲写对子、写信什么的,所以在村子里的名声很好,很有威望。
    郭里正个子不高,干干瘦瘦的,但脊背挺得笔直,一双不算大的眼睛很是有神,说话也十分有底气,听了叶氏的话,笑着说:“村子里的事就是我的事,怎么能说麻烦,我先去后面看看你们说的脚印。”
    许老三领着他去后院儿,他在地上查看了一番,又转到后面查看了杖子外侧,点点头道:“外面杖子上也有剐蹭的痕迹,虽然并不清晰,但能看得出来是很新的痕迹,这里面的鞋印这么大,应该可以肯定是个男人。”
    郭家老大闻言忍不住道:“爹,咱们村子素来太平,虽说邻里之间免不得有些吵架拌嘴,但可从来没出过这些鸡鸣狗盗的事儿。”
    “家里确定没有丢过什么东西么?”郭里正转身问许老三。
    “是,东西没丢,但总觉得有些心理不踏实,想着还是应该跟您说一声的好。”
    郭里正点点头:“嗯,没丢东西总是万幸的,但不管怎么说,村子里出了这样的事儿,还是要多加小心的好。”
    郭家老大闻言提议道:“爹,要不咱们还是重新开始巡夜吧。”
    巡夜是以前村子里的规矩,在许老三这一代人小时候,关里那边闹了几年灾荒,总有些流民到处乱跑,老实巴交的只是换个地方继续讨生活,但有些不老实的,就到处乱窜地作奸犯科,当时村子里为了安全,每晚都组织青壮劳力在村里巡夜,以确保安全。
    但是后来关里的灾荒度过之后,村子周围也都平安了,巡夜的习惯也慢慢被废除了,至今已经十几年了,若是贸贸然捡起来,少不得要引得村里人惊慌,所以郭里正不免有些犹豫。
    许杏儿忽然开口道:“如今正是七月,几乎每日都有人夜里去烧纸,不如就说是怕引起火灾,所以每晚组织几个人在村里巡夜,这样既可以保证安全,又可以避免大家胡乱议论。”
    郭里正闻言眼睛一亮,一拍大腿道:“这法子好,杏儿这丫头脑子真灵巧。”说罢转身吩咐道:“今晚你再叫上两个人,你们五个先巡夜,先别声张,如果碰见人问起,就说我怕烧纸引发火灾,让你们晚上在村里转转,确保安全。”
    “嗯,爹你就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郭家老大点点头,应下了这个差事。
    许杏儿其实并不觉得巡夜有什么用处,至少她觉得许老二一次不成功,短期内应该不会再来第二次的,倒是李氏说不定会出什么幺蛾子。
    所以等里正等人离开后,许杏儿对叶氏叮嘱道:“娘,我不在家的时候,若有人来讨萝卜干你可千万别给,也不许让他们动我的坛子,若他们问萝卜条是怎么做的,你也只说不知道,有什么事儿就都往我身上推。”
    “行,娘记得了。”叶氏自然知道许杏儿对这些咸菜的看重,再说也确实赚了不少钱,自然满口答应。
    因为里正等人过来,今个儿的做早饭的时辰比平时晚了一些,叶氏在灶间做饭,许杏儿进屋把桃儿叫起来,把她手指上包着的叶子拆下来,一个个小手指甲果然都染上了颜色。
    桃儿自己美得不行,衣服都顾不得穿好,跳下炕趿拉着鞋跑到灶间去,举着两只手对着叶氏一个劲儿地显摆:“娘,你看大姐给我染的指甲。”
    “嗯,好看。”叶氏一边贴饼子一边应付道,“赶紧去洗脸收拾桌子,等下吃饭了。”
    桃儿转身又扑进许老三的怀里,使劲儿举着两只手嚷嚷:“爹,你看我的手指甲,大姐给我染的!好看不?”
    许老三弯腰把女儿抱起来,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说:“好看,真好看!桃儿染了指甲,就跟戏台上的仙女儿似的好看。”
    许杏儿闻言忍不住地抿嘴直笑,给两个小的把了尿,擦了脸和手,又重新放回悠车子里,把脏水泼出去道:“爹,你再夸她,她还不得把手举一天啊。”
    “她不嫌累就让她举着呗!”叶氏也忍不住直笑。
    这会儿山子从外头进来问:“什么事儿这么高兴?许三叔、婶子,你们还没吃饭啊?”
    “山子来了啊?今天早晨有事耽搁了一会儿,所以吃饭晚了点儿,你也坐下一起吃点儿吧?”叶氏手蘸着凉水,把锅里的饼子揭下来,放在笸箩里,扭头问山子。
    “婶子别客气了,我吃过才来的。”山子放下背筐,进屋来帮着把饼子和咸菜端上桌,自己坐在一旁等着许杏儿。
    桃儿凑上去喊:“山子哥!”
    “桃儿怎么了,手疼么?”山子早就看到了桃儿染的指甲,故意逗她说。
    “不疼!”桃儿赶紧摇头,然后把双手平伸到山子面前,“你看,大姐给我染的指甲。”
    “颜色真好看!”山子认真地看了看,然后夸道,“桃儿染了指甲,比城里的那些小姑娘都好看呢!”
    桃儿听了很是开心,她觉得爹娘的夸奖都是为了哄自己开心,但是山子不是自家的人,他也夸好看,那就肯定是好看的。
    “行了,你个小臭美妞儿,赶紧去洗手过来吃饭。”许杏儿把桃儿撵出去洗手,然后问山子,“你不跟着再吃点儿?”
    “我真吃饱了来的。”山子摇头,歪着身子去看许杏儿的指甲,见还是干干净净的没有颜色,“你自己怎么没染指甲?”
    “那都是哄小孩子玩儿的,我都多大了还染指甲。”许杏儿摆摆手,“再说咱们是卖吃食的,干干净净的人家看着也放心,弄得花花绿绿的像什么样子。”
    “这话倒是没错。”山子点点头,心里却略有些遗憾,虽然许杏儿指甲呈浅粉色也很好看,但还是挺想看她染指甲是个什么样子的。
    吃过饭进城的路上,许杏儿跟山子说了自家昨天遭贼的事儿,并且毫无保留地说了自己的怀疑,最后叹气道:“我现在无凭无据的,只能让家里多加小心,但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更何况我还怀疑根本就是家贼,这哪里能防得住。”
    山子安慰了几句,提议道:“要不我抱条小狗给你养着?”
    “小狗?”许杏儿眼睛一亮,“什么样的狗?厉害不?”
    “我们村子里一家人的狗,前阵子刚下了一窝小狗崽儿,如今差不多该断奶了。”山子伸手比划了一下道:“那狗长大了约莫有这么大,站起来足有个大人那么高,那母狗又聪明又厉害,每年秋天坳子里的人上山打野猪都带着它。”
    “那可太好了!”许杏儿连连点头,又问,“这么好的狗应该很多人抢着要吧?要不咱花钱买吧。”
    山子听许杏儿很自然地说出“咱们”两个字,心里美得够呛,打着包票道:“放心吧,我们村子里不缺狗,上山的人家总是养着两三条的,我保证给你抱一只最壮实的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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