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走了不?”许杏儿直起身子问道。
    荣皓轩咬牙道:“还行吧……”
    “那咱们快些走吧,若是这人醒过来了又是麻烦。”许杏儿虽然把人捆了起来,但这男人毕竟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自己加上荣皓轩这个拖油瓶,若是不快些离开或是找到人求助,就难保不会再出意外。
    许杏儿说罢就往来路走去,半天没听到后面有跟上来的脚步声,回头一看,荣皓轩咬着牙慢慢地挪动双腿,已经落下了好远。
    “跟不上怎么也不吱声?”许杏儿皱眉,走过去扶着他的胳膊道,“这样会不会好点儿?”
    荣皓轩却甩开了许杏儿的手,摇头道:“我用不着你可怜我。”
    许杏儿这回是当真急了,柳眉上挑看向荣皓轩,扬声道:“刚被救下来能耐就见长啊?刚才被人吓得鬼哭狼嚎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硬气?刚才怎么不说别让我救你,这会儿装模作样的做什么?”
    “你……”荣皓轩被她说得满脸通红,一个劲儿地喘粗气却说不出话来。
    “虽说年纪不大,但你好歹也是个男的,能不能别这么磨磨唧唧的?”许杏儿把自己趟路用的木棍塞在荣皓轩的左手里,自己架起他的右胳膊,“你拄着那个木棍,我扶着你走,咱们得赶紧下山才行,你家人都该急死了。”
    这话一下子提醒了荣皓轩,自己被人绑走,家里这会儿估计早就闹翻天了,祖父上年纪了身子不好,也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住,娘肯定也是哭得不行了……他瘪了瘪嘴,终于把半个身子的重量压在了许杏儿肩头,吭哧道:“等你把我送回去,我爹肯定会酬谢你的。”
    “呸,谁稀罕。”许杏儿看都懒得看他,只盯着脚下的路,尽量挑选平坦一点儿的地方走,让荣皓轩能够省力一些,速度也会稍稍有所提升。
    但是许杏儿毕竟年纪还小,荣皓轩身量又比较高,山路本来就狭窄崎岖,时不时还有斜刺出来的枝桠,平时基本仅供一个人通过,如今两个人并排而行,着实有些艰难。
    为了让荣皓轩能够走得平稳一些,她大部分时候都是踩着路边的草稞子,比平时走山路更要累上几分,这会儿走得脚腕酸痛,实在忍不住吐槽道:“你也真是够笨的,好端端怎么会被他抓到。”
    “每年六月六我家都会舍药给穷人家,家里的坐诊大夫都会去诊脉开方,伙计下人们也忙做一团,我本来是跟在一个老大夫身后学如何处理伤口的,结果他满手是血地过来,焦急地说自家孩子受了伤,就在前面的路口转过去,一活动就出血,不敢挪动,要请个人过去看看,当时人都走不开,我看他着实着急,就……”荣皓轩的声音十分沉闷,不知道是因为累得还是在懊恼自己这么好骗。
    许杏儿听了这话却在心里叹了口气,不管如何娇惯骚包,荣皓轩这孩子的本质却是不坏,其实从上次的事情也能看出来,他并不是个仗势欺人的富家子弟,如今看来,还是个面硬心软的。
    “唉,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一心向善自然没错,可以后也该多留个心眼儿,懂得该怎么保护自己。”半晌之后,许杏儿才轻声说道。
    荣皓轩咬牙切齿地说:“绝对不会再有下次了!”
    “是啊,下次得换个法子骗你才行的。”许杏儿故意刺激他道。
    “……”荣皓轩扭头看向许杏儿,似乎想说什么,却一下子语塞,最后垂下头含含糊糊地说,“不管怎么说,今个儿都该谢谢你,刚才是我态度不好,我只是……”
    “行了,别说话了,省下点儿力气走路吧。”许杏儿反手蹭了蹭额头上的汗,尽量用力撑住荣皓轩的身子,深一脚浅一脚地沿着山路往下走。
    来到山坳处的岔路口,许杏儿问:“你们从哪边上来的?”
    荣皓轩左右看看,神色茫然地说:“我是被他扛上来的,大头朝下人都快晕死了,反正看哪里都是绿油油的一片,根本记不清楚。”
    “我还道你是上山的时候走累了,这会儿才会这样手软脚软,谁知道原来上山也没花你什么力气,这会儿这样全都是被吓得?”许杏儿没好气地说,然后自个儿在心里琢磨。
    一边是往自家村子回去的路,另一边是去西山坳子,若是回自家着实太远,按照两个人这会儿的速度,说不定走到天黑也下不了山,更何况肯定越走越累,速度也会有所下降,西山坳子离着近,吴家的人或多或少也都懂些医理药理……
    想到这儿许杏儿忽然心里一动,扭头问荣皓轩:“喂,你们家是做药材生意的,认不认识西山坳子的吴家?”
    “自然是认识的,我们两家也常有生意往来,我家如今铺子里镇铺的老山参,还是当年吴家老太爷放山带下来的呢!”荣皓轩一提到这棵老山参,两只眼睛几乎都要放出光来,“那棵参不但年份大,而且品相极好,吴家老太爷的手法也高超,一整棵参取出来,不伤芦头不断参须,见过的人没有不惊叹的,连我也都只见过两次而已,还都是因为家里来了贵客,才跟着借光看到的。”
    “怕是要值不少钱吧。”许杏儿听了他的描述,忍不住开口问道。
    “这已经不是多少钱能说的了,我爷说,这棵参那可是宝贝,全天下也不会超过五棵去。”荣皓轩的精神一下子抖索起来,兴奋地说。
    许杏儿却并不以为然,嘀咕道:“再怎么宝贝也不过是个死物,再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若当真是什么宝贝,你还是少跟旁人提起,免得给家里招惹祸端。”
    “我也就是跟你说起,又没跟旁人说过……”荣皓轩的声音顿时有些沮丧,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刚才听许杏儿提起吴家,张嘴就把这件事说了出来,说罢就有些后悔,没想到许杏儿却也想到了这一层,反倒先说出来教育自己。
    “这样最好,以后也别跟别人提起,免得被人惦记。”许杏儿是个直肠子的人,虽然有时候也会有些小心机和手段,但是平时却总是大大咧咧,所以丝毫没有察觉到荣皓轩千回百转的心思,
    “嗯。”荣皓轩的声音越发沉闷,他其实想说,自己之所以能够不假思索地说出这件事,其实还是因为对许杏儿有一种莫名的信任,似乎就知道她不会说出去一般,但是第一次在冲动下交付的信任,非但没有还来对方的感动,反而被一顿唠叨,真是让人心里不爽。
    许杏儿抬手指着左边的路说:“既然你家跟吴家有生意往来,关系似乎也还不错,那咱们就直接去西山坳子,那边离这里比较近,可以少走一大半的山路,而且他家应该也有伤药,能够暂时先给你处理一下身上的伤口。”
    “听你这话,你跟吴家很熟?”荣皓轩的双腿已经没那么发软打颤,能够勉强支撑着身体向前走。
    这样一来,许杏儿就轻松不少,扶着他一边走一边说:“吴家三叔是我师父,虽说拜师的日子还不久,师父也很少有时间教我什么,基本都是山子哥叫我跑山和辨认药材,不过带你去休息一下、上点儿药应该还是没有问题的。”
    “你居然是吴家三爷的徒弟?”荣皓轩难以置信地看向许杏儿,一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中满是不信任的神色,将许杏儿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撇嘴道,“也不知道你说得是真是假,吴家三爷在咱们这边还是小有名气的,他虽说不去放山挖参,但是对各种药材都极其熟悉,人脉宽,门路也广,山里出来的许多药材都会送去让他给看看,经过他的手出来的药材,商家都会抢着要的。”
    “那又如何,我又不跟他学做生意,我不过是学跑山采药罢了。”许杏儿低头看看自己,因为是上山采药,所以衣裳、裤子、鞋子都是怎么破旧怎么来的,穿好衣服上山若是剐蹭破了,心疼不说回去还要缝补,倒不如穿些耐脏耐磨的,回去也好收拾。
    平时跟山子一起上山,也是这样的穿着打扮,但是那时候就不会觉得有什么不自在,这会儿被荣皓轩上下打量,觉得他的眼神里都透着一股子瞧不起,似乎觉得自己这个样子,根本就不配给吴家三爷做徒弟似的。
    “吴家三爷最大的本事就是看药材,普通的药材只要一过他的手,掂量掂量、闻一闻,就能把产地、年份、药材的质量如何,甚至是挖出来多久了,是怎么晒干或是炮制的,统统说得一清二楚,这可不是下苦功夫就能学会的东西,靠的是天分。”荣皓轩说罢,似乎觉得自己的话有些重了,又描补道,“如果他当真是自愿收了你做徒弟,说不定你也是有些天赋的……”
    “我用你夸我了?”许杏儿怒道,“话说得这么不情不愿,你当我听不出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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