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都是些琐碎的记录,包主要是沈舟然什么时候跟闻铭他们相遇,具体会发生什么事情,时间节点一类的记录。
    闻铭喝醉的大脑终于清醒了,他发现前面的时间节点跟自己与沈舟然见面那刻起,都对得上。
    但一切从沈舟然割腕后就不正常了。
    因为这个人,不,不能叫做人,是个灵魂?闻铭几乎不看小说,但娱乐圈也不乏穿越重生一类的偶像剧,他或多或少了解一点。
    这个东西,完全没有提及自己割腕的事情,也就是说,这是个意外。
    而在这之后……
    他脑子里蓦然浮现出那天庆功宴,他追下楼时沈舟然的话,还有黯淡的表情。
    “你就当我那段时间不正常吧,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现在回想起来荒唐又愚蠢,简直可笑极了。”
    “谁都有段黑历史,对吧?就像青春期一样。”
    闻铭当时想,他一定是遇到了很不好的事情,才让他从两人初识时的温柔,变成了另一副嘴脸。
    但却从未想过,原来那个人,根本就不是他。
    自己从一开始,就找错了人。
    闻铭看着穿衣镜前自己的,有些想笑,他也真的笑了出来:“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他用力捏住那张纸,捏出褶皱,笑得双肩直抖,头一次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
    拳头落在镜面上,平滑镜面上出现细微龟裂的纹路,将镜中闻铭的脸切割扭曲。
    错了,都错了。
    那个人不是沈舟然,沈舟然也不是因为自己割腕。
    他其实不想死的,只是被掌控了身体,只能用刀划开自己的手腕。
    认识到这一点的闻铭一阵恍惚。
    多可笑,他以为沈舟然,真的是为了自己……
    闻铭看着自己的模样,低低出声,不知道在问谁:“如果我一开始遇到的是你……”
    他们会怎么样?会好吗?
    但没有答案。
    手机疯狂响了起来。
    闻铭不想管,但铃声锲而不舍。
    他拿起:“喂?”
    王洋津在那头说:“闻铭,你还记得你让我去查的那个郁言璟吗?”
    “记得,他怎么了?”闻铭对郁言璟的印象仅是他曾经跟沈舟然一起经历过人口贩卖案,现实中两人的交集只是他常去那家医院的医生。
    王洋津看着自己通过特殊手段要来的打印资料,咽了下口水:“我觉得,他可能要对沈少爷不利。”
    “你说什么!”闻铭的声音立马提了上去,语带愠怒,“说清楚,别跟我打哑谜。”
    “……他查出了沈少爷的亲生母亲。是一名女囚犯,现在已经找过去了,”王洋津作为圈里人,最清楚这种消息能被有心人拿来做什么文章,尤其还是犯人这么敏感的身份,“你说我们是不是要通知下沈少爷?”
    如果是之前,他肯定不会问这种话,因为闻铭根本不会管沈舟然的死活。
    但他最近的态度,王洋津是越来越看不懂了,才有此一问。
    闻铭出门:“把看守所的地址给我。”
    南山看守所。
    郁言璟跟唐霏相对而坐,静默无言。
    唐霏看完手里的资料,扔到一边,嗤笑:“你在开什么玩笑,儿子?真不好意思,我单身多年,未婚未孕,不接受造谣。”
    “造谣?”郁言璟仔细观察她,自然没错过唐霏微颤的手和眼底的慌乱,“唐霏,你出生w省偏远山区,16岁来b市谋生,有过一个男友,对方赌博欠债想拿你抵押,你防卫过当失手杀|人,畏罪潜逃。那个时候你应该已经怀孕了,我说的对吗?”
    从那以后,唐霏的生活彻底拐向了不可预知的方向,无止境往下堕落。
    出狱后她连生存都做不到,没有人会要她。但她知道自己长得好看,学会了以色骗人,或是交易,或是仙人跳,或是包养。
    被人唾弃?无所谓,能活一天是一天。
    “你想激怒我?手段也太稚嫩了,”唐霏没有生气,而是含笑看着郁言璟,那双丹凤眼中的情绪深不见底,微微一弯却透出股柔媚,“这段经历我听人说了不下百遍,耳朵都要起茧了。”
    郁言璟好像没听到她的话,径直往下说:“但你没想到,自己生在厕所丢弃的早产儿会被收养,长大成人。你知道他被谁收养了吗?”
    他看着唐霏,一字一顿:“沈氏集团,沈家,现任总裁沈骆洲。你一定听过他的名字。”
    唐霏瞳孔一缩。
    只要稍微了解下国内福布斯排行榜,没有人会不知道沈氏集团的存在。
    “看来你知道,不用我多费口舌,”郁言璟把那张鉴定报告拿回来,边缘对齐,重新折好,破天荒说了很多话,“以沈家对你儿子的疼爱,一定不会让外界知道你的存在。但现在主动权在你手里,你可以提出任何条件,比如一笔可观的财富。”
    他扫了眼简陋的房间和唐霏腕上的手铐,“再比如,一个新的开始。”
    以沈家的势力可以将唐霏弄出来,端看会不会那样做。
    唐霏看懂了他的暗示,舔了舔唇:“你让我去打秋风?”
    郁言璟冷静地看她。
    “真有意思,我能问问,那谁……”唐霏想了下才想起那个陌生的名字,“沈舟……然?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与你无关。”
    “那我又为什么配合你呢?”
    “这对你而言百利无一害。”郁言璟少见地有了情绪波动,极快皱了皱眉。
    他发现事情不在自己的预料之中,唐霏看上去并不动心。
    “可我觉得这里面没什么不好,”唐霏轻轻一笑,没骨头似的靠在椅背上,媚骨天成,“知道我这次为什么进来吗?因为我把一个大老板的子孙根踩断了,为了躲灾故意进来的。我要是出去,他们一定会让我生不如死,把肉割了按斤卖。”
    这是他委托的私家侦探没有查到的。
    对方只告诉他,唐霏这次是因为赌|博进来的。
    郁言璟渐渐不耐烦,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知道自己失控会变成什么样,伸进大衣口袋的手指捏住了一枚图钉,狠狠刺进指尖。
    疼痛让他沉醉,也让他清醒。
    “我只是想听个故事而已,也算是了解下我那一面之缘的儿子。”唐霏喊着儿子,眼中却并无温情。
    “想要我帮你,也得付出一点点代价吧。”
    郁言璟打量着她,像在评估这句话的真伪。
    唐霏微笑坐在那里,任凭他打量。
    终于。
    “可以。”
    接下来的十分钟,唐霏知道了郁言璟这样做的原因,笑出声:“所以,你是为了你喜欢的那个人,才决定毁了沈舟然,让他没办法再接近那个明星?我还是第一次见这种脑回路。”
    她顿了顿,对上郁言璟的眼睛:“不过放在你身上,就不是那么奇怪的。”
    孤僻,离群索居。
    唐霏目光向下,看到大衣一角洇出的血。
    还有自|虐倾向,能从疼痛中获得快感。
    这种人她见太多了,他们无一例外都被打碎了三观,有一套跟别人完全不同的行为逻辑,并奉为圭臬。
    “我倒是很好奇,你怎么知道那个人就是当年那个孩子,万一认错人了,那该多尴尬。”她刚一说完,郁言璟脸色立马变了。
    那种眼神简直就像在看一具无法反抗、只能被手术刀寸寸切割的尸体。
    狰狞的猛兽只显露了一瞬间,马上披上了人皮。郁言璟指甲狠狠掐进伤口,声音冰冷:“不可能。”
    “那你说说,你怎么认出他来的,你是记住他姓名了,还是记得他长相?”
    郁言璟沉默。
    他在濒临死亡获救后的记忆很模糊,印象中他落入了当初的漏网之鱼手中,对方不甘心竹篮打水一场空,想将他卖给土葬的大户人家,好歹也算一笔钱,却意外发现他还有一口气。
    只是不知道中途出了什么差错,那人出去后再没回来,导致他在一个地窖中被困了很长时间。
    他不知道具体是多久。
    在往后的许多年中,他都没有时间这一概念。
    郁言璟只知道,有人管他叫小乖,他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会很温柔的学着大人的模样轻抚他脑袋安慰他。
    在那混乱不见天日的时间中,一度以为自己要高烧死去时,是为数不多关于他的温暖记忆支撑自己走了过来。
    仿佛为了证明自己绝对不可能认错人,郁言璟强势道:“他的锁骨处有硬币大小的胎记,右上缺了个口凹陷,我不可能认错。”
    这种特殊的胎记,绝不可能有第二个。
    唐霏一怔。
    半晌,笑了,笑得弯下了腰,眼泪都出来了。她无视郁言璟冰冷僵硬的脸色,揩去眼角的泪:“那还真是……太巧了。你想让我干什么?说一说,我配合。”
    郁言璟审视她:“你不是不想做?”
    “现在想了,”唐霏俯身,拉进两人的距离,丰满红唇上翘,笑得蛊惑人心,“因为我现在很想很想,看到你后悔到痛哭流涕的模样。”
    “我最喜欢看男人哭了,你不会不知道吧?”
    第60章
    郁言璟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但不妨碍他的耐心走到尽头,冷冷吐出两个字:“神经病。”
    唐霏收住笑,摆了摆手:“一个劲折磨自己的那才叫神经病, 比如你。”
    她几近挑衅地看了郁言璟一眼,指指自己,“像我这种折磨别人, 看别人痛苦我就高兴的,叫疯子。”
    郁言璟讽刺道:“折磨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会高兴?”
    “谁知道呢, 我没试过,”唐霏满不在乎, “别说那么多废话,告诉我你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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