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舟然的胳膊被沈妈妈攥住,力道之大,几乎掐进肉里。沈妈妈一直在抖,浑身都在抖,用毕生修养忍耐着说了声失陪,带着他快步走上二楼给客人留的房间。
    郑枫宁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眼中隐隐闪过快意。
    沈舟然,这种丑闻,你打算怎么跟父母交代呢?
    郑老先生:“到底怎么回事,你跟我说说。”
    “是这样的......”
    他听后,思索片刻,叹息一声:“现在的小年轻啊......”
    郑枫宁知道爷爷向来看不上为了点情情爱爱要生要死的人,微笑着等他下一句。
    “这心里承受能力太脆弱了,我得跟那老家伙说一声,不能太为难人家。”
    郑枫宁:???
    为什么跟自己想的不一样?
    与此同时,沈妈妈拽着沈舟然进了个空房间,沈爸爸紧随其后关上门。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沈舟然知道这件事早晚会暴露,但没想到这么快,还是从别人口中听说的,效果更炸裂。
    一路上他连郑枫宁的花圈长什么样都想好了,此时面对情绪激动的爸妈,却只能垂下眼,不知如何开口,抿起的唇角带着慌乱无措。
    他下意识地想,要是大哥在就好了。
    沈爸爸急得心脏病都快要犯了:“小乖,你说话啊!”
    沈妈妈更是上前一把撸起沈舟然的衣袖和手表,在看清那道形状可怖的伤疤后,捂着嘴倒退一步,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沈舟然手臂落下,沈爸爸也看清了那道伤口,他嘴唇哆嗦几下,发不出声音。
    沈舟然赶紧安慰,紧紧抱住沈妈妈,语无伦次:“妈妈别哭,你别哭......是我不好,我不该瞒着你们,我跟你们道歉,对不起,你别哭......”
    沈妈妈的手高高举起。
    沈舟然下意识闭上眼。
    可那只手最终没有落到他脸上,颓然垂下。
    “到底是妈妈哪里做的不好,你要做出这种事......小乖,你为什么要割腕,你说啊......你就这么恨我们么......”
    沈舟然哪里还敢说理由刺激他们,只能一遍遍哄着劝着。
    沈爸爸颤着声音问他:“这件事,你大哥知道吗?”
    “大哥不知道,我也没告诉他。”
    “放屁!”
    沈爸爸那么注重仪态的一个人爆了粗口,手指指着沈舟然的左手腕:“你之前是不是戴着他给的手串?我记得清楚的很!”
    沈舟然:“那是大哥之前送我的......”
    “胡说八道!他平时送你点什么东西,你第二天就要拿出来说道,之前送的之前不戴,现在又戴上了?”
    “......”沈舟然辩无可辩。
    沈爸爸看他说不出话了,捂着心口闭闭眼:“你们俩......你们俩真是我沈翊的好儿子!出了这么大的事不跟我们说,合起伙来瞒着我们......你们、你们真是......”
    看他脸色发青,沈妈妈也顾不得哭了,跟沈舟然赶紧找药:“老沈你别生气,别生气,先把药吃了。你心脏不好,千万别动怒,啊?”
    沈爸爸吃下药去神色缓才和一些,坐在椅子上捂着心口直喘气。
    沈舟然茫然地站在那里,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嗫嚅道:“爸爸,你别生气。”
    沈爸爸很重地哼了一声,扭过头不看他。
    沈妈妈一直帮他顺气。
    恰好此时房门被敲响了:“您好,请问您需要什么帮助吗?”
    侍者听到里面有动静,敲门询问。
    声音把三人都吓了一跳,沈妈妈赶紧擦赶紧脸上的泪痕,用最镇定的声线说:“没事。”
    侍者却不走,她听里面的动静不同寻常,怕出意外:“女士,您是需要补妆吗?屋里有化妆品,我帮您找出来。”
    这里不能再待下去了,但这种宴会绝对不能洛人口舌。
    沈妈妈快速对着镜子补了妆,回头看到垂手立在一边的小儿子,心底深深叹气,却没有心思计较了,满眼疲惫:“我跟你爸爸先回去,你下楼找哥哥,找到了就早点回家。有什么事我们回家说。”
    良久。
    “嗯。”
    侍者在想要不要继续敲门,门就被推开了,从里面走出一对夫妇,女士眼圈微微发红,却依旧妆容精致,衣衫整齐。
    她面带微笑对侍者说:“麻烦了,能帮我们喊司机过来吗?我先生不舒服,想先回去。”
    “好的,您稍等,这就联系您的司机,请问您车牌号是多少?”
    沈舟然听着外面的交谈声,呆滞的站在那里,微仰着脸,目光无神。心像被谁掏空了,风呜呜地灌进来。
    他想找一个人来责备、发泄,却找不到。
    赤|裸裸的面对父母悲伤痛苦的眼神,他做不到无动于衷。
    那种对他的失望,对他“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的愤怒……
    但能怪谁呢?
    怪命运吧。
    怪他是个早晚要死的恶毒炮灰,连亲生父母都抛弃他。
    这一刻,他自我厌弃的情绪达到了顶峰。
    沈舟然知道这样不好,这样不对,但身体像被一只手拽住,往下沉沦。
    往日这种时候,沈骆洲都会及时岔开他的注意力。
    但他不在。
    沈舟然不愿再深想,他深吸一口气,拉下衣袖把伤口掩住,对着镜子重新整理好仪态。
    侍者以为里面早就没人了,没想到过了会儿又走出一人。
    她带着职业微笑询问:“先生,您——”
    余下的话在看清那张脸时顿消,远看着那个身影离去,像溶解进一幅画里。
    “怎么会有人......”她轻声说。
    怎么会有人,明明看上去好好的。
    却好像轻轻一碰,就要碎成千万瓣了。
    沈舟然慢慢下了楼梯。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好像知道应该干什么,又好像不知道,只顺从本能行事,一路跌跌撞撞来到前厅,目光茫然地搜寻熟悉的身影。
    自己要说什么来着?
    哦,对。爸爸不舒服,妈妈说要先送爸爸回去。中途退场很不礼貌,他们要跟郑老先生打声招呼再走。
    可是没有,没有,到处都没有。
    有人拉住无头苍蝇的他。
    “你怎么了?”
    沈舟然恍惚回头,反握住他拉自己的手。
    季淮被不正常的体温冰得皱眉,看清他脸上神色后一愣,又问了遍:“沈舟然,你怎么了?”
    沈舟然理智慢慢回笼,他抽手。
    “没事。”他抿着唇,退后一步,冷然的神色覆盖住刚才流露的脆弱,一点点变成坚冰。
    他低低重复:“没事。”
    季淮的眉并未松开,任谁也看得出沈舟然此时状态不好。
    “我说到处找不到你人,原来是在这里。”
    秦霜鱼走过来,看着他们,嘴角虽然有笑意,却并不善:“喂,季淮,你怎么回事,说好听我弹奏的,怎么人消失来这里了。”
    跟着来的有不少人,有人看到沈舟然跟季淮站在一起,纷纷露出别有深意的眼神,几位贵公子笑着调侃。
    “季大少爷,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想跟自家小竹马联络感情早说啊,抛下秦少算怎么回事。”
    “这可是钢琴演奏家都夸过的天才要给我们演奏,你不来我们都没有耳福。”
    秦霜鱼笑骂了句:“滚吧。”
    他对季淮说:“你来不来?”中央放的钢琴是架古董钢琴,他早就技痒想弹奏了,又问一旁的沈舟然,邀请道,“你也要来玩吗?”
    看他邀请沈舟然,众人表情古怪。
    有人起哄:“一起来呗,你不知道,沈少也是a大音乐系的,你们是同门。”
    “沈少钢琴造诣也是略懂一点?让我们见识见识。”
    “对啊,我也想听听两位同台比一下。”
    其中有人是不解气想看他热闹,有人是不知真相善意调侃。可人多了,这种事情就拧成了一股绳,勒着他往前。
    沈舟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被他冷然无温的玻璃眼珠注视着,众人心里竟有些胆寒。
    “这......沈少看起来好像有事,要不改天再说?”
    “不用,”那双眼像浸着冬日的阳光,不暖,像落了一场雪,他缓声说,“就今天吧。”
    秦霜鱼的钢琴造诣,曾经被在世界上所有音乐厅举办个人独奏的钢琴演奏家夸赞过,说他是个天才。一听他要在这里演奏,主人家喜不自胜,又听说同台的还有沈舟然,众人吃惊。
    “沈家二公子还会钢琴?”
    “听说小时候学过,现在专业也跟这个相关,水平不清楚。”
    “应该挺不错吧,我看他懂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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