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麟扣住了他拳头:“你都只剩不到三成的内力了,打不过我的。”交战那么久,寻常人早累趴了,这家伙却还剩三成功力,武功只怕不在玄胤之下。
    玄胤就没这么容易制住了,他像一个被砍了尾巴的猛兽,疯狂地挣脱了玄煜的束缚。
    玄彬、玄昭冲过来,合力抱住了他。
    玄彬道:“小胤!别冲动!有话好好说!受了什么委屈告诉我们,我们给你出头!别自作主张!”
    玄胤什么都听不见了,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了司空铭!
    玄胤冲出了兄弟俩的掣肘,举剑刺向了玄衣宫女怀里的司空铭,玄衣宫女瞪大了眸子,眼睁睁看着那柄闪烁着寒光的剑朝司空铭刺来,而她却毫无办法。
    突然,一道娇小的身影一晃,张开双臂拦在了二人身前。
    玄胤眸光一颤,眼底的血雾霎那间散去一半,想抽回力道已经来不及,单臂一震,朝外偏了一寸。
    剑刃割断了宁玥的发丝,贴着她娇嫩的肌肤一划而过,冰冷的寒意,令她汗毛一根一根地竖了起来,剑吟回旋在耳畔,有那么一瞬间,她左耳几近失聪。
    看着掉落在地上的青丝,玄胤惊魂未定,大口大口地喘气。
    刚刚目睹了这惊险一幕的所有人,都狠狠地捏了把冷汗,这丫头胆子太大了,不知道玄胤的剑有多凌厉吗?就这样冲出来,不怕死吗?
    宁玥当然怕,可是情况太紧急,她别无选择。
    喉头滑动了一下,宁玥上前,轻轻握住了玄胤的手:“把剑给我,听话,给我。要杀人,偷偷地杀,别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来,给我。”
    她缓缓地拿掉了他的剑。
    所有人都如释重负!
    宁玥牵着玄胤的手,柔声道:“我们回家。”
    所有人都看着那个见人就砍的大魔王,像个孩子似的被宁玥领回去了。
    众人:“……”
    一场闹剧就此结束,容麟松开了司空朔,问道:“我说,你爹到底怎么得罪他了?是杀他娘还是掘他祖坟了?我从来没见过他那么拼命的样子。”
    司空朔冷冷地扫了他一眼,眸光落在不远处的马车上,车窗帘被夜风吹起,玄胤神色怔怔、目光呆滞,宁玥像娘亲一样,温柔地抚摸着他脸颊……
    司空朔捏紧拳头,嘴角扯出一抹冷笑,笑着离开了原地。
    容麟挠挠头:“这个也疯了吧?”
    玄彬走过来,对着容麟拱了拱手:“大帅,这段日子,小胤一直住在马家,你可听说过他与司空家主有什么矛盾?”
    “是呀是呀,那家伙不是只讨厌司空朔的吗?怎么今天……反而要杀司空家主呢?”玄昭追问。
    容麟耸肩,叹道:“我也不知道呢,他又不跟我睡一起,你问我容卿的事吧,容卿的,我什么都知道!”
    玄彬:“……”
    玄昭:“……”
    马车缓缓地启动。
    容麟不想做电灯泡,脚尖一点,飞到车顶坐了下来,从宽袖里拿出一个大柚子,一边剥一边晃动着双腿儿,嗯,等回到家时,容卿就有柚子吃了。
    玄胤一路沉默,宁玥也不逼问,就那么牵着他冰冷的手。
    “我想一个人走走。”玄胤下了车。
    容麟弯腰,问向车内的宁玥:“他干嘛走了?”
    宁玥静静地说道:“让他走一会儿吧。”
    蔺兰芝一直在府门口等啊等,好容易等到府里的马车,眼睛一亮,迎了上去:“小胤……咦?小胤呢?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还有我啊!”容麟冷不丁动车顶探出一颗小脑袋。
    蔺兰芝吓了一跳,拍着胸口道:“你这小子,怎么跑那儿坐着了?快下来!”
    容麟跳下地,手里抱着刚剥好的柚子:“不要找玄胤了,他一个人散心去了。”
    蔺兰芝担忧地问:“到底出什么事了?”
    宁玥笑了笑,说道:“没什么,男人们之间的一点纠葛,已经处理好了,您放心吧。”
    蔺兰芝知道女儿不想说,叹了口气,也不好再追问了。
    容麟凑近宁玥:“你是不是知道他为什么会发疯啊?”
    宁玥瞪了他一眼:“你才发疯!”
    容麟撇嘴儿:“我又没大半夜地跑去杀人。”
    宁玥摊开掌心,露出一张刚刚从玄胤身上“顺”来的字条。
    ……
    “明日戌时,长坡亭,兰贞。”房内,容卿看着宁玥递来的字条,若有所思地蹙起了眉,“这字条,应该是昨晚写的。”
    “没错,恰好今天戌时,玄胤就出了事。”宁玥凝眸问,“这不是兰贞留的吧?是有人想跟他说兰贞的事吧?”
    “嗯。”容卿翻来覆去地研究着字条,“这些字迹,很像一个老朋友的。”
    “老朋友?谁?”宁玥不解地问。
    容卿淡笑:“烛龙。”
    “他是……”
    “夙火的师兄,耿家最厉害的谋士之一,马谨严的脸应该就是他治好的。昨天不是夙火突然死掉了吗?如果我猜的没错,应该是烛龙干的。”
    宁玥抬手:“等等,你说……夙火是被烛龙杀的?可夙火明明在我们手里,他如何杀?”这个消息太震惊,把烛龙是夙火师兄以及治好了马谨严的事都压过去了。
    “有一种同命蛊,一对儿,一个植入人体,一个养在罐中,不论哪一个同命蛊先死,另外一个都会跟着死去,蛊虫死的时候,会爆发极大的毒性,人也会跟着死亡。”容卿解释。
    “还有这么邪门儿的蛊?”宁玥有些难以置信。
    容卿弹了弹字条,云淡风轻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宁玥点了点头,没去纠结夙火体内为何会有这么蛮横的蛊虫,也没纠结烛龙为何杀掉夙火,这些都不重要了,她只在乎玄胤:“玄胤会去找司空家主的麻烦,看来是与烛龙有关了。”
    容卿的眸光落在‘兰芝’二字上:“兰贞是玄胤的……”
    “娘亲。”宁玥道。
    容卿说道:“那就是烛龙说了什么与兰贞有关的事,这事,八成是坏事,还与司空家主脱不了干系。”
    容麟把剥好的柚子洗了一遍,递到容卿手上:“玄胤的娘不是死了吗?会不会是死在司空家主手上啦?我看玄胤的样子,真的像在报杀母之仇!”
    宁玥沉吟:“她娘是死在北域人手里,与司空家主没关系。”
    “那就是他跟兰贞有过节嘛!很大很大的过节!”容麟一本正经地说。
    宁玥陷入了沉思,话糙理不糙,容麟讲得的确有几分道理,可司空家主会认识兰贞吗?又与兰贞发生了什么过节,乃至于让玄胤冒着同归于尽的危险也要杀了他?
    “我没听说过兰贞认识司空家主。”
    容卿晃了晃手里的字条:“玄胤跟司空家主无冤无仇,如果不是为了兰贞,他不会痛下杀手。”
    “那……也许……与那件事有关。”宁玥的心里涌上了某种猜测。
    容卿看着她,示意她说下去。
    宁玥定了定神,道:“兰贞十四岁那年,曾经被人囚禁过十个月,后面兰贞逃出来了,精神几近崩溃。”
    “性奴?”容卿问。
    宁玥心口难受:“不知道,反正有过身体上的凌辱。”
    “玄胤从前不知道?”
    宁玥摇头:“没敢告诉他,最开始,是郭老太君告诉我的,但郭老太君只知道兰贞失踪过,还生了一个孩子,并不清楚兰贞是被迫的,直到后面,我与皇甫燕谈起兰贞,从皇甫燕口中,我才明白兰贞是被迫的。”
    “皇甫燕?”容卿蹙眉,“兰贞与她有何关系?”
    宁玥轻声道:“是她姑姑,兰贞与太子是龙凤胎。”
    容卿沉默了。
    容麟蹦出来:“看不出来,玄胤还是南疆王的外孙啊!有意思,南疆王还以为是玄胤杀了瞿老,派人暗杀过玄胤,啊哈,要是他晓得杀的是自己亲外孙,肯定要气得从病床上爬起来!哦,等等,玄胤跟皇甫燕是表兄妹,那云州之战,玄胤还弄伤了皇甫燕?”
    宁玥打断了这个小话痨:“那些事,以后再谈吧,玄胤也是最近才知道自己的身世。”
    容卿摊开字条:“照这么看来,当年那个囚禁了兰贞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司空家主。”
    宁玥张了张嘴:“那……那个孩子……”
    容卿弱弱地吸了口气凉气:“司空朔比玄胤大几岁?”
    “十岁。”
    话落,三人都沉默了。
    答案太明显,已经是连容麟这种二愣子都猜出了其中的端倪。
    宁玥揉揉心口,闷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为什么会这样?”
    她拼了命地想与司空朔撇清关系,不论复仇与否都不想再与他有任何牵扯,偏偏命运开了个如此大的玩笑,他是她丈夫的哥哥。
    ……
    经过太医的全力抢救,司空家主保住了一条性命,他睁开眼,看着陌生的帐顶与房间,沙哑着嗓子问:“这是哪里?”
    司空朔淡淡地说道:“行宫。”
    司空家主一愣,他住进行宫了?妈呀,这简直太出乎意料了。他不知多少次想跨进行宫的大门,却无一例外地被人拦在外头,这一回……因祸得福,反而住下了?
    想到了什么,他身子一抖,如一只惊弓之鸟:“玄胤呢?他……他没杀过来吧?”
    “你当行宫是什么地方?”司空朔冷冷地反问。
    司空家主悻悻地缩了缩脖子,偷瞄着儿子的脸色,虽然戴了面具,可眼神他瞧得出来,特别地窝火。他低下头,低低地说道:“还是你好,我白疼了那两个兔崽子那么多年,关键时刻,尽做缩头乌龟……”
    老实讲,他被玄胤揍得半死的时候,只是本能地喊人去找大儿子,没想过大儿子真的会赶来,毕竟这么多年以来,他几乎没尽过做父亲的责任,大儿子心里铁定怨他。可大儿子不仅来了,还把他救回行宫了。而他千疼万宠的两个兔崽子,却只会你推我、我推你,屁事儿都顶不上!
    “阿朔,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好好对你。”
    司空朔冷冷地端起了茶杯:“现在说这些,太晚了!”
    司空家主脸一白:“你……你不会要把我交给玄胤吧?不要啊——那小子疯了,我都没得罪过他!他就要杀我!”
    司空朔面若寒霜:“你真没得罪过他?这种话,你也讲的出口。”
    “我真没得罪他啊,我是长辈嘛,怎么可能跟一个小辈计较?咝——”说话太用力,扯到了伤口,司空家主疼得倒抽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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