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插进来很久,才又听到游书朗的声音:“所以你就这样吊着张世成?”
    女人再次拨弄了肩头的秀发:“他爱我,我才能吊着他,他不爱我,我是淑女还是渣女,又与他有什么关系?”
    辛辣的液体划入喉咙,直到杯中见了底,游书朗才轻轻低语:“还爱吗?”
    出了酒吧,晚风一吹,酒意上头。
    “真不用送你?”同学玩笑,“觉得窝边草的质量不行?”
    游书朗偏头吐了烟,笑道:“快滚。”
    众人散去,他沿着街路前行,路两侧酒吧林立,即便凌晨,也多得是年轻的男男女女。
    打发了几个搭讪的人,游书朗行至一个丁字路口,向左是回家的方向,他站了一会儿,转身向右行去。
    经过一个亮着灯的小超市,游书朗进去买了一瓶酒。廉价的高度酒,辛辣刺鼻,连喝了三五口,过了胃里灼烧劲儿,他才提着瓶子去结账。
    还需要其他的吗?守铺子的老人例行嘟囔了一句。
    许久没等到回语,他推了一下老花镜抬起头看着凌晨来买醉的年轻男人,见他面目平静,动作倒有些迟滞,从货架上拿起一件东西推了过来。
    “还有这个。”年轻人说道。
    樊霄在窗户上又贴了一层胶带。
    他伤了一只手,单手有些不方便,好不容易弄完,棉衣中裹的那点热量也散尽了。
    胶带随手一抛,单手抿怀儿,樊霄穿过堆满仓库的药箱,走到了壁角支着的一张简易木床前。
    因为开了小太阳,那里拢着一团橙黄色的热流,樊霄坐在床上将手贴得极近,手上缠着的绷带也被映上了明亮的颜色。
    忽然,仓库的门外传来由远及近的行车声音,车轮碾压在沙石地上,夜晚听来尤为清晰。
    这里荒僻,除了卸货装货一般不来外人,樊霄思忖了片刻,从墙角摸了根棒子起身向门口走去。仓库狭长,未至门前他听到外面的车似乎停了,紧接着是关车门的声音。
    汽车的尾灯和出租车特有的顶灯映在结着冰花的窗户上,随着车子的再次启动,那两片红光在玻璃上一滑而过,逐渐消失了。
    砂石地极易留下脚步声。
    一个人的脚步声缓缓而来,停在门外,却没有叫门。等了一会儿,樊霄失去耐心,他用伤手拉开门栓,将门推开了一点缝隙。
    屋内的暖光没有任何阻碍地铺在砂石地上,门前没人。
    樊霄刚想进一步动作,就听到一个极淡的声音:“是我。”
    游书朗靠着墙壁,指间夹着烟,偏头看了一眼樊霄手中的棒子,扬眉:“还挺警觉。”
    樊霄在寒风中愣了足有一分钟,直到游书朗扔了烟,用脚捻灭,问他:“不请我进去坐坐?”
    偏身让开通道,游书朗进门时肩膀擦过了樊霄的前胸,留下了细微的麻感。
    仓库杂乱,游书朗穿行其中,偶尔会停下来看看药箱上的信息,也会随口问一些销售上的问题。
    樊霄远远地跟着,回得慢也简单,往往一两个字带过,游书朗倒是不介意,像本身就问得可有可无。
    “睡这儿?”
    走到了尽头,游书朗在木床前转身看向樊霄。
    慢半拍的樊霄反应了一会儿才知道游书朗问的是什么,他将手中的棒子立在墙角,淡淡地回:“平时我不睡这儿,这太冷,我受不住,这几天仓库值班的人回家过年了,又一时找不到短工,我就来住几天。”
    他拉来一把椅子,送到游书朗身边,却见他撩起大衣下摆,坐在了木床上。
    又像后知后觉的问道:“可以吗,坐床上。”
    樊霄没言语,自己坐在了椅子上,他手肘支在膝上,探身烤着小太阳。
    游书朗看了一眼他包着纱布的伤手:“救那个孩子时伤的?”
    樊霄“嗯”了一声,又迅速抬头解释:“这次是真伤了,不是骗你。”
    游书朗勾了一下唇角,看着刺眼的橙黄问道:“怎么不问我是来做什么的?”
    手心翻了手背,樊霄低语:“不敢问。”
    “你觉得呢?”
    喉结滑动,樊霄苦笑:“兴师问罪吧。”
    游书朗点点头:“长岭的事情我确实想问问,你觉得那是赎罪?”
    “当时…你的状态不对,我跟你去过你妈妈的墓地,你说的那些话我都听到了。”
    “跟踪我?”
    “担心你。”压着游书朗的话尾,樊霄沉语,却又快速避开目光,“我怕你寻死。”他的声音颤抖,“我怕得要死。”
    他用那只好手抹了一把脸:“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说句你可能不信的,我当时没想着赎罪,只是希望你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活得闪闪发亮。”
    樊霄的脸上慢慢聚集了骄傲表情,隔着橙亮的热流,他看着游书朗:“后来我发现,不用任何财富、股份或是地位的加持,你都是牛逼的,都能活得闪闪发亮,只要…我从你的生活中消失。”
    游书朗嗓子发干,小太阳和樊霄的目光都过于灼热了。
    “那些股份我不能要。”
    樊霄轻轻叹气:“我就知道你是来和我说这些的。”他向小太阳又拉了拉凳子才继续说,“我一个人,如今赚得足够开销,那些股份你要是不要,就留给添添,我这辈子也不会有孩子了,添添是我救的,不管他愿不愿意,我就拿他当自己孩子了。”
    听了这话,游书朗垂眸沉默了一会儿,出乎意料地应了下来:“那我就先帮添添收着。”
    樊霄有些意外,更多的是高兴。见游书朗动了一下身子,以为他事毕要走,便去抓口袋里的货车钥匙,打算送他回家。
    谁料,游书朗只是翻出了烟,抽出一根问:“这里可以抽烟吗?”
    目光一转,他看到墙上贴得仓库管理条例:“哦,不能吸烟。”
    将烟送回烟盒,抬眸便看到了樊霄诧异的目光,游书朗勾了一下手,冷漠中带了几分强势,说道:“那里冷吧,过来坐。”
    他腾出了一点地方,将小太阳直照的区域让给了樊霄,但似乎又没腾出多少,樊霄的大块头挤在那处,两个人之间便只剩巴掌大的距离了。
    小太阳确实甚有威力,蒸得樊霄心湖沸滚,他抓了抓床单,有些无措。
    “为什么没报复吕博文?”游书朗忽然问道。
    一句话将樊霄从晕晕乎乎的状态拉出来,他哑言了半晌,最后无奈地实话实说:“我查过他,人不错…比我强。”
    “要是人不好呢?”
    樊霄指节压白,声音沉缓:“人要是不好,即便你怪我,我也得弄他。”
    “嗯。”
    嗯?游书朗只发了一个算不上责难的单音节?樊霄狠盯游书朗,竟然在他脸上看到了淡淡的笑意。
    小太阳在他的眸瞳中打了一层明亮又温柔的光影,如今这层光影中映着樊霄:“吕博文那么好,那你不祝福我们吗?”
    樊霄的心被掻了一下,又被刺了一刀,一时分不清什么滋味,他直起脊背,慢慢地说:“游书朗,你过分了。”
    “让你祝福我就过分了?你不是还看过我们接吻吗?”
    樊霄面色骤沉,冷声道:“游书朗,你今晚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如果想让我痛苦,真的不必多此一举,我有罪,所以没人在乎我的痛苦,我也觉得我是罪有应得,但求你能不能给我一条活路?真没必要千里迢迢来让我想起那晚的事!”
    “所以新年那晚你真的在?”
    “在!那个小傻逼放烟花把你们照得清清楚楚!”樊霄一下将游书朗拉进怀里,压低声音威胁,“游书朗,我做到今天这步不容易,我想成全你,让你幸福,我忍了这么久,不想功亏一篑,不过你他妈要是再点一点儿火,我今天就强上了你!”
    游书朗在极近的距离看着樊霄,他的头发张长了很多,看起来凌乱又潇洒;皮肤的颜色深了一度,更显得健康性感;因事事亲力亲为,如今他的体魄越发强健,肌肉饱满结实,极具力量感,去了几分矜贵,却多了更让人着迷的野性与狂放。
    床上的枕下压了半包胭脂,游书朗伸手摸过来,抖了一支含在口中。他单手推开樊霄,俯身在小太阳上点燃。抬眼又瞄了一眼挂在墙上的规章制度,淡淡地脱口:“坏了你的规矩,抱歉。”
    他吸了一口烟,让尼古丁在体内游走了一遍之后,又去看犹在愤怒的樊霄,没什么表情地问道:“以后会乖吗”?
    樊霄一震:“什么?”
    “我问你以后会乖吗?以前我问过,你骗了我,现在我再问一次,也是最后问一次,樊霄,你以后和我在一起会乖吗?”
    “我……”
    樊霄像被立在墙角的棒子砸中了脑子,完全失去了思考和语言的能力。
    “不想回答还是做不到?”
    一只颤抖的手蓦地拉住游书朗,樊霄的语速极快又极为郑重:“我会!会听话,会乖,绝对不会再骗你,不说一句谎话!不耍任何手段!书朗,我保证!”
    游书朗看了樊霄好一会儿,然后灭了烟,直至看不到一点火星子,才从兜里翻出一盒裹着购物小票的套子,随意扔在床上。
    他拍了拍那只颤抖的手,翻起眼睑:“不是要上我吗?一只手你行吗?”
    樊霄:“!!!”
    “你和那个吕…”
    “他躲他的情债,我也一样。”游书朗的手搭在樊霄的领口上用力一拉,然后俯身贴近男人的耳侧,气音幽幽,“樊总单手不会解扣子?那我帮你?”
    《完结》,还有很多甜甜的番外,日更,铁子们当正文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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