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处曲府
    寅时过半,仲春的天就有些放亮了,今日黑子起的比平日要早些,前儿他已经申请参加今日的早朝,沐浴更衣一阵的忙乎,前段时间这些都由穆姨操持,现在的起居都已换作她人了,这让黑子有所不适,杜老去世,现在一切由张文张管家负责,张管家是难民出身,干活任劳任怨,有几分愤世嫉俗的愚直,此时,张管家正站到黑子一旁喋喋不休的汇报琐碎的事务,黑子以镜正冠也没有细听,说道气愤处张管家突然提高了声调,这才引起了黑子的注意,语带愤然说道:
    “天下乌鸦一般黑,狗腿子,替皇家把门的人就是有天子之威,一路走来,这“引路钱”可是不少送!我昨儿三十两银子没够用,这可是老百姓几年的收成,哎呀!还得说不错的年头呢!还的得说惧怕你的威名,如若是其他官员指不定要收多少银两呢!”
    张管家所说,黑子是有所耳闻的,宰相门前六品官呢,何况是皇家把门的人了,就是王侯将相他们也是见得多了,如若不孝敬盘剥点银两,那就是百般刁难吹毛求疵的事就没完没了了,如果得罪这些无根之人,把你引导到后宫禁地就有你好果子吃,纵使有口难辩,谪贬革职是轻的,重的就是牢狱流放之灾了,多数人抱着消财免灾息事宁人的态度。纵然你参奏一本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毕竟是国主身边人,以前倒是有刚正的谏臣参奏过,最有名的是三品大员张洁张大人,他参奏第一本折子石沉大海,折子滞留某奸人手中,传闻张大人他得罪了皇后身边红人,张大人执着继续参奏,最后惊动国主,本以为会有公正处理,将奸人绳之以法,没有想到出了让人瞠目意外的结果,张大人竟被谪贬,传闻张大人负气客死在返乡的路途。士林多认为是被奸人所害。自此就不再有人参奏此事,奸人没有受罚,最后还会惹得一身骚,自此这群人更加的有恃无恐了。
    黑子听了想到的是更深层次的,这个墨土已经腐朽到骨子里了,虽已渐渐向好,还需要很长的时间去整治,非一朝一夕所能改变的。
    “大人,准备好了!”
    轿夫的声音,惊断黑子的游想,黑子这次从古冢郡回归,官府就给他配了一顶八人抬的官轿和出行的仪仗,仪仗黑子给取消了。执行堂的轿子是统一制式的,轿子的四面都绘有青毛独角,体态刚健的神兽獬豸,这是执行堂的象征,没有那个不开眼的会拦截他们的轿子。
    蚱毒和奇黄银一脸煞气在前开路,黑子坐在舒适的轿子中,闭目养神,轿夫抬的很平稳,这些轿夫也是精挑细选的汉子,走过一段路黑子撩起轿帘,看到熟悉的阁楼,佳人却已不在了,阁楼久不住人露出落尘破败之像,没有了生机勃然。黑子痴痴的望着,总是心存侥幸,慢慢阁楼消失在视野,才颓然放下轿帘。黑子心很痛,难以表述的痛,以前听到别人说心痛,他以为那只是文人浪漫理想的表述,现在他有了入骨的体会。
    穿过青龙大街,轿子稳稳的停到卸马桩,黑子下轿步行随着百官人流穿过双檐黄瓦朱红色巍峨的迎天楼,引导官前左昭右穆文武百官入朝。今日,上方须弥座只有国主和大长阁二圣,平日大宗长是不临朝的。百官如常,上奏各地要紧的本子,其中关于兴修水利的本子引起了黑子的注意,本子内容是墨江和月凤江周边近几日普降大雨春汛提前来临。几处出现了险患,墨江和月凤江是墨土最大的两条河流,两条河流横跨数国,是重要的农业灌溉水源和水上交通依仗,年年修年年破,黑子记得在邸报上说过,去年秋收过后组织大量的农户修补加固了沿岸的堤坝,户部下拨了巨额的银两,当时还表彰了几位大臣,怎么开春就开了呢?黑子从中嗅到了猫腻。他抬眼看了看身前一众高官有几位是忧国忧民两袖清风的好官呢?碌碌无为平庸昏聩,尸位素餐贻误政事大概是主流吧?
    就在黑子神游天外之时,一声尖锐的退朝将其惊醒,黑子移步朝堂正中,中气十足气运丹田朗声道:
    “臣有本呈上。”
    一名庭官将黑子的奏本呈上,一脸不耐的国主接过,打开随意的扫视一眼,紧接着轻咦的一声,把黑子的奏折,凑近眼前又细读了起来。一旁的大长阁看了黑子一眼,心下狐疑又看了一眼国主,国主看过递给了一侧的大长阁,国主大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黑子,又审视的看了一眼曲玉,曲玉没有由来的心中一跳,脑中飞转,暗忖奏折的内容是写自己的?国主郑重开口说道:
    “兹事体大,不可轻言妄断,你可有证据?”
    大长阁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的放下奏折,眼睛一眨不眨直视黑子。
    “二圣与臣众一观便知。”
    黑子一脸平静的说道:
    国主沉吟了一会儿说道:
    “皇甫清、端木介、曲玉、付豆、箫子良几位爱卿留下,其他爱卿退朝吧!”
    待朝堂只剩下几人后,国主看向黑子说道:
    “你带路吧!今日轻车简行,父主与我公乘吧?”
    “好!”
    其他人都是一脸的疑惑走出大殿。黑子出了迎天楼,蚱毒向他点了点头。
    国主出行好不威武,先导仪仗,鸾旗飘荡,引驾其后,护卫手执佩刀,斜跨羽箭,正中是国主和大长阁公乘的玉辂,前后有四十九名高手簇拥,左右各有数百名挎剑持盾兵士。一行人向曲府走去,曲玉心升不妙,到了曲府曲玉看到他的府上已经被军兵团团围住,他顿时心跌谷底,曲府上上下下,男女老幼,黑压压一片都跪迎在前庭惊慌不知所措,蚱毒走在最前,穿过曲府奢华至极的五进大院落,来到一处后跨院,国主被人搀扶着,大长阁等人其后缓步随行,神情各异,都为院落的奢华感叹,一行人来到后院,蚱毒站到一侧,黑子走到一处东侧耳房门前,看向曲玉说道:
    “曲大人这屋做何之用?”
    曲玉看到黑子来到这处宅院心中就是狂跳不止,额头隐隐见汗,下意识用衣袖擦了擦,说道:
    “一些杂物,不值当一看。”
    “是么?方便的话打开吧!”
    曲玉看了看其他人,国主大长阁都望向他,皇甫清眼睛微眯,付豆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箫子良脸色平静看不出喜怒。曲玉从怀中拿出一串钥匙,挑出一把包浆发亮的钥匙,将其打开,一行人鱼贯进入,三楹的耳房,里面装着破旧的柜具、屏风、衣橱、书架、几案等杂物,其上堆放着瓷器各种日用品等器物。东侧的一面整齐摆放着几个书架,和瓷器架。南北就显得比较凌乱。黑子绕着屋子来回的走动,看看四面的墙壁,这时曲玉目带祈求看向皇甫清,皇甫清轻咳了一声对黑子说道:
    “牧大人你这是何意?在戏弄国主、大长阁吗?你这等行为如不给曲大人我等一个合理的解释,此事决不罢休!”
    国主和大长阁都看向黑子,黑子并没有回答,依旧细细观察各处,不时的轻轻敲击各处。
    “牧辰!”一品太政大臣皇甫清对黑子漠视他的态度有些温怒大喝道:
    “皇甫大人稍安勿躁,稍等!”
    国主有些不耐道:
    “牧大人莫要持功而骄,漠视我墨土王法,轻视我墨土朝堂大员。尔等不容你亵渎,明日如若没有合理解释,贬为士卒以儆效尤,走!”说着就要离去。
    “国主且慢!国主既然来了就再给牧大人盏茶时间就是了,再无结果惩处不迟。”
    箫子良躬身执礼平静的开口道:
    国主眉头微皱,看向一旁的大长阁,大长阁看了他一眼并未言语。
    “好!再给你半柱香的时间,来人点香。”
    香炉方桌放到耳室正中,两位圣君坐到一旁,二圣中间几案上摆放上了香茗茶点,其他人在二圣椅后站立,蚱毒站在最后,黑子跨立站在这一切尽在眼底的三楹耳房正中,双臂抱胸,面露沉思,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黑子眉宇紧锁,不时摆弄屋内的陈述来验证自己的想法,又一一否定,看着木兰夹香快速燃烧,黑子心绪起了波动,感慨香燃的太快,内心焦急起来,鼻尖隐隐见汗,屋内还有一人比黑子更为紧张,就是曲玉,拳头紧握自己都没有察觉,眼睛紧紧盯着黑子和木兰夹香,心中恨不得把木兰夹香一口吃掉,嫌它燃的太慢,一分一秒都是那样那样的漫长,黑子每动一样物件他都心惊肉跳,生怕出现纰漏意外,黑子与卯之木一再确认是否是这间房,得到的答案后,黑子看了看木兰夹香只差三钱厚一点就到规定的黑线处了,黑子努力平复焦急,控制自己的情绪,让自己静下心来,以免扰乱自己的分析。他深深吐了一口气,可就在这时,一品太正皇甫清不耐烦的说道:
    “牧大人,时间快到了,我等可不是无所事事的大闲人,在这无聊的看你。”
    黑子回身欲意要与皇甫清分辨,看到皇甫清身侧一脸惊恐的曲玉心中一动,计上心来,隐晦的给蚱毒一个眼神,蚱毒微微点点头意识晓得,黑子看向皇甫清说道:
    “我自会给曲大人一个合理的说法!”
    黑子走到一侧,开始一件一件摆弄细观,不多时香已燃尽,最后一件东西也刚好放到架子上,国主已经被人扶起身来,大长阁叹了一口气,曲玉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深吐了一口浊气,皇甫清不满的说道:
    “这就是你的解释?胡闹!”
    转身拂袖跟随国主等人而去,蚱毒跑的黑子身前耳语了几句,黑子灰暗的眼神一亮,忙跑的西侧取来掌大的三角,又跑的东侧放到一个梅瓶下方,摆弄了几下并没有反应,黑子心中更为焦躁,曲玉随身送国主等人,并为在意黑子,当看到黑子没有跟上来,心中咯噔一下,忙差人去找,厢房中的黑子心中一急用力把梅瓶往下一压,竟然压了下去,黑子左右扭动了一下,就传来“咔咔咔!”的响声,东侧的书架自动移开露出一扇黝黑巨大的铁门。

章节目录

孽海问道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一曲书屋只为原作者施舟人青竹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施舟人青竹并收藏孽海问道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