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厂里现在人心惶惶,都说有杀人狂魔潜伏,专挑晚上走夜路的女人下手,社会影响很不好。市里责令我们迅速破案,我压力很大。听雷凌说,你擅长微表情行为学研究,对人心的把握已入化境,所以我想请你参与案件侦查,争取早日破案。”
    赵向晚沉思片刻:“许局已经和我说过,参与没有问题,但我要带团队过去。”
    霍灼忙点头应承:“没问题,赵警官你带几个人过去都没问题。说实话,我们那边侦查人手不足,巴不得你多带点人过去。住宿、餐饮都按局级干部标准来,保证做好后勤工作。”
    赵向晚点点头:“我们自己开车过去,一共四个人。”
    说罢,赵向晚向霍灼介绍这回要带过去的三个人,季昭、朱飞鹏、祝康。
    霍灼一见到季昭,顿时瞪大了眼睛:“唉呀,季警官也一起去?太好了!”
    季昭的刑侦画像能力全国顶尖,连京都宁清凝见了他都得低头当学生。虽然这个案子可能用不到刑侦画像,但是……
    一瞬间,霍灼开始盘算手上有哪些案子能够用到画像技术。
    赵向晚看了他一眼:“一案归一案。”
    霍灼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放心放心,肯定是以这个案子为主。如果需要季警察帮忙,我们另外再向省厅刑事技术中心打报告,申请技术支持。”
    大家都是利索人,说定了之后便收拾收拾出发珠市。
    临走之前,许嵩岭再次交代赵向晚:“公安系统同气连枝、相互支援,以侦破案件为主。别的事情,不要插手。”
    赵向晚知道他的意思。
    有些案件可能会牵扯到官场纠葛、权力斗争,许嵩岭怕她受委屈。
    赵向晚郑重点头:“放心吧,师父。我过去只负责破案,其余的事情都交给霍灼处理。”
    再一次出差,朱飞鹏心情愉悦,一边开车一边唱歌。
    “我站在烈烈风中
    恨不能荡尽绵绵心痛
    望苍天四方云动
    剑在手 问天下谁是英雄”
    曲调雄浑有力量,听得人心潮澎湃。配合着窗外落尽黄叶的梧桐,空旷无人的街道,赵向晚内心生出一种古代塞外出征的感觉。
    号角吹响,万马奔腾,苍凉、英勇、果敢。
    珠市到星市,大约三个小时车程。
    到了珠市公安局,将行李安顿好,霍灼请大家吃了一顿丰富的晚餐。
    休息一晚,赵向晚第二天一早来到珠市公安局,在审讯室见到了闵成河。
    听旁人描述,赵向晚听到最多的是两个字:丑、闷。
    亲眼见到之后,赵向晚对这两个字有了直观的感受。
    闵成河的五官并不难看,浓眉大眼、高鼻梁,很有男子气。只是可惜左半边脸布满疤痕,疤痕旁边肌肉拉扯,让他看上去有些狰狞恐怖。
    因为是杀人嫌疑犯,闵成河被戴上了手铐与脚镣,左右两边各站两名公安干警,严阵以待。
    闵成河嘴唇紧抿,低着头一言不发,似乎已对这个世界失去兴趣。
    霍灼的态度非常严厉。
    “姓名?”
    “……”
    “姓名!”
    等到霍灼问第二句,闵成河这才不情不愿地开始回答。
    再问到案发过程,闵成河便急了,额角青筋暴露,开始结巴。
    “有,有人,有人杀她,我,我想追,被……被师,师姐拉住,脚踝。”
    听得很费劲,急脾气的朱飞鹏恨不得跳起来帮他说话。
    赵向晚用目光安抚朱飞鹏。
    她已经听到了闵成河的心声。
    只不过,不同于其他人连贯完整的话语,闵成河的心声也是断断续续的。
    【不是】
    【我】
    【谁……要杀她?】
    第149章 钱艳艳
    ◎初见时,他十八,她十九,正青春年少。◎
    观察闵成河的反应, 他的焦急不似伪装。
    他仿佛急欲表达什么,但却一直不得要领。
    从他结结巴巴的表述里,赵向晚渐渐将事件还原。
    闵成河远远地跟在钱艳艳身后, 看着她从西区3栋走出来。他害怕被钱艳艳发现, 不敢跟得太近。珠市机械厂生活区不大不小, 每条道路闵成河都熟悉, 也不怕跟丢,于是保持着十几米的距离,慢吞吞地走着。
    横穿过一条水泥路,钱艳艳走到东区, 前面有一片香樟林,将闵成河的视线阻挡。
    晚上很安静, 闵成河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还夹杂着某些奇怪的声音,这让他警觉起来, 赶紧跑过去。
    前方很黑,路灯坏了。
    隐约看到钱艳艳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 闵成河慌忙叫了一声, 跑过去一把将她扶住。借着远处微弱的路灯光线,闵成河这才发现,钱艳艳一只手按住胸口, 胸口处扎了一把雪亮的匕首, 鲜血像泉水一样往外流淌, 喉咙里发出扯风箱的声音:“嘶——嘶——”
    闵成河一只手扶住钱艳艳的后背, 另一只手试图去按住胸口喷涌而出的鲜血, 可是根本没有用。
    鲜血就这样不断地往外冒, 沾染了闵成河的双手、衣服。
    闵成河伸手触碰匕首, 可是不敢拔,他怕一拔出来,她就活不成了。
    闵成河茫然抬头,只来得及看到脚步声消失的地方,有一道高大的男子身影,一下子拐进了黑暗。
    闵成河脑子一片空白,那一瞬,他觉得人生无比漫长。
    雷灼厉声责问:“为什么不呼救?如果你说的是实话,那个时候大声喊救命,附近下夜班的人就能听到过来帮忙。”
    闵成河呆呆地看着他,额头青筋一鼓一鼓的。
    【我不知道。】
    【我想喊的,可是我喊不出来。】
    【急,我好急!】
    赵向晚看出来了,闵成河应对突发事件的能力有限,那一刻他估计是吓坏了,不知道如何反应。
    越责备他,他便越害怕;越害怕,他就越不敢说话。
    赵向晚柔声道:“你当时吓住了,是不是?”
    闵成河拼命点头。
    赵向晚的声音似春风拂面,让人不由自主地情绪放松下来:“你发现钱艳艳被杀,然后呢?”
    在赵向晚的安抚之下,闵成河的结巴状态有所缓解,憋了半天,终于说出话来:“她很重,我扶不住。”
    【血腥味扑过来,我想吐。】
    【我把她放下,去找人来救。】
    【终于看到人了,可是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赵向晚终于松了一口气。
    闵成河的内心世界是坦诚且真实的。
    听他的心声,比听他本人说话要轻松多了。
    闵成河的这种情况,显然是在短促强烈的情绪状态下,脑活动受到抑制引起的思维停滞。京都闻倩语杀人案中,保安冯兼烈在画像之时说话颠三倒四,就是因为太过焦虑紧张所致。
    想要让他说出真相,先得安抚他的情绪。
    赵向晚站起身,端起一杯热水,走到闵成河面前。她将水杯递到闵成河面前,温声道:“钱艳艳体重和你差不多吧?扶不住很正常。”
    赵向晚的语调不急不慢、声音不高不低,态度平和而宽容,这让一直焦躁不安、处于惶恐状态中的闵成河渐渐放松下来。
    就仿佛一直在黑暗行走,面对的全是冷眼与呵斥,陡然眼前出现一道亮光,闵成河接过水杯,哽咽着说:“不是我,不是我。”
    赵向晚看着他的眼睛,冷静而温柔:“我相信你。”
    一句“我相信你”,闵成河内心的冰河突然解封,饱受惊吓的他开始号啕大哭。
    目睹钱艳艳被杀,他没有哭;
    被下夜班的工人抓住,揍了两拳时,他没有哭;
    被钱民强斥骂为什么,他没有哭;
    坐在冰冷的审讯室里,戴上手铐、脚镣,被警察审讯询问各种细节,态度满是怀疑,他没有哭。
    可是,来自陌生警察的信任与鼓励,却让闵成河痛哭起来。
    眼泪、鼻涕一起流,将那张丑脸衬得更丑。
    但赵向晚知道,这代表闵成河的情绪开始缓解,是件好事。先前闵成河脑子里的那根弦绷得太紧,导致很多重要细节没有表述清楚,这也让着急破案的霍灼抓狂。
    霍灼看到闵成河坐在那里张着嘴哭得稀里哗啦,半点同情也没有,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妈的!这狗东西,杀了人还有脸哭。
    赵向晚依然站在闵成河面前,脸上半点变化都没有。
    霍灼很佩服她这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沉稳。
    等到闵成河情绪宣泄得差不多了,赵向晚这才缓缓开口:“闵家槐、闵成航,你认识吗?”
    闵成河一下子收住哭,带着泪光的眼睛看着亮亮的。
    【啊,像姐姐一样的家槐。】
    【虽然有点怕成航,但是有家槐在,一切都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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