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贺治章慢慢摸到了楚天身法的一些门道,逐渐占据了上风。
    楚天在功力上完全可以和贺治章分庭抗礼,但吃亏在实战经验太少,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他第一次与强敌交锋。毕竟平时单独修炼参悟是一回事,与敌对垒生死决斗又是另一回事。
    对方一爪攻来,自己如何防守如何反击,都必须在瞬间作出判断,而这些都牵涉到实战经验的累积,必须在一次次血战搏杀中才能领悟获得,绝没有终南捷径。
    元世亨看出了楚天的软肋,运气喝道:“小兄弟,以我为主,以攻代守!”
    ——“以我为主,以攻代守。”
    这八个字好似一盏明灯点亮楚天心头。他是何等的悟性,霎那之间就明白了元世亨这句话语里隐含的意思。
    贺治章的招法千变万化,自己实战经验又过于欠缺,假如亦步亦趋跟着对方见招拆招,只能受制于人深陷其中。与其如此,那为什么不抛开对方的招式变化,充分发挥自己得自天成的诸般绝学?
    换句话说,那就是:“你打你的,我打我的!”
    眼见贺治章又是一记五股阴风爪扣落,楚天竟然熟视无睹,猛然翻手从虎皮裙里拔出一柄一洗如碧的匕首,揉身欺近扎向对方胸口。
    乍一看似乎是楚天想和贺治章拼命,但他赌定对方爱惜羽毛,绝不愿跟自己同归于尽。
    果然贺治章“咦”了声,五股阴风爪中途变招,在匕首上运劲一扫。
    “叮!”匕首偏斜没能扎中贺治章,楚天却也破解了他的五股阴风爪。
    两人身影交错,重新摆开门户。贺治章正欲抢攻,目光蓦然盯在楚天手握的匕首之上,登时脸色剧变道:“原来是你杀死了我儿子?!”
    楚天怔了怔,想起了三年前那个在淮阳城中失足掉落河中的那个年轻人,回答道:“是他想将我推入河中,结果自己立足不稳掉下去的。”
    “放屁,凭我儿的修为区区一条淮阳河岂能淹死他?分明是你见宝起意害死了他,休要巧言辩解,拿命来!”
    贺治章神色狰狞,从身后拔出一柄明晃晃的魔钩,在空中画过一道电光削向楚天的脖颈,同时左爪跟进直取他的小腹。
    楚天注意到贺治章手里的那柄魔钩颇为古怪,钩身表面坑坑洼洼全都是蜂巢一样的凹痕,如同被某种剧毒腐蚀过一样。魔钩与空气摩擦,那些小孔齐声发出“嗡嗡”的轰鸣,扰得人心神难受。
    “小兄弟留神,这是‘青蜂钩’发出的魔音,赶紧抱元守一护持灵台,千万不要被魔音鼓惑!”全世鼐提醒道。
    其实无须他的提醒,楚天也已领教到青蜂魔音的厉害。
    他的灵台一阵动摇,好似有万千蜂群作舞,心口一下子变得烦躁无比。
    但他修炼的梵度魔气诀不愧是魔道顶级的神功,真气在体内只游转了一圈,便凝念存思令心头宁静了下来,耳畔嗡嗡的鸣响立刻失去了效用。
    这时候贺治章的青蜂魔钩率先攻到,楚天无暇细想仰面后倒,身躯凭空横躺,“唰”地声寒风刺骨,魔刃贴着胸口有惊无险地掠空。
    “砰!”楚天左腿一屈,又如发石机般猛力弹出,正蹬中贺治章的左腕。
    贺治章闷哼一声向后飞退,腕骨疼痛欲碎,禁不住道:“见鬼,这是什么腿法?”
    “兔子蹬鹰!”楚天挺身反攻,“呜”地一记左拳直捣贺治章胸膛。
    “兔子蹬鹰?”贺治章呆了呆,冷笑道:“兔子终归是兔子,又岂能斗得过天上的雄鹰?!”
    两人你来我往一会儿的工夫便激斗了二十余个回合。
    楚天完全不理会贺治章的钩法爪路,招招抢攻式式凌厉。
    他的拳法与沉鱼落雨身法大相径庭,直来直往毫无巧妙。
    但愈是这样,贺治章反而愈不敢小觑。他已经察觉出来,这少年的拳术浑然天成,近乎达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每一拳单看表面似乎没有什么,但气劲内敛拳势磅礴,就像淮阳河般波澜壮阔,根本不是寻常的花拳绣腿可比。
    “这小子天天看鱼看鸟,没想到还真看出了点儿名堂!”
    贺治章又惊又怒,心中更添几分对楚天的恨。
    他原先以为凭自己称雄一方的魔道霸主身份,收拾一群年轻人理应是手到擒来的小事。但半路里杀出一个楚天,还是自己的杀子仇人,却让如意算盘落了空。
    看着楚天的身法拳术正变得越来越纯熟自如,贺治章的心里又添几分寒意。此子悟性这般惊人,将来那还了得?
    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自己的儿子已经舍了,假如再得不到苍云元辰剑,那岂不是亏到姥姥家了?
    “看来不下点血本是不行了,万蜂青天舞——”
    贺治章把心一横,催动丹田真元化作雄浑无比的魔气汩汩注入青蜂魔钩之中。
    魔钩铿然颤鸣,钩身陡然迸发出一团诡异光彩,将四周的寒雾惊得翻卷如云。
    “嗡——”从钩身上的小孔里飙射出成千上百的青色魔蜂。这些魔蜂并非实体,而是凭借他的真元和魔钩法力凝炼而成,却比真的青蜂凶狠上千倍万倍,一时间铺天盖地涌向楚天。
    楚天大吃一惊,他毕竟临敌经验不足,一下子面对无孔不入的青蜂扑袭,也无良策应对,只能一边闪身趋避一边运功拍打。
    猛地他胳膊上一疼,已教一只青蜂叮中。那青蜂破入楚天的肌肤,立刻砰然爆裂,化作一簇光焰炸得他皮开肉绽。
    楚天吃疼身形顿时稍显凝滞,那些青蜂接二连三噬咬上来,“砰砰”自爆。
    贺治章全力催动真元,逼出一群群青蜂,凄厉大笑道:“臭小子,我要将你炸成齑粉,祭奠我儿的在天之灵!”
    冷不丁楚天冷喝道:“看打!”振腕甩出洗心神匕,一束碧芒如虹射向贺治章。
    贺治章猝不及防,被匕首刺中肩头,立时血流如注。他恼羞成怒,呼喊道:“臭小子,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纵身挥钩来攻。
    楚天身形侧旋,躲过青蜂魔钩劈击,轻舒猿臂抓住了苍云元辰剑剑柄。
    他运劲一拔,谁知非但没能拔出神剑,反而从剑柄中涌出一股绝强绝狠的力量,震得胸口发闷,一口鲜血“噗”地喷出。
    贺治章见状哈哈大笑道:“无知小儿,苍云元辰剑尚未炼成,你强行去拔只会引来剑灵反噬!”
    那边四名天意门弟子也遭遇到青蜂袭击,不由得左支右拙岌岌可危。
    明世勋看到全世鼐和殷红鹅先后受伤,元世亨也抵不住锦衣会两大长老的合击,显露败相,不需再要多久,所有人都会再陷敌手。
    当初如果不是自己贪功轻信,被锦衣会编造的“苍云剑冢”陷阱谎言所欺,他们也不会遭此厄运,想到师弟师妹们面临危险时仍然不肯舍他而去,他的心中更加羞愧难当。此刻假如能有办法救出大家,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都愿意去做。
    可是连最初带给他们一线生还希望的古怪少年,都在贺治章的“万蜂青天舞”中面临灭顶之灾,自己还有什么法子能够力挽狂澜?
    当他的目光再次落在苍云元辰剑宝珠上的时候,心里突然有了主意。
    “小兄弟,拔剑!”他一声大吼,奋力运掌逼退前方的锦衣会高手,眼角余光瞥过朝夕相处的全世鼐、元世亨和殷红鹅,猛咬牙纵身一跃投身在真冥九煞池中!
    “明师兄——”全世鼐、元世亨、殷红鹅睚眦欲裂,齐声悲呼。
    但明世勋已经听不到了,他的身沉入池中,弹指间就被九煞之气炼化成为丝丝缕缕的淡金色精气,吸进到元辰宝珠里。
    “铿——”元辰宝珠中的剑灵得到明世勋的精血滋补,立时爆发出比刚才猛烈数十倍的呼啸,那啸音排山倒海鼓荡每一个人的耳膜,令人们的心头不由自主地战栗,甚而产生臣服膜拜之念。
    “不好!”贺治章反应过来,合身飞扑楚天,青蜂魔钩直挂对方左脑。
    然而已经迟了。
    一股气势澎湃的魔气从剑柄中涌来,破入楚天的手心,与他体内的梵度魔气水乳相融合二为一。凛冽的魔意渗入他的灵台,还有千百年的剑灵记忆和无数剑下厉鬼的过往红尘,在电光石火之间涌上心头,仿佛成为了自己生命的一部分。
    一种难以用任何语言形容的滋味与感悟充满脑海,神思仿似冲破了时间与空间的禁锢,在千古的历史长河中肆意徜徉。
    弹指红颜,刹那芳华。
    楚天的修为境界蓦然产生奇妙的变化,全身焕发金色的光晕,散乱的长发披被霞光逆风飞扬,竟是一举冲上真阶第六层的“藏宇境”!
    在臻至这层境界之后,体内的梵度魔气就能够真正的形成一座自由运转的独立体系,宛如须弥芥子藏纳大千,与身外的自然世界天人交感再无隔膜。
    楚天不由得发出低沉的吼声,身上的伤口也在金色光晕的滋养下迅速愈合,功力成倍的增加,丹田真元亦水涨船高,到达了一个崭新的高度。
    “哗——”他的右手奋力拔出了苍云元辰剑,带起一蓬血红色九煞冥水。
    这柄神剑已在池中矗立六百余年,此时此刻脱胎重生挣开枷锁,势必要在这世上轰轰烈烈大干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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