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抬手摒退殿内服饰的宫人,挽星撷月下意识看了一眼郗则韶,得到其眼神示意后双手交迭于胸前乖顺退下。
    裴越挨着郗则韶坐下,美色逼人,少年的音色却依然有些冰冷,冰冷中还有些不耐,显然是不大情愿。
    但偏偏还要碍于礼数,和郗则韶交谈。
    “朕听闻皇后闺名则韶,何解?”
    裴越的身体一靠过来,郗则韶便浑身暗暗绷紧。
    她知道这个夫婿和自家不大对盘,煞费苦心娶了自己进门,虽然暂时不知晓背地里打得什么主意,但总归不是什么好主意,郗则韶准备提了十二分精神应付他,绝不落下把柄让裴越有借口开罪郗家。
    少年话语一出,郗则韶就在心中轻啧一声。
    这人说话语气真让人有些不爽啊……
    郗则韶在家中绝对算个脾气不好的,但此时“身处敌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个道理她还是懂得。
    压下火气,郗则韶对着裴越露了个笑脸。她下颚小巧精致,但并不骨感,笑起来粉颊微鼓,很有些可怜可爱的味道。
    虽然不是那么表里如一。但郗则韶确实生了一副娇软美人的好皮囊。
    “回陛下,是出自张敬齐的《贺新郎》,怜则韶光三月暮。”
    郗则韶声如其人,脆如黄鹂,又带些女儿家的软糯。与京城大多数闺秀不同,郗则韶官话标准之余,还带了些吴言侬语的音调,听得裴越心中莫名一阵燥热。
    其实郗则韶的叫这名字还有一个由来——她娘闺名里有一个韶字,所以她老爹给女儿也取了个韶。但这样亲密的原因,没有必要告诉裴越。
    裴越“嗯”了一声,又问:“你今年多大?”
    抿抿唇,郗则韶答:“前两月刚刚满十六。”
    裴越扬眉:“看上去似乎比十六要小些……”言语中带了略微的诧异。
    这话什么意思?
    尚值发育年龄的少女敏锐地捕捉到了对方未尽的深意,郗则韶忍下心中的怒气与不满,再次仰起一个笑:“陛下说笑了,臣妾的确十六岁了。”也就比你小两岁……所以,少在我面前装成熟!郗则韶默默咽下后面半句话。
    两人心思各异地进行了一番十分浅显、浮于表面的交流,裴越端起桌上的琉璃酒盏,往郗则韶手中递了一杯,准备进入正题。
    “夫妻合卺,饮下此酒从此你我二人,夫妻一体,患难与共。”
    红烛艳艳的灯光为少年白玉般的脸庞隐隐浮上一层胭脂红色,令裴越原本略显冷漠的话语也增添了几分新婚的喜气。
    郗则韶能看出裴越内心的不满与不情愿,这桩婚事又何曾符合她的心意?但考虑到眼前人毕竟是九五至尊,万人之上的天子,她强行勾起嘴角,即缓又柔地开口:“臣妾无才,三生有幸入主中宫,此后必定庶竭驽钝,替陛下打理后宫,做好皇后本分。”
    语毕,裴越深深望她一眼,然后主动缠绕双臂,两人把头一仰,一同饮下杯中合卺酒。
    双臂交绕使两人挨得极近,近得裴越甚至能看到少女白净的脸上一层淡淡的脂粉。
    少年灼热的呼吸喷在郗则韶脸颊、颈间,从未与男子有过如此近距离接触的郗则韶瞬间耳垂红红。她垂了垂眼眸,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退。
    裴越自幼习武、耳聪目明,郗则韶这小小的后退也没能逃过他的眼睛。感受到少女隐晦的抗拒,他也不恼,内心泛起一片淡淡的凉意。
    -
    轮流梳洗后,先沐浴的郗则韶率先躺在床上,裴越摒退宫人后,直接拉帘子上了床。
    郗则韶还在心中默念着:“温柔大方、不能打人”为自己做着思想工作,裴越便直接翻身覆了上去。
    身上一重,还没准备好的郗则韶,吓了一跳直接抬腿就往身上那人踢去。
    裴越下意识抬手扣住了少女的脚踝,目目相觑,一时间两人都有些尴尬。
    掌下触及的肌肤是难以用语言形容的细腻,裴越情不自禁地摩挲了几下手指。
    跪坐在床上,少年脸上露出有些耐人寻味的表情,打量着身下人的表情,慢条斯理地开口:“皇后这是……?”
    有些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郗则韶飞快地为自己的行为找借口:“今天坐了太久,有点腿麻了……”
    她说这话时一双漂亮的眼睛飞快地瞥向帘外的红烛,然后又飞快地将视线收回到裴越脸上。
    拉上帘子后床榻内有些昏暗,但郗则韶一双眸子亮得惊人,裴越看着她的神色,莫名联想到炸毛的猫咪。
    “哦?”少年的声音微微拉长,毫不掩饰地展露出疑惑,“是么——”
    郗则韶在少年略带冰冷的眼神注视下,坚定地扬起笑脸,点了点头。
    “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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