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推着行李疾步进入公寓,一到家就开始手忙脚乱,淋浴洗头,吹头护肤,化妆,卷头发。
    越化她就越想落泪,但憋回去了,她的眼线笔和粉底不防水。
    再出小窝时,她脱去衬衫牛仔裤,都市丽人打扮,妆容精致,换上小香短外套和一条碎花青色长裙,耳垂一对珍珠耳环,挎着白色法式包,及腰的长发暂时烫成一朵朵黑色的浪花,像黑色的瀑布从头顶倾泻下来,成熟优雅。
    她是个硬要面子的人,为了那仅剩不多的面子,就算当场宣布失败,也要高傲地像只威风凛凛的公鸡离场,挺直脊背。
    进入地铁,下班高峰人挤人,她拽着座位旁的竖杆。
    车身启动,透过车门玻璃看着飞速闪过的黑色空影发呆,他们是什么时候有感情的呢?那个女生是什么样的性格讨他喜欢?
    打开手机刷消息,瞄到通知栏上下午叁点多有一通来电提醒——关墨渝。
    从机场打车到小区楼下,要支付时才开机,没注意到弹出的通知。
    幸好男人只打了一次,侧面说明他应该没怎么生气。
    不出意外,他现在应该抵达D市,吹着海滩热风,比基尼美女陪伴,身边一群人溜须拍马,关总关总地叫。
    指尖悬停在“回按”选项上方,要打回去吗?
    犹豫间地铁已过两个站,下车,走近闸机出口,该轮到她了。她叹了口气,屏幕点回车码。
    五点五十五抵达饭店,云漪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这一片核心地段街区高厦林立,奢侈品门店一家接一家,光是外表风格,饭店装修的豪华程度令人咂舍,两位门童弯腰异口同声道:“欢迎请进。”
    服务员悉心领过去,一进包房,熟悉的好朋友们跟她打招呼,“漪漪。”
    “漪大美女来了。”
    “快来,我们正聊得火热。”
    ……
    云漪刚认识林宇那会儿,同专业不同班,这批文学社新成员大部分是刚入学的大一学生,一个专业两个班,总共七十个人。他们这些新人中云漪积极分子一枚,跟林宇经常碰面,策划、主持比赛和活动。
    两人的朋友都差不多,跟谁都能聊起来,上两个班合课那是抬头不见低头见。
    云漪期待着上合课,这样她就能跟林宇多说几句话。
    他抓学业的同时比赛频频获奖,导员们喜欢,大二就在一群人中崭露头角。本科阶段跟着老师攥写的论文上过几次刊物获奖,不负众望,后来大叁林宇担任院本科学生会主席兼校文学社社长。
    满足了保研人的基本配置:高绩点、论文发表、部门社团某干部某主席某社长、互联网大赛、创新创业等比赛获奖、志愿时长长达几千个小时,大四上保研成功,成了文学院的风云人物。
    再后来,她本科毕业就进了关氏工作,林宇继续在A大读研,硕士期间成绩优秀,深得导师喜欢。
    本科和硕士期间都是学弟学妹们心目中的偶像,于今年毕业,放弃申请到的博士offer,入职A市政府单位。
    一路过来居然已经七年了,真快啊!
    她一一回应,还没迈动步子,眼前出现一杯温水,林宇递来问道,“最近很忙是不是?”
    “有些,但忙完了。”她接过水放在一旁矮脚小架柜上,转过身径直坐在吴嘉妮身旁。
    林宇温和眼神暗淡下来,染上些许落寞,眼神变得复杂。
    她们一群女生聚在一起有聊不完的热闹事,吴嘉妮看了眼时间,已经六点了,好奇问林宇,“哎,她呢?”
    林宇知道她说的谁,解释道:“楠楠还在路上,可能会迟一点到。”
    云漪默默听着,附和朋友们交流职场八卦,跟林宇一句话没说。
    大家更好奇云漪公司里的八卦,因为关氏在他们A大学子心目中印象很好,知名度高,待遇优厚,但职场上不乏人与人的八卦,这种反差感类似于一个荣获各种奖项,被家长神话追捧的超级中学,外面其他学校的学生期待听到在这座学校发生的狗血背德故事,感叹虽然他们成绩好,但还不是跟我们一样。
    王一雅这些同事们对她没有多大的顾忌,默认站在自己的阵营,她们讲,她就在一旁听,听了不少。
    下到保安大爷看女职员的腿,食堂阿姨一杆拖地拖桌子,上到老关总家的私事。
    “啊,我知道出名的只有老关总家,这个你们听了好多遍。其他没有了,上周我们公司有人把一盒一盒的纸往家里搬,然后被领导逮住了,算吗?”
    她们摇摇头,瞬间转移目标,陈芊眠迫不及待要说了,叽里咕噜一大堆。
    “你们先聊着,我出去上厕所。”
    几位女性好朋友停下八卦瞬间,陈芊眠激动地搓了搓手,“快去宝贝儿,待会儿回来给你讲我们公司更劲爆的。”
    云漪起身从林宇旁边路过,没有看他一眼,林宇假装看手机,可目光里撇到她走出去,过一会儿他以买烟为借口走出包厢。
    洗手池在厕所外,她拧开热水,墙壁上熏着的檀香味若有若无,侧后方立着一口笨重的缸,缸里养着芙蕖,只不过花谢不再,绿叶垂头,任凭流动的水冲走手上的泡沫。
    直到镜子里一个人的身影靠近,站在身旁,关停了热水。她收回双手,没猜错,等来了他。
    “擦下。”林宇递给她几张纸巾。
    “嗯。”她接过纸张,擦手。干燥的纸巾吸了水,变得湿哒哒,她揉了揉。
    “林宇,”仿佛有千斤重压在身上,“你跟她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她不知道自己想问个什么结果。
    林宇双手撑在洗手台上,看着镜子的人影挨在一起,或许这是最后一次近距离接触,“研叁。”
    这样算来,她这将近一年来,一直在蒙在鼓里,搞不好在别人眼里,她还是介入感情的后来者?
    真是可笑,有很多事情一下想通了,吃到一半以工作为由不得已离开,没有时间出来见面,接电话要避开她……
    从大一到现在,她在期待、失望循环的圈子里反复打转,给了希望,给了她一种两人暧昧的错觉,无非两种结果,爱、不爱。
    为什么两年前不说呢,难道有苦衷?云漪能坦荡接受林宇直言:“抱歉,我不爱你。”
    她会难过流泪,失落一段时间,但会很快振作起来,退回自己该有的位置,与林宇保持一定距离。
    背叛但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背叛,感觉像咬一口苹果,发现半截虫子身体在苹果肉里。
    “你不知道我一直喜欢你吗?”终于心一横,说了出来,没有想象中难以启齿世界倒塌,只有心情无限平静,反正他们之间没什么可能,有什么碎裂的东西,一大片大片坍塌成废墟。
    林宇深沉的眼眸盯着她的表情,陷入沉默。
    “知道。”
    原来他都知道,眼底闪过一抹痛色,两人目光胶着,谁也不让,明明以前看眸光清澈温暖似太阳底下浮光跃金的湖泊,为什么此刻却是看不透的陌生?
    她指尖忍不住颤抖,捏紧了湿润纸团,“你,你对我也是有感觉的,是吧?”
    林宇知道怎么说都是死局,回答得苍白而无力,“漪漪,这不是简单一句‘是’或‘不是’说得清的。”
    声音很克制,但是对云漪来说心凉了一片,不亚于坦荡荡说“不”
    她面上浮起哀戚之色,是要写篇文学论文才能阐释清他们俩之间情感的复杂度和不适用性吗?
    没资格以女友的身份唾弃、质问,甚至言语发泄,她的性格做不到丑陋狰狞的的面孔撕破脸皮。
    你是个负心汉——流传至今的文学本子里,这句女性愤恨绝望喊出来的控诉,她没有资格和立场去说,毕竟连情侣关系都没有建立。
    忽而疏离一笑,大起大落不过如此,声音温凉似寒月光辉冰冷,“是我情多无处洒,以后都不会再打扰你了。别喊我漪漪,我受不起。”
    丢掉湿纸团,她低头迈着沉重的步伐。林宇慌了,从后面紧紧抱住她,“别这样,我们中间存在误会,你冷静一点。”
    “我喜欢你,可我也要对雅楠负责任。爱是喜欢,是克制,知道我们没有结果,所以我忍住了,没有向你表白,没有将你牵扯到我和她的感情中。”他一惯轻言细语,此刻却眉头猛跳,声线紧绷,他的心就像被什么捏住了一样,血流不畅,疼痛难忍。
    “但这两者有什么冲突,冲突到你如此生气并要和我断绝关系。”害怕她逃走,手因过度用力,突出了泛白的指节。
    为什么男人的脑回路永远跟女人不一样?是对女友的背叛,是一根针不仅扎在她的心上,也扎在那个女生的心上,只不过发现的时间不一样。
    “所以我还要谢谢你没有让我陷入第叁者的漩涡是吧?”她冷言讥讽道。
    “我会安静吃完这顿饭,然后我们再也不联系。”
    她抹掉一滴泪,这是她为他流的最后一滴泪,从此再也不会了,用力挣脱束缚,头也不回地离开。
    饶是脾气再好的林宇愤怒地踢走一旁的垃圾桶,一拳砸在墙壁上,怒气郁闷淤积在一起,为什么事情会这样?
    吴嘉妮看云漪进来眼角微红,好像哭泣过?她诧异道:“漪漪,你怎么眼睛红红的?”
    “没,只是刚才水溅进眼睛里。”云漪含糊带过,转移注意力,“你们不是说有劲爆的瓜吃吗?”
    ——
    啵啵们有没有梯子推荐,我这今天才登上来,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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