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揽胜下了绕城高速出四环,朝东南方向行驶。
    “关总,”耳机里传来声响,助理报价道:“目前五百八十万。”
    “你报吧。”他神色从容,目光不经意扫过马路两旁的树木,不少叶子黄了飘落,这条路来过无数次的道路没怎么变。
    拍卖会场里,身穿白色简洁的礼服的拍卖员从容自若,不紧不慢观察全场,反应迅速,“捷瑞,六百万,捷瑞的电话,现在是六百万,可可电话还要在加二十万吗?”
    耳机里来电提示响起,谁会给他打电话?现在正和助理通话,在这拍卖的关键时刻,迟疑了几秒,他没接。
    “可可六百二十万,谢谢,可可电话委托六百二十万,捷瑞电话那边是否要加到六百四十万呢?”
    “加。”关墨渝开口道,仿佛这些钱在他眼里算不上具有超强购买力的货币,只是一串数字。
    “好,捷瑞委托出价六百六十万,可可还要不要再加?”
    可可一阵沉默,拍卖员围绕六百六十万询问,进入白热化拉锯的阶段。
    大势所趋,捷瑞临近末尾强势出价,一次比一次快,毫不迟疑,可可这边断断续续,举棋不定。
    “可可,要不要再加呢?”拍卖员耐心询问,拍出的金额越高,她的收益相应地越发可观。
    终于竞争对手再次举牌,清晰标准的女音提醒,手势变化,“好,六百八十万,”
    “加。”
    “捷瑞你,”拍卖员看见助理麻利举牌,“捷瑞委托电话七百二十万,现在出价七百二十万,可可?”
    “七百二十万,七百二十万。”
    那边已经僵持了将近两分半钟,没有再加价,关墨渝行驶进十字路口等右拐红灯。
    他拿起手机一看,屏幕提示刚才来电人是云漪,眼睛微微眯起,她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35号藏品捷瑞委托电话出价七百二十万,没有人加了吗?”
    “最后一次,七百二十万瑞士法郎——,成交——”
    “关总,恭喜。”电话那边助理松了一口气,并恭贺他,“待会儿签字后,这项藏品就属于您了。”
    “好。”挂断电话,手指在键盘上翻飞片刻,迫不及待给她回拨,电话响了三声没人接,在最后一次拉长的“嘟”声响起时,电话通了。
    “有急事?”他问,不知为何眼皮跳了跳。
    “没事,关总,刚才有一点小麻烦,这边已经解决了。”云漪屏住了呼吸,躲在厕间小心捂住电话,生怕广播声音太大传到电话那边。
    “咚咚咚咚咚……你可以快…”手机里传来一阵非常清晰的敲门声,夹杂着陌生人的声音,仿佛是她是贴着门的。
    女人支支吾吾道:“我先挂了、挂了。”
    眼里多了一分探究意味,他想问什么麻烦,黄灯过,绿灯亮,只得仓促叮嘱她收拾好行李。
    沿着湖边公路驶过,太阳照耀烟波浩渺的湖面,碧波万顷,一望无际,芦苇群摇曳。
    松湖边的一座隐蔽性极好的庄园,保持上个世纪的建筑风格,安静古朴,门童接过车钥匙泊车。
    草地上一群小麻雀受到惊吓,扑棱翅膀飞向湖边芦苇和灌木里。
    大门拉开,“少爷?”一位中年女仆惊讶道,“你来了?”她喜上眉梢,“我去通知夫人。”
    “不急。”他拦住王妈,“我们一起过去,给你们的礼物我交给李叔了,每人都有份。”
    “少爷来就是了,带什么礼物,破费。”王妈嗔怪他,但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关少每次来都不忘给她们这些仆人带礼物,惦记着呢。
    “我和陈力在公司见过,来之前他叫我代替他向你问好。”
    “那孩子一天不懂规矩,”王妈轻笑,领着关墨渝走向后院,“少爷,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两人出了门,沿着鹅卵石道前行,花园里欧式桌旁坐着一位耄耋之年的老妇人,抱着浑身雪白的布偶猫咪享受太阳,秋日渐冷,舒适的太阳在C市有些难得。
    王妈刚想呼唤,关墨渝拦住了她,“拿件厚衣服过来。”
    后背一件厚厚的羊毛披肩裹了上来,温暖热乎,老妇人怔怔回头望。
    “好久不见,外祖母。”
    他微微颔首,阳光透过层层迭迭的树叶落在他的脸庞,光影交织,那双乌黑深邃的眼睛和他的母亲八分相似,难得眉梢带着谦和的笑意。
    老太太很傲气,回过头,表情淡然,“久了不见,叫人叫得这么生分,舍得来见我?”
    这位老太太83岁,银发梳理得很仔细,没有一丝凌乱,饱经沧桑的脸庞上那双眼睛格外有神,任何人的内心在她面前无所遁形,衣着奢华,精气神极佳,看不出老人的疲态,悠闲自得。
    怀里的布偶喵喵叫了几声,对主人捋毛力度表示不满。
    关墨渝眨了眨眼睛,“嗯,顺路办事,就来了。”他坐了下来,下人连忙端来一壶热茶和几盘点心,王妈倒茶,递到两人手里。
    “哪里顺路?少爷专门来看夫人,”王妈热心肠,伺候老太太好多年了,发挥着暖场炉子的作用,松湖院不在市区,位于C市东南部的旅游景区里,办什么商务事能到旅游景区里来?
    “还算你有点良心。”辛素娥脸色缓和了一点,“王妈,去备午饭吧。”
    “好,太太。”王妈正准备走。
    关墨渝放下茶杯,“不用,王妈,我1点多飞D市,时间有些赶。”
    王妈看向老太太,等待她的命令。
    “算了,他忙要紧。”方素娥摆了摆手,让王妈下去,忙好,她的儿子孙子忙事业她就是最开心的。
    两人的话题不多,气氛不似寻常人家那样融洽。
    方素娥看那茶,他喝了口,质问道:“不喜欢这个茶?”
    关墨渝还没说什么,她那高贵威严仪的语调犹如银针刺人晃眼,“这儿不是你的A市,喝不惯就回去。”一把年纪了,她的架子和脾气还是这么大。
    “没说喝不惯。”他将杯子放到一边。
    “来找我干嘛?”她问。
    “就来看看。”
    两人无语,沉默已经成了常态。
    方素娥一下又一下抚摸着怀中舒适得眯眼的小猫,这猫养得跟她一样傲气,金贵。
    “27了,该找个女朋友了,之前忙学业是不急。”就像平常老太太和孙辈一样,没有共同话题,就会找些经久不衰的人生大事谈谈。
    “但现在你那个弟弟的未婚妻可是唐家,而且他比你入职还早两年,你可不能松懈。”
    “你舅舅那儿不少商业伙伴想介绍闺女给你,你爸差不多也在催你,你好好选位姑娘回来帮你。”
    “莺莺燕燕什么的可以私下养。”
    “娶回来像舅舅对舅妈那样吗?”关墨渝倏然变脸,好不容易暖起来的温度凉了一半,情绪外泄,每次聊天她的注意力永远在家产上。
    “怎么了,”方素娥脸上的笑容迅速收回,目光分外森冷,弯曲手指敲在桌面上,“你到底在等什么,看你那弟弟现在鼓足劲儿要跟你争。”
    “你妈生前没争赢,现在你不想干了,把关氏空手让出去吗?”
    “啪啦”声骤起,杯子被人狠狠摔在地上,茶水打湿了石砖,怀里的小猫受惊跑了,外围一圈下人惶恐,红姨上前清理碎渣,王妈急忙查看老太太的手有没有受伤。
    “外祖母,”关墨渝起身走到她的身后,替她拢了拢披肩,“风有些大,吹多了头痛,进屋吧。”
    “我有事先走了,改天再来拜访您,红姨,照顾好她。”
    “是,少爷。”
    王妈将关墨渝送出大门,边走边说老太太最近身体有些不好,胃口也不行,脾气倒是一如既往,辛总想让老太太到他那儿一起住方便照顾,可她不愿意。
    还问他辛总那里去看过吗?
    关墨渝说没有,因为这一趟行程时间有些匆忙,按照舅舅的性格大概要好好留他在C市住几天。还说下一次带会带人一起来正式拜访,叮嘱王妈好好照顾老太太。
    王妈一听这是有对象的征兆,惊喜应道会的会的。
    还有最后一趟行程,目的地,国际文化贸易中心。
    等待已久的侍应带着他乘坐VIP电梯抵达32楼的一间私人房间。
    侍应敲了敲门,“老板,关总到了。”
    “诶哟,老伙计,怎么姗姗来迟?”男人一开口吊儿郎当,坐在舒适的办公椅上,修长的双腿翘在价值百万的桌上,痞气十足,“来,坐。”
    关墨渝面无表情,松了松繁琐的领带进入房间,助理关好房门守在外面。
    “怎么选在这儿碰面?”他脱下大衣外套,随性懒散坐在黑色真皮沙发中间,取了茶几上的几枚玩具飞镖,瞄准姜诏坤身后的那面墙壁。
    姜诏坤吓得冒出汗,警告他这位好友,“别乱来,连忙把双腿从办公桌上放下来,理了理衣领,起身从一旁的酒柜里拿出两只玻璃杯,
    “你看我贴心考虑在我家的文化中心见你。瞧瞧,墙上的画,齐白石的,那对家具,张大千的,还有这弥勒佛玉石,咱多有文化氛围,多有历史底蕴。”
    读书时,姜诏坤在一群身价处于第一梯队的玩伴中以“土油哥”出名,大家笑他石油发家,审美特爱直白展现金钱的东西,随便砸钱,没有艺术鉴赏力。
    他哼着小曲在一面墙的酒柜上仔细挑选,“还以为你今天肯定出席,没想到代表来了拍卖挺积极的。”
    话音刚落,一枚飞镖被钉入了白墙里,姜诏坤惊呼了句,“操!”这得多大的力气直接扎入墙里这么稳。
    关莫墨渝似乎心情不太好,接连扎了好几个,目光沉沉,他身上散发着挡不住的戾气。
    姜诏坤开玩笑道:“理解!关总按秒赚钱,这一场拍卖会几个小时,将近一个亿的入账,不来可以理解。”
    “尝尝,”他倒了两杯92年的赤霞珠,端一碟甜坚果到他面前,“老头子最宝贝的酒窖里拿了一瓶尝鲜。”
    “叔叔的品酒口味我很信任,但抱歉,我开车来的,不能喝。”
    姜诏坤将那杯酒放在一旁,“你这不行呀,还自己亲自开车来。没事,待会儿我叫我助理代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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