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滞的归好档案,我关上资料室的灯,像个木头人似的坐回位子上。
    我们办公室又新聘请了一个女工读生。是个很活泼的女生,老是聒噪的说着家里和学校大大小小的事情。
    照理说我该接手红发女生的职位,但韩必勲已经喝惯了我泡的茶,坚持要我做原来的工作。
    而且他还反常的称讚我归档及编排文件的功力一流,没有我不行。
    经过了一夜的洗礼,我的眼睛又红又肿。
    所以我今天戴了一付粉色眼镜,才能遮住难看的脸色。
    「原来姐姐有近视啊。」妹妹轻松的用着单脚跳过来,丢一包糖果给我,很好奇的盯着我的眼镜。
    我笑了笑,没说话。
    「姐姐...你中午要不要改吃别的啊,公司的食物好难吃哦~」妹妹不满的嘟着嘴,抓着我的手晃着:「菜煮的稀巴烂,看起来都不像是给人吃的。」
    叶欣欣抱了叠资料放我桌上,插着双手瞪她:「有空说八卦不会快去打资料,中午以前给我。」
    妹妹朝她做了个鬼脸:「兇巴巴的,我要告诉课长哦。」
    「去啊,去说。我就告诉他你都用公司的电话打给朋友。」叶欣欣更加倍瞪着她。
    「小气!」她翘了翘屁股,轻哼一声。
    我翻着资料,自顾自的说着:「这不是管理课的吗?怎么又少列了好几条目,我拿去问。」
    正要站起来时,叶欣欣压着我的肩膀,不让我起来。
    「你干什么...」我疑惑的看着她。
    她二话不说,拔掉我的眼镜。
    我反射性的遮住眼睛,困窘的嚷:「不要闹啦,把眼镜还给我。」
    「你又没近视,戴什么眼镜。」
    「你不要管我啦。」我别过头,拿书挡着我的脸。
    「怎么了?」她的语气柔和了些。
    被她这一激,我掏着面纸,拭着不小心落下的泪。
    她拉起了我,往楼顶的方向走。
    楼顶有个小小的凉亭,公司的新设计。不似一般的凉亭,平面屋顶的周围是用重死人的石头巧妙叠成的。
    四边的椅是透心凉的花冈岩。
    很特别的是中间的桌面,用着马赛克般的拼图。
    第一眼让人觉得的很突兀,看久了以后,感觉还挺新潮的。
    「现在是上班时间。」我用着哭过的声音说。
    叶欣欣很酷的翘着脚,坐在我对面。
    「那你还哭,上班时间可以哭吗?」
    我无言,只一个劲的猛哭。
    「你的父母才过世没多久,现在又发生什么事?」她问着。
    「哪有人像你这样问的。」可不是吗?好不容易忘记了以前的伤痛,又被她挑了起来。
    旧伤加新痕,很痛的。
    她无所谓的耸肩:「我是怎样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要嘛就说,不要嘛我可以再拉你下去,让你坐在位子上,用臭死人的脸对着每个人。」
    她说的好直接,一般人不是都先安抚一下吗?
    很特别的女生。
    特别到我忘了哭泣。
    我捏了捏鼻子,让它畅通些。
    「我被男朋友背叛了。」很简单的一句话,却是用尽了我的勇气。
    这是要多久才能承认的事实。
    口口声声说着爱我,怎会今朝不復昨日晴,说变心就变心,而且对象还是我最讨厌的人。
    「他和我的大学同学在一起,被我当场抓到。」我又接着说,昨天那不堪的一幕又闯进我的脑海。
    叶欣欣一付我早就知道的表情。
    「你看男人的眼光怎么那么差。」她不客气的批评着。
    「喂!不安慰就算了,为什么还说话刺激我。」
    「有吗?」她用不在乎的眼光瞅着我:「难不成要安慰你说是那男人的错吗?男女朋友之间有一方会出轨又不全是当事人的错。」
    「可是他应该在出轨之前想到我的,他没做到,是他的不对!」我生气的控诉着。
    叶欣欣冷笑着:「当事情发生时,谁会想到那么多?你又不是不知道男人是靠下半身行动的动物。」
    我握着拳:「仅管他是这样的人,总该想到和我的约定,难道那些信誓旦旦的话只是信口开河?即然如此,世界上就没有一个男人可以相信的啊,真的是这样他们就不该随便和一个爱他的女人组成家庭,那样只会害了他们的后代!谁会想要有个花心的爸爸或阿公当自己的长辈!」
    一口气说完话,我的怒气剩一半,还在肺部里拚命压缩着。
    她拍着手,嘴边有一丝嘲弄。
    「说的真好,想不想开班授课啊?」
    我还在喘着气,眼旁的泪已经乾沽。
    「像你这么纯情的女生真的不多。」她随手摘了一旁的野花:「你看,这种花是不是那里都有?照你这么说的话,那是不是该把这些野花赶尽杀绝,以防惹了男人沾了一身腥?」
    我抓着臂膀,全身莫名的颤抖着。
    「我不甘心哪!」我大喊着。
    她没说话,把手上的花小心翼翼的放到自己口袋。
    「我不甘心!不甘心!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大吼大叫着,泪又流了出来,淹没了我的视线。
    我用力的搥打着椅子,把所有的怒气发在它身上。「张誉贤...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怎么可以..」
    搥到最后,我趴在椅子上,狠狠的哭着。
    叶欣欣站起来向我走过来,她轻轻的把我的头靠到她身上。
    「我不要....呜..我不要他这样,我不要...」我哭的更厉害。
    她的衣服像是大海中的浮木般,我紧紧的抓着不敢放手。
    怕一放了,就会跌入那无法呼吸的大海里。
    「哪,这是你要的。」叶欣欣把一张纸放到我手中。
    我足足哭了两个多小时,害的她连午餐也没吃。
    「这是什么?」我问着。
    因为哭太久,我的声音吵哑了。
    我根本没心思工作,所以我请了假,正收着桌上的东西要走人。
    「你不是要找徐惠宜吗?我问了其他同事,她说在这里看过她。」
    我惊喜的抓着她的手:「谢谢你,欣欣。」
    想不到已经放弃了的希望还能找到,真是太好了。
    「拜託,要谢什么,只要你赔我一件衬衫就好了。」她挥挥手,不在意的说着。
    她的衬衫溼了一片,是我的杰作。
    我愧疚的道着歉:「对不起,我明天一定拿新的衣服来给你。」
    「再说啦。」她回到座位,专心的打着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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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么来了?」小白正拿着笔在石膏上写字,一脸讶异。
    我把蛋糕放桌上,很自然的说着:「我想不到可以去哪,所以只有来这里了。」
    「厚~你翘班厚~」
    他立刻把石膏丢一边,伸手把蛋糕打开闻着:「算你识相,还知道买东西来给我吃。」
    我把蛋糕抢过来:「这是我要吃的。」
    「太过份了吧,你要我看着你吃?」他哇哇大叫着:「这是对待病人的态度吗?啊?等我出院,你给我试看看,我要买一打自己慢慢吃!」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爱的就是蛋糕。」我挖着好吃的蓝莓往口里塞,嗯~睽违已久的绵密感觉,好感动啊。
    他鼓着腮子,插着手转过头不理我。
    我呵呵的笑了两声:「好啦~有一份是给你的啦,哪。」
    他不客气的接过去大口咬着。
    我们之间充斥着祥和的气氛。
    很奇怪,当我面对张誉贤的时候总是脸红心跳、手足无措的,同是异性的小白不过就多认识了几十年,为何就能如此的轻松没有压迫感?
    胡景宗要我测试的那些,我不想做也不愿做。
    张誉贤那边已经确定没救了,而小白?我不想破坏我们目前的相处模式,至少现在是这么想的。
    「小白。」我叫着,一边陶醉着奶油充斥口腔的滋味。
    「干嘛。」他没好气的回着。
    「我不结婚了。」短短的五个字,轻轻的盪着我的心灵。
    他瞠目结舌的看着我,最后一口蛋糕还含在嘴里。
    「你说什么?」
    我故作轻松的耸着肩:「我说我不结婚了。」
    他把蛋糕吞了下去,好一会儿才问:「为什么?你不是和张誉贤...」
    「不要说他的名字,请以畜牲称呼,谢谢。」我很平静的反驳。
    「畜牲?!」看来他的惊讶程度比我想像中还大。
    「林青芸,你们...你们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我收着纸盒,笑着:「哪有什么事,只是不想结婚了。」
    小白呆呆的看着我,可能是不知道要说什么,他拿起一旁的石膏玩着。
    我又从袋子里拿出一包晶莹剔透的樱桃,到厕所洗着。
    「林青芸。」他在外头唤着。
    我没作声,把水龙头开到最大,藉着水流声来掩饰着我擤鼻涕的声音。
    「你不要哭啦。」
    「谁说我在哭!」我不服输的叫,虽然口音里有着浓重的鼻音。
    「你伤心的时候都会对人很好,买了一堆东西来请我吃,而且还会戴上那支淡色眼镜。」他的音量不大,但是却像鐘声一样敲进我的心坎里。
    我用盘子盛好,很仔细的洗好脸。
    走出来时,他作个俏皮的表情逗我笑。
    「而且,你只要遇到难过的事情就会翘课。」
    「谁翘课,我是请假出来的好不好,你不要把我说的一文不值。」
    他说的头头是道:「临时请假不是吗?没关係~草莓族都是这样的,禁不起压才会动不动就想逃。」
    我噘着嘴:「我不是草莓族,ok?而且你刚说那什么话,我心情不好才会请你吗?即然吃的那么不情愿,那吐出来给我啊,我才不要请你这种忘恩负义的人吃东西。」
    「好,吐就吐。」他又露出那种痞子笑容:「不过,你得先帮我挖,我才能吐出来啊。」
    「噁心!」我决定不给他吃了,拿着整盘的樱桃猛吞。
    「喂,才说几句你就不爽了,别想独吞。」他激动的伸手过来抢食物。
    「是你说想吐的耶,我为什么还要给你吃。」
    小白哼了几声,说着:「好啊,不给我吃的话,我就去找那个“畜牲”理论,把你们之间的事情问个一清二楚。」
    「你敢?」
    「有什么不敢的。」
    我很生气的把樱桃丢桌上,咬着唇。
    「请你仔细想清楚,结婚不是儿戏,说结就结、不结就不结,把其他人当什么了?这可是两家人的事情,又不是你们两个可以决定或拒绝的。」他也开始大声起来了,口气很差。
    「而且,如果是双方谈好放弃还无所谓,要是他不肯呢?你是女生耶,彼此之间没说好就一厢情愿的逃避,将来要发生什么事情要怎么办?现在的情杀事件多比狗毛还多,我可不想搞到最后还要帮你收尸。」
    他的话一字字的刻在我的心上,令我无法顺利呼吸。
    我只能倔强的瞪着他,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小白指着自己的脚,很认真的说着:「现在有个实例在你眼前让你看,你还不明白吗?就因为我不会处理事情不懂得拒绝的时机,才会落到这个下场,难道你也要像我一样,伤了手或断了脚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吗?」
    和他对望了良久,我收歛着自己的任性,不似刚才的气势。
    他感慨的叹着气,语重心长的说:「我们的长辈都不在了,起码也让我这半个哥哥来替你出口气,不然对方认为你好欺负,有样学样又去欺负其他的女生,那怎么办?」
    我闷闷的说:「又没关係,反正那个贱女人生下来就是被人蹂躪的。」
    「林青芸。」他责怪的叫。
    「好啦,知道啦。」我抬起头说:「即然你也觉得自己处理事情很差,那是不是该去见惠宜,和她好好谈一下。」
    他愣了一两秒,然后自嘲的笑着:「我还真是坏榜样。」
    我嘿嘿的笑着:「看~吧~我们有没有物以类聚啊?」
    「败给你了。」他一如往常的抓乱我的头发,笑了出来。
    此刻,我很清楚知道,这一生不管要遇上多少的人,我永远都不会捨弃眼前这个笨蛋小白。
    因为冥冥之中,似乎有条看不见的线,把我和他紧紧的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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