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岑之就这样看着帝诺离开,他想他是该对帝诺说一声谢谢的,谢谢他这三天的救助,没有他的话自己可能已经死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谢谢他让这次的巴拿马之行留下一个美好的回忆。
    可是他发现,他说不出口,他终究只是凡人,将情爱看得太重。在对方拒绝自己的心意时,所有那些美好都被他遗忘,只记得当时的决绝与无情。
    明明旋翼的转动声如此之大,他却还是能听见帝诺走下咿哑的楼梯,与其他人挥手告别的声音,犹豫了很久蓝岑之追出房门,看见帝诺正掛在直升机垂下的爬梯上,随着直升机的拔高远离。
    突然……
    「谢谢你,」蓝岑之衝出房门大喊,「还有不要随便否决别人的心意!你这个浑蛋!」
    他不知道帝诺有没有听到,只觉得自己嗓子发乾,而且是随着直升机的远离而越来越渴。
    蓝岑之在外头站了好一会儿,直到噠噠噠的螺旋桨声完全听不到后,才回到房间里。
    他想喝水又顾忌桌上的水是否乾净,恰好这时carla端着食物上来,蓝岑之问道:「有没有正常的水?」
    「桌上的水是乾净的,帝诺早上自己亲自换的。」carla说道。
    「是吗?」蓝岑之接过carla手上的食物,道了谢后才为自己盛了杯水,一饮而尽,「他很早就起来了吗?」
    「是的,直升机来得很早。」
    蓝岑之让carla落座,还为她倒了一杯水,carla也不推託,直接就坐下了。
    「所以帝诺是让直升机先把东西放下后,晚一点再来接他?」
    「应该是的,直升机来了很多次像在催促,但我判断他是想等你醒来再走。」
    直升机来了很多次?那他怎么都没听到任何声响?
    蓝岑之有些汗顏,以那旋翼的吵杂程度,方圆百里内都听到也不是问题。
    蓝岑之看着眼前的手机、桌上的药品、身上的衣服以及帝诺为自己交代好的那些身体检查、政府接送,心中五味杂陈,不该对他这么好的,面面俱到所以害得他自作多情。
    「你不开心。」carla使用陈述句,「因为帝诺离开了吗?」
    蓝岑之看着眼前半大的孩子摇了摇头,「不是,是因为他不喜欢我。」
    「为什么?他给了我们10万元的黄金,让我们好好照顾你,而且你的脖子,」carla伸出手,隔空沿着蓝岑之的颈动脉比划了一下,「都是他留下来的痕跡,他喜欢你的。」
    蓝岑之脸色一变,连忙伸手遮着自己的脖子,这里没有镜子害他没注意到这件事情,但现在carla一提他便想起来了,昨天帝诺一直在他的脖子这里徘徊亲吻,疼得像要被撕掉一层皮,他不敢想像吻痕有多少,他只担心等一下见到胡月跟李嘉昕该怎么解释?
    「巫母说过,那个痕跡是宣示主权的意思,就跟动物会在自己的领地留下尿液作判别一样,是用来警告其他狩猎者的。」
    蓝岑之在心里摇头道,不,完全不一样。
    他不知道该怎么跟眼前的小孩解释大人的复杂世界,或者应该说,跟这个与世隔绝的单纯部落解释外面那个社会的目迷五色。
    「不是留下痕跡就代表喜欢,只能说是每个人的习惯与爱好,」蓝岑之对上carla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摆摆手,「你长大就懂了。」
    「我不会懂,所以我好奇。」
    「为什么不会懂?」
    「我是下一任的巫母,我不会有伴侣,不会懂什么是爱情。我想不明白为什么喜欢一个人会感到痛苦、悲伤同时又感到快乐?」
    蓝岑之失笑,「所以才来访问我吗?」
    carla点头,「我问了好多人,但是大家的说法都不一样。不过每当他们因为爱情而难受时都会去找巫母拿圣水,喝了就能变开心,如果你需要也可以找巫母拿。」
    「喝了药就能变得开心?」蓝岑之心里闪过疑问,别是用罌粟、大麻之类的毒品做药吧?
    「因为心脏中卡着骨头所以才会感到疼痛。要把骨头给拿掉让血液顺利通过,这样才不会痛。巫母拥有让骨头消失的能力,圣水会为我们带来平静与安详,帮助我们融化心中的骨头。」
    听着这些没有医学根据的话,蓝岑之总能想起自己的父亲。
    他的父亲也是用这一套类似的理论来宣扬他的学说:造物主会为我们解决伤痛与病苦,只要你在蜡烛仪式中与造物主取得联系,请求祂的治癒与关爱便能远离疾病与苦痛。
    他不懂为什么一个从事药物研发的人,最后会变成一个邪魔歪道的神学论者,肯定是在当初出差的那个製药厂发生了什么事或者被洗脑了,才导致他的父亲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突然觉得有些烦躁,于是下了逐客令,「谢谢你的建议,但我目前还不需要,你快去吃午餐吧,我也要吃饭了。」
    「好的,请慢用。」
    蓝岑之看着眼前与昨天晚宴差不多的食物,没什么胃口。三天没有跟妈妈联系了,再加上爸爸之前一直声称自己到巴拿马便会丧生的主张,希望胡月他们没有把自己失踪的情况跟爸妈说才好。
    蓝岑之随便吃了两口,想起自己脖子上的痕跡,连忙打开手机的相机自我查看一翻,果不然,脖子上印满了桃红色的曖昧吻痕,从下巴处一路蜿蜒进衣领中,任谁看都是拥有火热夜晚的痕跡!
    蓝岑之咬牙,帝诺?奥斯维得你是属狗还是属印章的?这样让我出去怎么见人!!
    百无聊赖的蓝岑之又躺回到床上发呆,这时从外面传来非常大的骚动声,他听见眾人的欢呼声以及乐器的演奏声。
    他好奇地走出房门,便见楼下的大空地上围着一圈人。
    在外打猎的部落壮士们回来了,他们猎到一头山猪,眾人正欢欣鼓舞地表示着对此一结果的欣喜之情。
    同时后面又有三个人也过来了,一看他们的polo衫和牛仔裤打扮,蓝岑之便知道这群人就是来接他的人了。
    果不其然,carla走出去迎接他们后,眾人便将目光投向蓝岑之这里,一下受到许多注目礼的蓝岑之,尷尬地朝大家点头挥手致意。
    双方隔空打了招呼后,蓝岑之便回屋收拾东西,他将手机放到口袋,却发现没有袋子可以装桌上的药,虽然不知道用途,但毕竟是帝诺给的,他还是想带走。
    他捧着许多药罐走出门,要下楼的时候脚步顿了顿,将药品给放到脚边,拿出手机给房间拍了一张照片,然后又转了个身也将整个部落给拍了一张。
    算是一个纪念吧!他对自己说道。
    在和政府人员对过简单的基本资料与交涉后,蓝岑之正式踏上离开的道路。
    也许是刚猎得一头山猪做存粮很开心,也许是十万块的黄金起了作用,眾人夹道相送,蓝岑之只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回程要先走上一个小时的山路,然后会到达湖边,接着再坐小艇回到码头。那些山路因为是被开垦出来的道路,比雨林的路好走多了,不过因为昨夜暴雨的关係,湖水暴涨了不少,看起来乌泱泱一大片,小艇跑在上头,有随时会被淹没的错觉。
    在踏上码头的那一刻,蓝岑之终于有了回归的实感,现代风格的建筑、正常穿着打扮的人们,以及朝着他跑来的两个好友。
    三天啊!
    他才离开三天而已,却感觉好像离开了大半个世纪!
    蓝岑之开心地朝两人跑去,三人抱在一起,胡月还哭了,「呜呜呜,橙子我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了,担心死我了。」
    蓝岑之自己眼角明明也掛着泪,却还是嘴硬地笑骂道,「大男人哭什么,也不想想我是谁,有那么容易死吗?」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李嘉昕当着和事佬。
    救护车等在不远处,要送蓝岑之去做一轮身体检查。
    胡月跟李嘉昕本想跟着去,被蓝岑之拒绝了,这三天两人肯定担心得没心思玩耍,他让两人多出去走逛逛,别浪费大老远飞到这边来的机票钱。
    两人本来还不让,担心他万一身上有伤还是又出事了怎么办,但蓝岑之坚持,也只好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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