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阴沉如墨海,重重乌云隐星闭月,不透丝毫光线。
    空气沉闷而厚重,每一个人心间都宛若压着一块巨石,淡淡的血腥味如悲壮的号角,更若四面楚歌缭绕,刺激着所有人的鼻尖,诉说着战斗的悲壮。
    方琦怀抱两女尸身,眼眸失去了所有神气,嘴巴似金鱼般一张一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卜和战死,两女皆殇,卜算子为将一身修为传承于他甘愿为他吞噬,亦早已形神俱灭,悠悠方家只剩他一人耳。
    “我错了吗?”他泪流满面,喃喃自语:“若不心怀希望,自然不会绝望。”
    这直击心灵,将他的一切努力尽皆否决。方然与方灵为他生命之全部,或许与她们一同死去,却是最大的幸福。
    但我答应过她们啊!
    “从今以后,换我为你挡风遮雨。”
    这是今早他对方灵许下的承诺,在方家大门之前,距离此时的他不过数尺之遥。
    他心中怀有希望,不为其他。纵然化身妖魔,从始而终他只有一个不变的信念——我只要她们活着!
    倏然抬头,正对上古洛云的眼眸,他面容抽蓄,道:“或许我真的早已知晓结局,却不愿接受,做着无谓的困兽之斗……但曾几何时,你又可曾为了什么而豁出性命去战斗。”
    鲜血淋淋的质问,他如断腿的孤狼,目泛红光,心神皆伤。
    古洛云道:“此为方家祸乱帝国之果,与人无尤。”
    方琦狞笑道:“那你今日种下之因,又以何相报?”
    古洛云摇首,道:“我为天命所归之人,超脱因果循环,我种下之因从无生根发芽日,并无可找我清算者。”
    他负手而立,淡笑道:“便是你,今日也将与方家一同灭亡,是我要杀你,而不是你要找我复仇,非我之因果。”
    “呵呵。”抹去眼角的泪,方琦于两女额头各印下一吻,倏然起身,咧嘴道:“你说完了吗?”
    语气阴寒如九幽黄泉水,空气仿佛为之凝滞,两行牙齿泛着如骷髅般森白的色泽,叫人不寒而栗。
    他嘿嘿冷笑,对古洛云道:“你一身修为着实骇人听闻,有帝国空前之资质,未来成就不可限量。若要杀我,更比踩死一只蚂蚁轻松。我甘愿为你所杀,但你千不该万不该,将这蚂蚁的最后一片温存也一齐毁灭。”
    “当真以为分神修为足以让你横行无忌?今日纵彻底化身妖魔,为天地所弃,我也必取你性命。”
    他将两女尸身收入储物戒指,双手肃然结印,一股浩瀚如海般的气息自他周身陡然爆发,令人窒息的压抑感遮天蔽日般笼罩而下,但听得呦呦鬼哭环绕天地,渗人心神。
    他黑发化雪,雪丝飘舞,如藤蔓延伸而开。一双眼眸于瞬息间亦化作一片骨灰之色,一双漆黑的眼珠再不知去向!
    众人怔怔望着白衣少年,心中惊惧无以复加,只觉传说中之十殿阎罗也不如眼前少年恐怖。此时莽荒城阴风煞煞,似有百鬼齐哭,宛若人间地狱。
    “嘶!”古凡倒吸一口凉气,似乎想起了什么,一股寒气自脚底直冲天灵,颤声道:“是寻龙禁术!他疯了!”
    他冷汗长流,便是先前面对死亡的瞬间都没有此刻这般恐惧。
    古洛云顿时变色,道:“皇叔带离儿先走!”语气决绝而不容置疑,第一次,他预感事情超脱掌控之外。
    古离呆呆的望着一反常态的兄长,手足无措。她第一次见后者流露出这般神情。
    “走!”这次更只有一个字,更显急迫。
    方琦迈步,白发飘舞,眼神空洞如骨灰,如死神般行近,摇头道:“走得了吗?”
    “寻龙忘川,封天锁地。”
    一阵天摇地晃,整个莽荒城宛若在旋转,山河颠倒,若斗转星移。
    天旋地转停歇,众人眼前的一切景象似乎没有丝毫的改变。但却隐隐察觉有一股剧烈的气机笼下,隔绝了天地,封锁了整个城池。
    白衣城主苦笑,心道:“寻龙术法,叫山河移位,日夜颠倒,乃真正改天换地之妙法。此时整个莽荒城被放逐于大世界之外,相当于被天地所封锁,不可进,亦无法出。他如此决然,当真要动用禁术,叫所有人陪葬吗?”
    方琦双手飞速结印,白唇轻启。
    “以我之血为令,召九幽黄泉现!”
    两道鲜红的血柱自他双眼喷涌而上,于长空交汇成一道玄奥而诡秘的血符。
    血符红光大放,天地间的温度骤然降低。抬首望去,只见烟雾缭绕间,一湾泉水若隐若现。泉水泛黄,虽未冻结,却弥漫着刺骨的冰寒。
    古洛云护在古离身前,双目死死地盯着方琦。他并无动作,此术一旦发动,此时再也无法阻止于他。
    方琦嘴角带笑,身体却因失血过多而略显干瘪,手印再度变换,道:“黄泉引路,彼岸花开!”
    长空中黄泉之水沸腾,温度却急剧下降,泉水遍洒长空,一条宛如无穷无尽的路浮现,通向未知的黑暗。道路两旁,血红色的曼珠沙华开放,充斥着堕落的气息。
    彼岸花分为红色、白色两种。红色的彼岸花又称曼珠沙华,盛开于地狱;白色的则称为曼陀罗花,盛开于天堂。
    同是代表着死亡,曼陀罗花偏向于对死亡的另一种解释:新生;而曼珠沙华则偏向于对痛苦和悔恨的彷徨与徘徊:堕落。
    忽听得阴风怒号,于黄泉路另一端传来,方琦阴冷一笑,道:“黄泉路尽,鬼门关现!”
    一座巨大的石门浮现天际,雕刻着狰狞恐怖的图像,图像之人面目无不极尽凶神恶煞,更甚恶鬼。
    轰!石门缓缓而开,无尽阴森之气息顷刻间宣泄而出,瞬间弥漫整个莽荒。
    石门之后,是无尽的黑暗,如一个巨大的黑洞。
    黑暗之中,两点阴森的红光亮起,似恶魔的眼眸窥视人间,一只森白的手掌忽然搭在了石门之上,如自无尽堕落中爬出之妖魔,为天下最邪恶的存在。
    众人通体冰寒,心中的恐惧霎时被推向巅峰。
    未知的恐惧萦绕心头,古离贝齿轻咬红唇,道:“这究竟是什么邪术?”
    古洛云眼神迷茫,犹若未闻。他虽知晓此术之名,生平却是第一次见。
    方琦闭目,悠悠的声音传开,震荡每一个人的心神。
    “阴阳逆乱法——太上通冥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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