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进宫‘的沉明玉彻底麻木,在走廊的长椅上坐着,偶尔抬腿看看自己那只被裹成小鸡腿的小脚拇指,欲哭无泪。
    “唉...怎么突然这么倒霉?”
    她小声念叨。
    这个时间点的医院已经没什么人,整条走廊空荡荡的,基本上只能看到三四个陌生人穿梭在某个科室。
    麻药过后,小脚拇指传来让人头皮紧绷的痛感,沉明玉打算在长椅上坐会儿再走,打开手机玩会儿小游戏,想等小脚拇指没那么疼了再打车回家。
    时间滴滴答答地流逝,步入秋季后的医院早早关停了冷气,可是,玩小游戏正上头的沉明玉猝然感受到淬进骨髓的冷意在慢慢逼近,周围陷入死水般的寂静。
    手机屏幕缓慢暗淡,沉明玉骤然捏紧手机,瞳孔震颤,脸上血色霎时苍白,在惊惧到了极点时,几乎要忘记如何呼吸。
    绿豆大小的冷汗从额角滴落,乌黑的瞳仁映入双灰白到没有半点血色,且瘦骨嶙峋的脚,这双脚正对着她,滴滴答答的水渍从高高凸起的踝骨处蔓延至瓷白地面。
    咕嘟——
    沉明玉艰难地吞咽着口水,一滴冷汗划过漆黑屏幕,仍在震颤的双眼向下望去,透过能反射人像的屏幕,她看到了此生不愿再看到第二次的可怕画面!
    眼前这双脚的主人压根不是人类!因为真正的人类无法做出这样反人类的姿势。
    跟前的‘人‘正以一种极为诡异的姿势逼近她,背脊弯到极致,垂落的双臂干瘪、赤裸的灰白皮肉被脊骨撑得高高凸起,像被谁挖去血肉,只剩一张毫无弹性的皮包裹着骨头,形如槁木;
    然而可怕的并非是它槁木般的躯干,最可怕的是它不断逼近的脸。
    稀疏的头发湿哒哒地贴着深深凹陷进去的脸孔,凸出眼眶的双眼青灰浑浊,死死盯着她,似乎只要发现她注意到自己的存在,垂在那儿的双手会毫不犹豫地死死扼住她的喉咙。
    嘎吱嘎吱——
    它慢慢张开嘴,颌骨分开的嘎吱声让人头皮发麻。
    沉明玉眼看它的脸越来越近,浓郁的福尔马林气味直钻鼻腔。
    咔哒—咔哒—
    它扭动细细的脖颈,颈骨扭转时的咔哒声像一把锤子重重敲击在她的心头。
    屏幕里,它的头颅已经扭转到不可思议的角度,脖颈处的皮肉扭曲变形,好似没有骨头般想要将整个头颅翻转方向,看她究竟有没有发现自己的存在。
    不行...不能让它发现...
    沉明玉快被恐惧折磨到发疯,大脑疯狂运转,回忆当年看的那些恐怖小说里教主角如何摆脱鬼魂纠缠的方法,用力咬破舌尖,刹那间痛感传递,淡淡的血腥味在唇齿间蔓延,缠绕周身的阴冷气息骤散,耳边陌生人的吵闹声也渐渐明朗。
    “哈啊哈啊...”
    沉明玉惊慌地环顾四周,大口喘着粗气。
    分明是凉爽的秋季,她却被冷汗浸透衣服,惊恐的样子引来走廊里经过的路人注意,纷纷投去奇怪的眼神。
    太好了,逃出来了!
    遭遇灵异事件的她彻底不敢在医院多待半秒,一瘸一拐地踏出医院,随手拦辆出租车匆忙赶回家中。
    ...
    “陈组长,我买了咖啡,你要不要喝?”
    李蔓蔓走到陈思远的工位旁,包臀裙勾勒出的饱满臀部紧挨桌沿,小小心思里蕴藏的含义再明显不过。
    她放下咖啡,手部撑在桌上,身体微微倾斜,略修身的衬衣领口扣子被她解开两颗,露出内里黑色蕾丝胸衣托举出的丰满乳线。
    陈思远随意扫了眼她红艳艳的嘴唇,推远咖啡,目不斜视。
    “我还在工作,请不要打扰我。”
    手指快速地在键盘上敲打,李蔓蔓嘴角的笑收敛几分,可眼神仍炙热万分。
    扫过陈思远挺直的鼻梁与薄唇、正坐时敞开的双腿里那处在平静状态下依旧鼓鼓囊囊的一团,当然还有敲击键盘的这双手...
    她真的渴望极了,想到网上那些教人如何辨别男人那里大不大的方法,几乎每一点都能和他对上,所以...
    “还不走?”
    陈思远皱眉,语气变得不太友善。
    “那我就不打扰陈组长你了。”
    李蔓蔓知道再打扰下去会引起他的反感,起身理理裙子,无论他看不看得见,特意在他面前摸了两把饱满的臀部才回到自己的工位。
    她的工位在角落位置,不是刻意的话,基本上不会有人注意到她在做什么。
    李蔓蔓翘起二郎腿,湿透的内裤紧贴湿濡的阴阜,她不得已咬紧嘴唇强压身体里乱窜的欲望。
    她必定要把陈思远拿下,就算被人唾骂也要跟他在一起!
    ...
    回到家里的沉明玉躲进被窝,恐惧还未完全消退,哪里还管有没有换干净的衣服再上床这件事,裹紧被子瑟瑟发抖。
    先是遇到车祸,再是踢到茶几小脚拇指受伤,再再是遇到灵异事件,为什么今天会这么倒霉!?难不成是衰鬼上身?还是...
    沉明玉逐渐冷静,想到那个被少年鬼侵犯的梦,一切似乎就都能想通了。
    “晦气!晦气!”
    她直骂两声晦气。
    嗡——
    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沉明玉深吸口气拿起一瞧,是赵云恬发来的微信。
    ‘今天感觉还好吗?‘
    指尖快速地在屏幕上划过,给对方回了条信息。
    ‘还可以。‘
    赵云恬:‘那今晚还去喝酒吗?‘
    ‘喝!必须要喝!‘
    现在好像只能靠酒精来麻痹她在医院遭遇灵异事件所导致的恐惧余韵了。
    赵云恬:‘我今天四点下班,地点订哪儿?‘
    ‘还是老地方,七点半在那儿碰面。‘
    赵云恬:‘OK.‘
    晚上七点,两人准时在老地方碰面,看到赵云恬,沉明玉奇怪的走路姿势引来路人频频侧目,包括赵云恬,她自己倒是不怎么在乎。
    “你这是...”
    她的眼神扫过沉明玉打了绷带的小脚拇指,问。
    “说来话长,待会儿进去再跟你说。”
    沉明玉挽上她的胳膊走进清吧。
    清吧内的光线昏暗暧昧,驻唱歌手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好听,沉明玉两人在老位置落座,屁股刚挨上凳子就迫不及待拉住赵云恬的手,神色严肃地低声道。
    “云恬,我怀疑我被衰鬼缠上了。”
    “???”
    赵云恬被她这句话砸得一头雾水,衰鬼?二十一世纪了还有鬼?
    “唉,你是不知道,我这脚就是车祸之后没多久发生的,直接撞上茶几的边角,指甲盖儿都翻起来了,所以我今天进了医院两趟。”
    沉明玉像泄了气的娃娃,精神恍惚,眼神光涣散。
    “确实很倒霉,那你要不要赶紧去趟寺庙求个平安符?”
    赵云恬闻言五官一皱,能想象得到指甲盖儿与血肉分离时的那种...深入骨髓的剧痛。
    “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得等我伤好以后。”
    她晃晃受伤的脚,医生给自己拔指甲盖儿的一幕仍清晰的不行,光是在脑子里过一遍都觉得肉疼牙酸。
    “那你还要来清吧喝酒?受伤了貌似不能接触酒精...”
    赵云恬摇摇头,企图甩出脑子里那血腥肉疼的画面。
    “再说吧,我今天很需要喝点酒麻痹自己。”
    沉明玉艰难地走去吧台,给自己和赵云恬点了杯度数不是那么高的果酒。
    “那你少喝点,不然伤口发炎。”
    “行。”
    酒过三巡,沉明玉的酒量本身就不大好,喝完四五杯就伏在桌上醉醺醺地抬不起头。
    喝下去的酒在膀胱堆积,尿意上头,踉踉跄跄地摸去洗手间,好在清吧她常来,喝醉了也能轻车熟路地摸进洗手间。
    女洗手间的隔间不算多,总共四个,沉明玉习惯用最后的隔间,刚关好门就迫不及待地脱下裤子解决生理问题。
    三急得到解决,摁下马桶的冲水键,哗啦啦的抽水声有些过于大了,在稍显安静的空间里显出几分让人心慌的诡怪。
    “嘶...酒量还是不大行啊...”
    沉明玉步伐踉跄地撑住洗手台,镜子里映射出酒后醉醺醺的样子。
    她现在是头重脚轻,浑身难受,整个人像只软脚虾,几次都没摁到洗手液的泵头。
    “嗝...”
    刺鼻的酒嗝让她稍微清醒点,挤出些许洗手液清洗双手。
    酒精上头,沉明玉干脆掬起一捧冷水扑在脸上,冷意钻进毛孔,醉意稍减,抬头注视镜中的自己,头顶冷白的光线投落,打在任何一位走进洗手间的人的脸上,难免会有呈出几分不健康的苍白。
    车祸后的伤口还包扎着绷带,她伸手摸了下,微微的刺痛削减醉意,脸上不断滴落的水珠有些滑进脖颈浸到衣领里,湿乎乎地贴着皮肉。
    “呼...”
    沉明玉准备离开,天花板内镶嵌的顶灯好像出了点问题,灯光明明灭灭的让人内心发慌。
    “线路出问题了?”
    她含糊不清地嘟囔,正准备离开,背后无人的隔间门无故越敞越开,像是有谁正在门后缓慢地推开,合页处刺耳的声音如同女人尖锐的指甲划过黑板,听得她牙根发酸,头皮发麻。
    沉明玉彻底清醒,乌黑的眼珠惊颤着滑到眼尾,用余光瞥向明暗光影中骤然停下的门板。
    咕嘟——
    唾液滚进喉咙,毛孔沁出细密的冷汗,心也徒然悬到嗓子眼。
    谁...是谁在那里...
    灵魂叫嚣着快逃,可极恐之下谁还能自主控制身体?
    沉明玉双腿灌了铅般地沉重,她即便想逃,浑身的力气却仿佛被抽尽,眼睁睁瞧着头顶的灯彻底熄灭,周身陷入泼墨的黑。
    哗——
    抽水马桶发出巨响,如一声惊雷直直劈在她的心头。
    不...不对...洗手间...洗手间分明只有她...一个人...
    洗手间的顶窗透进暗淡的光线,沉明玉背靠洗手台,双手握紧台沿,指骨撑得皮肉发白。
    咯吱——
    一只青灰枯瘦的手探出隔间,手掌重重地贴在门板上,血红尖锐的指甲刮蹭着门板坚硬的表面。
    恐惧在大脑皮层炸开,沉明玉眼前的一切事物都在颤动,她想逃,奈何浑身僵硬,眼看隔间里那条青灰色的手臂慢慢垂落撑在台阶上,老鼠尸体腐败后的刺激性气味直窜鼻腔。
    救...救命...
    谁...谁来救救她...
    沉明玉肝胆俱裂,堵在喉咙的尖叫在隔间里的鬼手朝她伸来的刹那,脱口而出。
    “啊!!!”
    “明玉?明玉?你怎么了?”
    赵云恬紧紧抓着沉明玉的双肩,见她涣散的瞳孔逐渐恢复焦距,悬起的心稳稳落地。
    “云,云恬...有...有...”
    沉明玉要疯了,抬高左手指向空荡荡的第二个隔间,那里分明什么也没有。
    “有什么?那儿什么也没有啊,倒是你,一直没回去,我就来厕所找你,结果就看到你怔怔地站在那儿,怎么叫你你都没反应。”
    赵云恬察觉她的异样,眼神中流露出的惊恐不像是演出来的,说明她刚才的确经历了什么事才会变成这样。
    “......”
    沉明玉吞口唾液,慢慢放下胳膊望向围在四周的陌生人,她们眼神奇怪,打量自己时像是在看位精神病人。
    “我们走吧云恬。”
    她不想引起恐慌,或是被她们认定为精神病,强压内心的恐惧,在陌生人们的围观下离开洗手间。
    “你刚才在洗手间遇到了什么吗?”
    赵云恬向吧台要了杯温水递给她,问。
    “...我...我说出来你可能不会信...”
    她喝了口温水,勉强恢复镇定。
    “你...是不是遇到了...脏东西?”
    赵云恬不笨,更何况好朋友那种被吓到血色全无的样子,一猜就能猜到大概。
    “...我...”
    既然她看出来了,沉明玉也不好继续隐瞒下去,于是把今天遭遇的灵异事件一五一十地都告诉了她,包括猜想自己之所以会这么倒霉是因为那天的探险活动。
    “所以你今天才会频频受伤,还遭遇了两回灵异事件?”
    赵云恬表情沉重。
    “应该是这样。”
    “云恬,我等不及了,明天我想去寺庙一趟,你能陪我吗?”
    沉明玉扣着指甲缝,问。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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