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同行驶在去往固永县的官道上,心中豁亮,高兴之余,还感念便宜大姥爷和便宜舅舅的关爱之心。
    左忠堂是一个好人,一个有血性的好人,唐玉江之所以被他看好,当了女婿,不是因为唐玉江才智出众,也不是因为唐玉江武功高强,唐玉江武功并不高强,是因为唐玉江和他对路。唐玉江年轻时是非分明,嫉恶如仇,心思却很灵巧,左忠堂看上他的,正是心存方、行圆事的灵透劲。
    周同也是,不过才智不弱,武功更强。
    “同儿,要不是你说了李祥阳的名号,巡抚大人还未必相信你的治河方案呢,省府能够出三百五十万两官银,二十万顶帐篷,也算是很难得了。”“大姥爷,您这边就别拿银子了,有单博文这两百多万两和朝廷派下来的,孩儿觉得足够开渠引水之用了。”“呵呵傻孩子,无论官兵还是百姓,让他们白干是万万不能的,官兵由你舅舅节制或许不会出什么乱子,百姓可就不一样了,出不了一年定会跑掉大半,民心所向是对的,但不给些激励措施是很难坚持到最后的,挖河打堤可是件苦差事。”
    周同临走时左忠堂又叫住安顿了话,“同儿,派给你舅舅的五万大军十日内必达,一应吃喝拉撒睡都不用你管,朝廷的银子进了咱们肃北领就让你大舅给你们送过去,再需要什么物资不用你亲自跑,让你舅舅派人来就好。还有,那顾江州知府单博文的事情就此告一段落,他家的大半银子归了你,以后再滚起来还要不少年成,不许再去骚扰了。”周同嘿嘿直笑,“大姥爷放心,既然咱们留着他往肥里养,孩儿当不会再去理会。”
    唐玉江笑道:“好不容易养的稍肥了,被你一把抓掉肥膘一大半,你可知我和你大姥爷有多心疼嘛。”“舅舅,孩儿明白了,请您和大姥爷放心,以后只要是咱们肃北领的官员,犯了多大的事儿我都充耳不闻,大不了告诉您和大姥爷定夺。”左忠堂道:“好,同儿,你很聪明,这次虽然来的有些莽撞,但也不是毫无根据的瞎撞,和那些大人们说话做事有板有眼,我很放心。这就去吧,向张县令和李祥阳说明我们的意思,能够让几个县的几百万人丁安居乐业,是咱们大家的心愿。巡抚大人委派的监察使李涞跃大人三日之内赶到,那时你们再共同做出造价,大举招揽乡民,总之,名义上你领头,实际上让李祥阳和张县令两人看着办就行。”
    唐玉江道:“同儿,你大姥爷让你做名义的领头人,是为了你以后前程着想,也是不想让你陷在固永县浪费时间,一切安排妥当了,回到周家园子做完了事,尽快回来。”
    周同明白唐玉江的话,也理解左忠堂的心意,解决了大问题,挂自己的名号,今后好在朝廷显露一把,快点赶回来,是为了那个便宜大舅。
    周同想不明白的是李祥阳,一个布衣老者,如何在巡抚大人心目中的地位高的出奇,连左忠堂也对他赞不绝口。
    小黑再一次卯足了力气飞奔,周同心情畅快,不时的提气拉着小黑减轻重量,官道上同方向的快马只是几个呼吸便被超过去,还惊了几匹母马,吓得往路边野地里乱窜。
    来到固永县大衙天已黑透,周同先麻烦郑月国去了唐副尉的军营报平安,再狠狠的吃了三碗青菜面,张县令坐在一边看着他吃,李祥阳也在,正喝茶呢,端茶的手微微颤抖。
    周同终于吃完了饭,李祥阳实在等不及了,“周团长,结果如何了?”周同还在品味青菜面的余香,“老李,我那大姥爷和咱们肃北领的巡抚按察使什么的你都认识吧?”
    李祥阳端茶的手晃出了茶水,“怎么,你在他们面前提到我了?”“哈,李老,不提你他们怎么会相信我呢,提了,几位省府的大人听到你的名声当即拍板,给咱们出三百五十万两官银和二十万顶帐篷,还要上游的林吾县和下游的四个县共同出力,并且委派了监察使李涞跃,专门负责其他几个县的劳工物资的派运,一切听我号令。哈哈,李老,张县令,我大姥爷那边出了二百万两,并且派了我舅舅率领五万大军来帮忙,一切用度咱们不用负责,只管让他们干活就行,哈,五百五十万两白银,五万大军,对了,朝廷也会派下来一些银子,咱们的大事可成啊。”
    李祥阳瘦弱的身躯微微颤抖着,一时不语,张县令笑道:“那年朝廷大司空府派了一位三品大官到咱们固永县勘察水情地貌,亲自来请老李,可老李不给他面子,愣是把他撵出了家门,结果耽误了大事。”周同问道:“那是为何?”张县令道:“你问老李!”
    李祥阳沉静了一会儿,“他是我兄弟,是个贪官,来之前没和我提治理河道的方案,却先提银子,有他在,水灾隐患得不到彻底解决,反而会劳命伤财,我怎能给他去做帮凶。”周同很以为然,“嗯,大姥爷说那一次上头勘察后得出的结论不但要几个县的青壮劳力全部出动,还要需要四千万两白银,我当时听了就觉得其中有故事。李老,他是你亲兄弟吗?”
    李祥阳摇摇头,“是,也是咱们固永县人。”“哦,那真不够意思,把自己的家乡建设好,难道对他没有好处吗?”“哼,他的心思早就不在这里了,这里不是他的家,皇城,才是他的家,我们之间已无任何关系。”
    张县令笑道:“当官的哪有不贪的,没听老话说嘛,没有不吃屎的狗,没有不贪财的官,老李想开些。”周同觉得他的话讲的有意思,“张县令,你不是不贪嘛,怎么一概而论呢。”“哈,我也贪,不过自小对钱财没兴趣,我贪心,贪百姓的民心。”周同知道,坐在张县令这个位置上,这样的想法是没错的。
    周同晚上来不及去刘千总的府上了,回到军营和唐副尉说了几句,又和吕文倩说了省府的一些事情,来到莫小柔的帐篷时,忽然觉得心有些累了。
    “同哥哥,你的脸色不太好。”“柔儿……”周同轻轻的拉着莫小柔的小手,“事情很顺利,这里的百姓以后再也不怕洪水来侵害了,我本来是很高兴的,只是见到柔儿,怎么挺累的感觉。”
    “同哥哥,你这叫操心过度,到了我这里想放松了,可是心中还记挂着许多事情,所以精神发虚。”“柔儿,你知我。”“同哥哥,好久没见你睡觉了,今晚就躺着睡一次吧。”“柔儿,在你这里?”“……嗯,同哥哥安心躺下睡,我帮你疏通经络。”“……”
    周同起来时帐篷内只有他一个人,走到外面正巧遇到吕文倩端着盘子,盘子里是煮好的青叶粥,“周同,昨晚你倒睡的舒坦,莫姑娘一夜没合眼。”“她人呢?”“给你做早饭呢,这不,莫姑娘给你煮好的。”“啊,多谢文倩了。”“谢我干嘛,我又没替你操心。”
    莫小柔和吕文倩共度了一晚,周同还以为她一直在自己身边呢。要是没有外人,柔儿就不会离开自己了。
    “栋子,文倩,张县令今天开始召集人做工程的前期预算,咱们一起去看看。”吕文倩对这事挺感兴趣,她答应了,康国栋当然附和。唐副尉也一起进县城,不是去县衙,是去千总府,“唐副尉,你先去刘千总那里探探气,我午饭前过去,差不多了,咱们就去周家园子盖我家的祖宅。”“好嘞,啊,是,遵命!”
    今日县衙好不热闹,大堂里站满了人,后花园多了几十张桌子,大小板凳不计其数。数百人见了周同纷纷跪地磕头,周同问了才知道,这些人都是经年跟随张县令和东荒河打交道的人,最了解水情,张县令告诉他们是周团长连夜奔波省府与军团部,得到了上面的支持,解决了开渠引水的资金,十七八年的老大难问题一夕有了结果,众人无不感念周同大德。
    “诸位叔叔婶婶大哥大姐们,我并没有做什么,只是将咱们这里的实际情况报告给了左大将军知晓,是他老人家推动的这项工程,给咱们带来了所需的资金,真正要完成这项伟大工程的人,是你们,这还是要张县令和李老领着头,依靠大家伙儿的力量才能干好,我应该谢谢大伙儿才对,大家起来吧,再不起来,我也磕头了哈!”
    人群欢呼一阵安静下来各干各的,张县令领着周同坐到李祥阳一边,桌子上是成堆的图纸文册,“周团长,昨晚你走后我和老李商议了半宿,今早召集来了这些人,想着先把咱们固永县境内的民情地情盘查一遍,三天后监察使李大人来了,就可以衔接上游的林吾县了。”
    周同笑眯眯的看着两个老人,心说你俩办事够利索的,比我还急,“张县令,李老,这里的事情我都不懂,您二位看着办,需要我做的,只管张口,我用全力。”说着做出用劲的动作。
    李祥阳道:“资金也许不够,但大头已落实到位,此事快一时便早一刻动工,图纸规划早就成熟,我和张县令商量好了,张县令带着大队人马分作四十三个小分队去四十三个乡村,将各村需要占用的土地和需要搬迁的百姓记录下来拿到我这里汇总,月国在咱们这里有些威名,让他带着三十个衙役捕快沿途巡查,我领着二十人在县衙计算,争取监察使李大人来之前搞定。”
    “呀,李老,您做事的爽利劲儿年轻人也比不上啊,好,就这么办。我呢,让我做啥?”李祥阳道:“你我管不了,到时候人马来了负责协调就是了。”张县令笑道:“周团长不如去和刘千总他们喝酒,听说昨日他们闹得挺排场。”
    周同问道:“什么排场?他们要干什么?”“还不是为了你家祖宅的事情,嗯,不懂吗?”张县令笑的很有趣,“啊!”周同想到了银子,“懂了,这么大的工程,五百五十万两银子兴许不够,要往好里干需要更多的银子,朝廷的银子也不知什么时候派下来,也不知派多少,我去找刘千总他们要些好了。”
    周同不由得想到了单博文,狗日的牲畜还有三五百万家产,要是都弄过来,改河道所需要的资金也就足够了,可惜了,左忠堂姥爷还要留着养,为以后打算,却不知以后又要多少人因那个贪官家破人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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