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的宇文善,逕入书房,并交待奇克晚餐送到书房来。他静静坐在椅子上,脑海里千头万绪乱成一团。很久很久,突然惊觉墨奇魁已经很久没出现了。正纳闷那墨魔究竟在搞什么把戏,还是太忙了,所以没时间理他。突然体内又感应到他对他说话:『我的确很忙,忙到没空理你。你觉得无聊吗?』
    宇文善在心中回应他,说:『我怎么知道你是在忙而不是故意不理我?』
    『原来你害怕我不理你。』
    宇文善说:『你不是有东西留在我体内吗?如果你不理我了,那东西怎么办?』
    『告诉你也没关係,那只是一条觉魂。不过当我修练魔功时需要灵与觉合一,觉魂自然会回到绿光体。』
    『可是刚才我完全没有感应到它离开了?』
    墨魔笑着说:『你当然不会有感觉,因为在第一次进入你的肉身时,我已经在你身上打出一个入口。』
    宇文善突然转移话题,说:『我记得你曾跟尤大说,当我的眼珠出现绿光时,就是你在和他说话?』
    『没错。』
    宇文善再次突然切入正题,说:『什么现象我可以知道你已离开我了?』
    『影…』墨魔立刻惊觉,说:『好傢伙,竟敢套我的话。下次再这样,看我怎么对付你。』
    宇文善不再理会墨魔,他戴上精灵箍在知识库里瀏览〝影〞字开头的词句,很快他就找到跟影有关的词汇,他把不可能的词汇删除,最后只剩下影像、影子两个名词,他想影像太抽象了,应该就是影子。
    就在答案揭晓时,他的体内又响起墨奇魁的声音,说:『你以为你猜到了,是吗?』
    『我本来不确定,现在我确定了。』
    『哼!确定又如何?』
    『…』宇文善立刻放空自己的思想,他把注意力集中在知识库页面上的每一个字,这些字在单一唸读下,都是毫无意义的文字。
    此时,奇克端晚餐进来,他立刻让脑子、心里想的看的全只有饭和菜。餐后不久,他觉得这是他有生以来最累的一天,他决定提早上床,果然很快他就睡着了。
    墨奇魁恶狠狠地摇醒他,不断逼问,如何从影子判断他的存在?
    他从小到老,从没想过或注意过影子,更加不曾想过它和非人、非鬼会有什么关係,因此,不论墨奇魁如何逼问,他心里清楚,自己其实是提不出任何答案的。
    墨魔见他不答,气炸了,伸手挥出一团绿光球,有如排山倒海之势,不断推挤他,最后把他推挤到悬崖边,说:『再不说,谷底就是你的埋骨处。』
    『我真的不知…。』突然左脚踩空,宇文善身体往后倒,人就像自由落体快速下坠。
    「啊!」宇文善痛苦地挣扎,争脱一层梦境,又进入另一个梦中,好不容易睁开眼,看见奇克关心地站在床前叫唤他。他知道自己已从梦里惊醒过来。只觉全身大汗淋漓,口乾舌燥,气喘不止。
    此时墨魔又在体内发话:『你真的不知道影子和我的关联?』
    宇文善此刻才明白,原来刚才自己是真的被墨魔逼迫,不觉脱口说:「我不是在做梦!」
    奇克问:「长老,你醒了?」他触到宇文善衣服全湿了,赶紧拿乾净的衣服为他换上。
    墨魔说:『我以为你有隐藏意识的本领,看来是我高估你了。我是不会轻易毁损我寄宿的肉身的,但真惹恼我了,玉石俱焚的道理你应该懂。嘿嘿!影子的事,你就慢慢想吧!想得出来,算你厉害,我绝不为难你。』
    宇文善盯着地上自己的影子,实在看不出现在和过去有什么不同。他想,或许是晚上在屋里点着灯的缘故,也许等到大白天就可以察到一些蛛丝马跡。
    第二天,金曜星一探出头,宇文善就急着走到院子。他见地上自己的影子和昨晚灯光下的影子并没什么差别,和以前看到的也是一样。他伸出手,它也伸手;戴上精灵箍,它在头顶也长出两根长长的天线。他看奇克的影子也和自己的一样,被早晨金曜星的侧光拉得长长的。地是什么顏色,影子就是什么顏色。真的应了的墨魔的一句话「想得出来,算你厉害」。
    他失望了,自己的人生已走到尽头,剩下来的命是别人的,自己已不能再做自己的主人翁。到现在,他终于彻底明白,原来受制于人和绝望是如此令人难以接受。以往对卢谭的计较,对雷鸣远、诸葛天星的嫉妒,现在想起来真是幼稚到了极点。如果不是可以主宰自己的生命,那来计较与嫉妒。只是懂的代价太高,现在,一切为时已晚。
    他像洩了气的球,不跳不滚,呆立金光下。
    现在,他的世界里没有声音,就算有,他也听不见。他的世界里也没有感觉,因为金曜星的光与热汗湿了他刚换上的衣服,晒伤他的皮肤,他不知痛或难受。因为这一切都比不上不做自己的主人翁更令他痛心疾首。
    墨奇魁已窥见宇文善的脆弱,他要加深打击他,最好一次把他打到彻底死透,教他永世不得超生。于是他又在体内喊话,说:『如何?以你的聪明才智,要想发现影子的秘密,谈何容易。哈哈!你…』墨奇魁突然觉得宇文善的反应超冷静,全身的体温不断往下降,冷到几成一具冷血行尸。
    宇文善在心里对墨奇魁说:『你听过〝垂死一搏〞吗?你不该继续对绝望者痛下杀手,因为他已经死过一次,再死一次,对他已经没有恐惧。』
    墨奇魁震惊地说:『你好可怕,我的王都没像你这么冷酷无情。难怪你能丢下狼口下的儿子自求生存,回头再为他报仇。』墨奇魁怕魔王阿毘休罗,因为魔王的权力比他大,他尊重伦理下的权威,所以他害怕。而当他的情势优于尤大时,尤大也尊重他的权力而怕他。他一向认知强权下的伦理,如今却被他所主宰的臭皮囊的主人,以垂死一搏,硬是加以破坏这个根深蒂固的强权伦理,一时教他也无可奈何。真是一人敢死,万夫莫敌,连魔宫的总管也得乖乖嚥下这口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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