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当年叶宇那一篇惊才绝艳的文章,给予他足够的震惊之后,虞允文对叶宇的赏识可谓达到了空前。
    否则也不会在当年的会试,以及殿试上力挺叶宇!
    但是之后就因为赵惇的一句话,彻底改变了叶宇的命运,直接被贬到了安丰当了知县。
    随后叶宇的彻底反弹,以至于今日年纪轻轻就官居吏部尚书,这足以说明他虞允文的眼光没有错。
    所以虞允文感到不解的同时,更多的是一种惋惜。试问要是一开始拉拢叶宇,又何至今日送礼示好的地步?
    对于虞允文的质疑,赵惇没有正面予以回答,而是露出一丝无奈道:“虞相,本王此举乃事出有因,你就不必多问了!”
    随后便不愿在此事上过多纠缠,而是转移话题道:“今日叶宇既然收了礼物,对我方的吏治整顿会有所收敛。而这裁减之后的官员调配,虞相要多多费心才是……”
    “下官明白!”
    既然主子不愿意透露其中缘由,他这个作为臣子的,也只能继续揣着疑惑在心中。
    ……
    叶宇坐在轿子里,盯着盒子里的千手观音,心中却翻起了滔天巨浪。
    双目有神的叶宇,哪里还有望江楼的醉酒模样,反而冷淡的神情表露此刻他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他记得林薇菡的信中,就提到过家传之宝千手观音。
    之后被孙铭所盗走,便从此销声匿迹。
    可如今这尊千手观音,竟然落到了自己的手中。
    对于今日恭王送他的礼物,叶宇深知这是贿赂自己,无非是想让他在整顿吏治之时,对虞允文一党的官员做些让步。
    但此时此刻,叶宇所在意的不是赵惇送礼的意图,而是这千手观音背后的故事。
    这千手观音,为何会落到了赵惇的手里?
    要知道林薇菡的信中,说了报灭门之仇的是一个姓肖的男子。
    若是孙铭没有将千手观音出售的话,那这个姓肖的男子时最有可能得到千手观音。
    若是这个姓肖的神秘男子,真的得到这尊千手观音,那这个姓肖的男子又与赵惇有什么关系?
    如果没有关系,这千手观音不会无故落到赵惇的手上。
    即便是别人的进献给赵惇的礼物,这也是有迹可循的一个线索。
    在望江楼中,叶宇很想用言语试探赵惇,但最后还是压住蠢蠢欲动的心。
    因为他虽然不知道这事情的缘由,但几件事情都与恭王赵惇有着莫名的关系。
    所以在未有了解清楚之前,最好的办法就是佯作不知。
    进入城中,叶宇撩开轿帘看了一眼街边的商贩,随即又无趣的将轿帘放下。
    突然叶宇感觉轿子停了下来,正欲要询问发生了什么事,轿子外面传来一阵口角之声。
    “你这算命老头真是的,这竹幡险些砸伤我了!”在前面领路的阿宽,此刻正与一个老人争吵着。
    这位年过半百的老人,十分歉意的赔礼道:“实在对不住小兄弟,方才一阵怪风吹过,吹断了栓竹幡的绳子,实在是抱歉……”
    揉了揉泛红地额头,阿宽十分晦气的撇了撇嘴:“真是倒霉,以后拴好你的竹幡!”
    阿宽说完觉得余怒未消,随即看着横在街上的竹幡,就晦气的踩了一脚。
    “阿宽,不得无礼!”
    此刻叶宇已经从轿子中走了出来,见阿宽越发的盛气凌人,于是便出言喝止。
    “少爷,是他……”
    阿宽一脸委屈的正要辩解,却被叶宇挥手打断:“这位老人也是无心之举,既然已经向你道歉,你又为何践踏老人家的竹幡?”
    一番训斥,阿宽愧疚的低头站在一旁默然不语。
    叶宇随即打量了一番眼前的老人,见这名老人虽然年过半百,却目若朗星透着精芒。
    让叶宇感到一丝怪异的是,眼前这位老人身为算卦之人,却不穿水火道袍,竟以一件儒生装扮站在卦摊前,这着实让人觉得有些不伦不类。
    “得罪之处,还望海涵!”叶宇不知道这个时候,是该称呼老人道长,还是称呼先生。
    “不敢!不敢!”这位老人急忙还礼,态度不卑不亢甚是得体。
    叶宇表达歉意之后,顺手将地上脏污的竹幡捡了起来。
    身为算卦之人,这竹幡就是一种招牌,对于这一行业的人来说,是个尤为重要的门面。
    所以阿宽与老人争吵,叶宇可以不予理睬,但是践踏老人的竹幡,就是一种恶劣的行径。
    他叶宇管不了天下人的行为道德,但是自己身边的人,就要懂得尊重别人。
    叶宇捡起那根竹制的竹幡,随意看了一眼,见上面写了两行字,上书:忘中浮云轻,九九尽归一!
    简简单单十个字,倒是蕴含了道家的诸多妙理。
    将竹幡亲手交还给老人,随后便转身准备坐轿子离去。
    可就在他准备走进轿子的那一刻,却双眉微微一皱,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接着又转过身来,看了一眼那面竹幡,向老人请教道:“老人家这竹幡上所题诗句,可真是暗含玄机啊!”
    “哦?这位公子莫非也懂得玄门妙理?”老人轻捻胡须,似有深意的轻轻一笑道。
    “略知一二!”
    老人一指街旁的挂摊,含笑一礼道:“若公子不嫌弃,可在此入座相谈……”
    “甚好!”叶宇没有推迟,便来到简易的卦摊前坐了下来。
    “测字还是卜卦?”老人依旧挂着笑意,只是在端详叶宇相貌良久之后,眼中的笑意里却多了几分惊异。
    叶宇看了看挂摊上的摆设,随即笑了笑:“那就测字!”
    说完便接过老人的纸笔,在纸上写了一‘花’字。
    之所以写这个字,叶宇也是随心而为,也许是他想起了林薇菡信中那句‘昙花一现,只为韦陀’。
    “不知公子想问些什么?”
    叶宇沉吟了片刻,随后轻声道:“都说说吧……”
    老人点了点头,仔细端详着这个‘花’字,接着摇了摇头道:“所谓一花一世界,一岁一枯荣,这个字不好!不好!”
    “哦?何以见得?”叶宇看了一眼自己写的字,饶有兴致的追问道。
    “一花一世界,花乃草木,故此草、世、木三者合一,乃是一个葉(叶)字,公子可是姓叶?”
    叶宇闻听此言却是微微一愣,不过随后却笑了:“测字卜卦,无外乎察言观色搜罗信息,这一点道长倒是有眼力!”
    老人却是摆了摆手,也不予辩驳,随即又接着道:“花,终究乃是草木之物,而公子这个‘花’字,笔力极为萧条,透着一种冷清之象……”
    “那又如何?”
    “说明公子身边已经有草木凋零!”
    “草木凋零……”
    叶宇这一刻神色微微有些错愕,他想到了林薇菡的死。因为‘林薇菡’三字都是花木之意,或许这就是所谓的草木凋零……
    不得不说,算卦老人的这句话,让叶宇突然有了很多感触。
    沉默良久,叶宇抬头看了老人一眼,轻声道:“道长所言颇有些道理……”
    不过说到此处,叶宇突然话锋一转:“既然是相互交流,来而不往非礼也,晚辈也要测一测道长的姓氏!”
    “哦?公子也会测字?”老人一听叶宇说出这句话,顿时也来了兴趣。
    “不,叶某无需测字,就知道道长的姓氏,不知道长信不信?”叶宇盯着眼前的老人,露出了一丝淡笑。
    “呃,呵呵,莫非公子真的能掐会算不错成?不过以公子的年纪,似乎这不大可能……”
    叶宇却自信的露出一丝诡笑:“道长,不如你我二人打个赌如何?”
    “公子要赌什么?”
    “叶某要是算对了道长的姓氏,那道长就必须答应叶某一件事;若是算不对,叶某自当奉上重金以作赌资,不知道长以为如何?”
    老人沉吟里片刻,随后爽朗的笑了起来:“好,只要公子能算对贫道的姓氏,贫道甘愿认输又何妨!”
    “道长是不是姓王?”
    “……”
    看着眼前的这位老人面带惊愕,叶宇肯定了心中的猜测,于是又道:“叶某不仅算到道长姓王,还知道道长的名讳,以及道号……”
    “这……”
    “道长名讳是王中孚,字允卿,不知对否?”
    “……”
    “道号重阳子,世称王重阳,不知叶某所说的对不对?”
    “……”
    老人被叶宇连续追问,顿时觉得有些无奈,最后摇头笑了笑:“叶学士果然是智慧过人!”
    “看来王道长早就认出了晚辈。”对于王重阳一眼看出自己的身份,叶宇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王重阳也不隐瞒:“不错,只是贫道没想到叶学士如此睿智……”
    “王道长过誉了,其实你这竹幡上早有提示,晚辈不过是窥探到了其中玄机罢了。”
    竹幡上有‘忘中浮云轻,九九尽归一’十个字,其中既暗含了道家的无为思想,又嵌合了王重阳的名字。
    忘中浮云轻,其实不过是‘王中孚允卿’的谐音;而九九尽归一,其实也就是九月九日重阳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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