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席话,如同晴天霹雳,楚轻云一下子呆住了,30美元一公斤,70美元一公斤……两个数字如同魔咒一般回荡在她的脑海中,她一直以为是缅甸的歼商坐地起价,短短的一年时间从30美元涨到了每公斤70美元,她跟对方谈了整整两天,他们寸步不让,在此之前,她的一批秸秆甚至因此舍近求远去非洲进口,可事后订单都排满了,她实在等不起,无奈之下只能以70美元最终价格成交。
    她从来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价格中竟然藏着这样的陷阱。
    孙德光……买通了缅甸的商人……一个早就布好了的局,只等着自己钻进去……楚轻云颤抖的摸索着衣角,这才想到她的烟已经被扣下了,她抽烟并不是为了追求时尚或者好奇,只是因为她需要一种东西来缓解身上一直背负着的压力,所以自从父亲去世后,楚轻云在极度烦闷和压抑的时候,都会习惯点上一根烟。
    “有烟吗?给我一支。”楚轻云说着,她的声音有些发抖。
    警察看了她一眼,让记录员递过去一支烟还有火机。
    楚轻云颤抖着把烟点燃,深深的吸了一口,然后剧烈的咳嗽起来,这不是她平时抽的没什么味道的女士烟,太呛了。
    那警察说道:“很抱歉,只有这种烟,你现在可以继续说了么?”
    楚轻云用手抓着自己的头发,她开始慢慢明白想要跟这些警察说明白自己无罪已经是不可能了,如果她认罪,那么就会很快开庭审判,如果她拒不认罪,那么警察将会继续后续的取证工作,拖上一个一年半载,然后再开庭审判。
    “缅甸毒枭给我开出的价格是每公斤70美元,虽然没有合同,但是苏晓倩可以作证。”跟缅甸毒枭这种国际走私团伙合作自然不会有合同,就算签了也没用,不可能拿到缅甸去告他们。
    那警察摇摇头,“苏晓倩的证词没有任何作用,因为我去抓捕你的时候,查过了你的通话记录,你在被捕之前,给苏晓倩发了短信,内容是:不要与宋天明联系,药厂已经在产的六种新药立刻停产,转而生产蓝葡小儿感冒药冲剂。我没说错吧。”
    楚轻云呆住了,她就这么愣愣的坐在那里,直到被烟烧到了手,她这才如同被蛇咬了一样抽回手,泪水已经在眼眶中打转。
    爸爸,告诉我该怎么办?
    自己坐牢不要紧,妹妹怎么办?谁来照顾她?
    “楚轻云,醒醒吧,坦白从宽,抗拒从严,50g毒品走私已经可以判死刑,你不要以为拒不承认就可以洗脱罪名,法院宣判只要证据属实,即便没有犯罪嫌疑人的口供也可以定罪。我劝你最好想开点,你要知道时间很宝贵,你这种情况如果认罪态度良好,应该能判个死缓,两年后死缓转无期,在监狱表现好点,减刑也就是十几年时间,可是如果你拒不承认,可能从现在到定罪还要拖个一年两年的,这期间你在看守所的曰子可是不算在行刑期里面的。”
    ……“你还没有结婚对吧,你难道真想美好的青春都浪费在铁窗之中,如果现在幡然悔悟,主动交代犯罪事实,并且检举犯罪同伙,你可以获得减刑,你知道,虽然法律规定走私50g毒品可判死刑,但是真正判起来要比这个轻很多。”
    …………那一晚,楚轻云不知道是怎么度过的,她回忆着噩梦一般的经历,始终无法相信这是真的。孙德光早已经在秘方遗失之后就开始布局,他利用自己浸银黑道多年的关系网,很容易查到蓝海、潘南两个制毒窝点,甚至很可能这两个窝点里面的小头目就是孙德光以前手下的马仔。
    之后让他们在云台公司进货只是举手之劳,而无论氯胺酮还是胶囊皮都是云台公司的正常产品,云台公司只负责生产销售,怎么可能监控经销商将货物买去后的用途。
    之后孙德光找人举报,警察出动,再然后,一切都顺理成章了,孙德光出卖了曾经的手下,他已经洗白了,不需要再涉猎黑道的交易,于是他毫不犹豫的牺牲手下的两个马仔。
    虽然少了两个黑道的线人有些可惜,不过比起开拓生物医药市场这根本不算什么。
    孙德光布局的手段并不高明,只是自己太愚钝了……至于缅甸的走私毒枭,他们只认钱,只要给钱一切搞定,而孙德光接受新药生产后,他也可以继续在他们那里进口血罂秸秆,所以缅甸毒枭理所当然的出卖了自己。
    楚轻云怔怔的望着铁窗,那里只有一尺见方的天空,墙是黯淡灰白色,墙围刷了绿漆,看上去冰冷而生硬。
    绿色的床褥,同样冰凉的感觉,没有任何柔软可言,也许是考虑楚轻云的身份,她有一个单间。
    这已经是很大的优待了,看守所是一个苦难场,即便你是富商,是名人,即便你还没有定罪,只要进去了,那么就只能在痛苦和迷惘中挣扎——
    在看守所外,负责提审的两个缉毒警员正在抽着烟,一明一灭的火星在十二月寒冷的夜风中显得十分微弱。
    其中年轻的警察说道:“梁队,我感觉这案子不好说啊。证据算是充分了,不过楚轻云没有作案动机,据我们了解,近期云台公司的订单明显增多了,而且他们好像真的获得了生产新药的技术,至于我们调查的那个技术员,你说他会不会是被买通了?楚轻云也说可以拿出秘方来作证的,如果没有足够动机的话,我们是不是有理由认为,那些对楚轻云不利的证据都是有人故意……”
    年纪大一点的刑警听到这里白了这个年轻的刑警一眼,不耐烦的说道:“你干脆改行当侦探算了。”
    年轻警察挠了挠头,嘿嘿笑道:“逻辑推理也是刑侦课程的一部分嘛,我在警校的时候这门课程学的还不错。”
    另一个刑警扔掉了嘴里的烟头,用脚将之碾灭,“你给我安心做笔录就行了,审案的事儿交给法院,不用你艹心。”梁姓警官身为鹏城市公安局缉毒支队副队长,自然能分析出年轻警察说的这些东西,不过司法审判不能凭借感觉,疑点终究拗不过证据。还有富翁印假钞呢,这怎么算,难道以动机不足就不判了?
    他不是法官,而是刑警,他只负责抓人,负责审问,至于判罪那是法院的工作,判错了也跟他无关。
    自古以来,无论是华夏还是其他国家,都无法杜绝冤假错案的发生,法官是一个压力很大的工作,每天他们面对形形色色的案件,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模棱两可的,这时候证据的尺度怎么把握呢?
    比如一个人销售毒品胶囊,被抓后他说自己不知道这是毒品,还以为是普通的感冒胶囊,别人让他卖,给他钱,他就卖了,那么到底是判罪还是不判罪?
    事实上真的法院审判,这种情况基本要定罪,活该你倒霉了,否则凡是卖毒品的都一口咬定自己以为卖的是面粉,那么警察还要不要抓人了?
    法律的尺度一直很难掌控,松了则有罪犯逍遥法外,严了则有无辜者含冤入狱,法官唯一的就是尽可能好的掌握这根标尺,让错案尽量少一些。
    华夏的法律虽然不如澳洲和欧盟国家那样宽松,但是也一直在强调慎杀,少杀,特有的死缓刑法勉强算是其中的一个表现了,可是牢狱之灾始终是无法避免,被冤枉了算你倒霉,除非是被指控杀人,入狱多年后“被杀者”又被找到了,否则想翻案?难!
    梁姓警官又点燃了一根烟,他在思量着刚才的电话,针对106走私毒品案,市局孙局长亲自关照下来,挂电话之前他只说了四个字:“尽快结案。”
    何谓尽快结案?这就耐人寻味了,做官做到鹏城这样一个仅次于直辖市的城市市公安局局长兼市常委这一步,交代下来的任何话都可能含有潜在的寓意。
    按照局长的意思,停下后续的取证工作,将楚轻云定罪就是最快的结案方法,难道这件事是上头压下来的?
    孙局的级别已经是正厅,再往上就勾着省了,楚轻云一个小小的云台公司董事长,应该牵扯不到省里的关系,难道是有人委托帮忙?
    梁姓警官隐隐的感到这件事背后有蹊跷,不过他没打算尝试去挖出掩埋在地下的盘根错节,他不够格,而且他也不傻。
    安安稳稳的结案,既省了事,又立了功,还讨好了领导,这才是明哲保身之道,他看了看身边那个低着头依然在认真分析案情的小警员,看他似乎还有什么话说的样子,心中不禁感慨,他似乎从这个年轻警员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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