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曼很随意,甚至都没有特地挑选日子,就在阚斉渊接她下班的路上临时通知他回家见父母。
    阚斉渊很重视,自她说过之后特地让助理查了路志远的喜好,买了很多他喜欢的东西备在家里。
    她看着他一堆一堆搬上后备箱,本想制止,后又笑笑随他去了。
    “老爷,小姐回来了!”别墅大门打开后,倒是家里的张姨率先看到她,朝着楼上大声喊着。
    路曼带着阚斉渊走进大厅,屋内陈设一如既往,富丽堂皇,中欧世纪的装修风格,路志远的喜好几十年如一日。
    阚斉渊有些紧张,坐在沙发上时束手束脚的,就连张姨给他倒茶,都要起身致谢,一副小学生被老师点到的模样。
    路曼轻拍他手背让他别紧张,“只是见一面,别想太多。”
    他一个劲的点头,额前的碎发已经微微有些汗湿,回握她的手心也有些黏。
    路志远过了很久才从楼上下来,路曼起身相迎,他转身直接去了餐厅,二者只得跟上。
    “爸。”她率先开口,给他介绍身后的男人,“这是阚斉渊,我男朋友。”
    阚斉渊急忙打招呼,“伯父好。”
    路志远撤下面上的老花镜,递到一旁张姨的手中,“金玖房地产的?”
    “是。”他点头,“和贵公司也有一些生意往来,虽然不及亚盛,但日后我一定会努力,让路曼过上想要的生活。”
    路志远淡笑,虽已暮年,但仍能看出风气不减当年,“坐吧。”
    “谢谢伯父。”阚斉渊给路曼拉开座位,这才寻着她身旁的座位坐下。
    “听说你那间公司已经在筹备上市了?”他突然开口打破沉寂,路曼淡嗯了声,“约定期限内会将它转给她。”
    路志远沉默良久,“她最近迷上了当演员。”
    路曼握着筷子的手紧了一瞬,又很快松开,“注册资金。”
    “一千万?”他试探开口,后者点头,“可以。”
    路志远似乎并不想和她和和气气的吃这一顿晚饭,刚歇停两秒又开口询问:“他们最近有找你吗?”
    路曼放下筷子,抢过阚斉渊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这些事等会儿去书房谈好吗?”
    她转头定睛看向他,眼神淡漠,完全不似女儿看父亲的眼神,没有任何崇拜、敬佩、爱戴,甚至有点淡淡的凄凉、悲哀,以及对命运的不公。
    “我今天就是带男朋友回来给您看一眼。”
    路志远打断她,“好,去书房吧。”
    阚斉渊看着二人陆续离开餐厅,全程除了打了个招呼,后续就和局外人没什么不同,但餐厅除了饭菜香气,似乎还弥漫了股淡淡的硝烟味。
    一进书房她便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路志远眉头颦蹙,对她这样毫无规矩有些反感。
    她笑得有几分讥讽,“又没外人,父慈子孝那一套就不用演了吧?”她往下陷,有些疲惫地闭上双眼,全身虽在放松,但略微蹙起的眉心能看出她此刻的戒备。
    “时宜楠说你搬出去了。”路志远坐到她对面的沙发上,也没有在过多摆出父亲的架子,声音也放缓了几分。
    “我搬不搬的,房子是我自己买的,和您有半毛钱关系吗?”
    她点点眉心,四周散逸着灼灼寒气,“她心血来潮想搞投资,我在五年内已经做到了将公司上市,只要她在白纸上签个字,公司就属于她了。现在是什么?失散在外的千金想要勇闯娱乐圈?您害怕她出事,想让我开个娱乐公司,没问题,资源、经纪人、戏路,她只要想要的,我都帮她办到。”
    “路曼!”他想打断,却听到她更加剧烈的回应。
    “别叫我路曼!”她睁开眼,瞳孔竟骤然收缩,一瞬变竖,眸色极浅,透出可吞噬万物的漫天火光。
    路志远毕竟年长,没有被她的情绪给牵引,“那我该叫你什么?二十四年前若不是我将你抱回来,你现在已经冻死在雪夜里了。”
    “呵!”她冷笑,“我情愿我死在那天。”
    她起身想要拂门而去,身后人喊住她,“你不要忘了,这十六年是我培养了你,你所学的这一身本领,哪一样不是靠我的资金堆积出来的?”
    她没答,步子丝毫未停,这些话她听了太多太多遍,所有钱财,她都已经十倍百倍还给了他,若非那人还在世,他早已认回了他的宝贝女儿。
    那时候的她呢?她该叫什么?她该去哪里?
    争论这些根本毫无意义。
    “你当真不怕那些人找上门来,用楼下那位来威胁你?”
    这话让她成功停下脚步,回头那一眼像是冷血的动物所散发的寒光,凉凉的,如冬日下的一场大雨。
    “我有什么值得他们来威胁的?”她按下门把手,却没拉开,盯着手背反复思量,最终还是开了口,“娱乐公司是最后一次,我会让她回到你们的身边,届时我们再无瓜葛。”
    门关上,书房的地灯却好像电路接触不良,闪烁了数下后陷入沉寂,黑暗中,路志远幽幽舒了一口气。
    思绪越飘越远,竟回到了漫雪纷飞的那天夜晚。
    他抱着才刚出生的婴儿急冲冲往齐淳家里赶,却在即将到达的路口处,看到了一个竹藤扎的小篮子,他裹紧了手中的被褥,生怕怀中孩子吹到凉风。
    地上那篮中,有一个漂亮的小婴儿睁着大大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他,她嘬吸着自己的小指头,用那双懵懂的眼珠在他身上四处打量。
    他的靠近,遮住了路边昏黄灯光,也遮住了她一生中所有的光亮。
    她换回了他才刚生产的老婆,往后的好几年,他没见过她,直到八岁那年她被送了回来,她又脏又瘦,浑身上下只有皮包着骨头,如果不是那双眼睛一如既往的明亮,他差点都没认出来。
    路夫人亲自给她洗的澡,看到她胳膊上数都数不过来的针眼,哑着嗓子哭了一夜。
    路志远没想到,他们为了控制他,竟给一个婴儿注射毒品,一注射便是八年,还来的虽然还能呼吸,可毒品早已渗入了五脏六腑。
    如果送去的真的是他的孩子,他估计会崩溃。
    一边庆幸自己做的是个正确的决定,一边看到路曼又会内疚。
    而他的妻子因为受不了内心的折磨,一夜后病倒在床,他不得不将她送去山上僻静的地方休养,远离这些纷争。
    路曼有多顽强呢?
    他以为她至多活不过十岁,可她真的很能忍,毒瘾发作能将自己绑在床上,咬着块帕子到满嘴鲜血,牙龈断根,她都不曾喊一句疼。
    出于愧疚,他尽力做好一位父亲的职责,送她去最好的学校,给她最好的教育,她想学的东西也会请业内数一数二的佼佼者去教导。
    甚至在她要钱的时候都是毫不犹豫地转给了她,连用处是什么都没过问。
    他自问已做到了全部,但八年的伤痕,这些远远不够。
    商人终究是商人,在利益面前,除了家人,其他什么也不是。
    路志远起身,一脚踩向地灯的开关,室内恢复明亮,照得他手腕间的表带闪闪发光。
    “吵架了?”阚斉渊看出她路上的情绪不太正常,进屋就往沙发上躺,连鞋都不愿意换。
    路曼摇头,看他给自己脱下鞋,转而用脚尖戳了戳他胸口,“昨晚说任我欺负,真的假的?”
    他脸不禁有些泛红,昨夜她一个劲的揉弄他下面,现在都还有些肿,“你不是玩了一夜了吗?”
    “玩了一夜吗?”她歪头细想,“后来睡着了,应该没有玩很久吧?”
    浑白的脚趾有些凉,他捉着往那处塞,“还肿呢!”
    路曼笑了,像是真的被他逗笑,半撑起身子凑近他,室内没开灯,借着小区里的灯光,两人静静望着。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这样看着自己,那双眼似乎透过他在看很多东西,握着脚的手收了收,忍不住亲了上去。
    吻很轻柔,她的唇很软,不过两下便顺势倒在了沙发上,他压着她的身体,胸口处的软峰被禁锢在薄软的奶罩下,他没有去摸,只是捧着她的脸吻的小心翼翼。
    不知为何就产生这种心理,此刻的她像橱窗里标价昂贵的水晶,是被禁锢在窗口里供人观赏的玩物,没有自由,没有属于自己的人生。
    他没有僭越,她也没有,两人都只在薄薄的双唇间交换鼻息。
    还是路曼率先撤离,歪头逃避他的亲吻。
    阚斉渊清浅吐着有些紊乱的气息,将落下的吻贴在她脖颈处,身下发出一阵微颤,他抬头,“饿吗?刚没吃多少东西。”
    得到的否定,她伸出双手搂住他的脖子,“有些困了。”
    “好。”他应,抱着她回房间,给她换上轻薄的睡衣,全程没有对她有任何非分行为。
    路曼寻了个舒服地位置躲进被窝里,开了空调的房间室温正合意,躲藏在被窝里的她缩成小小一团,让他看着有些莫名的心疼。
    他想,即使生活在家世极好的家庭又如何,烦恼也不会比穷苦人家少吧。
    “其实……”阚斉渊抿唇,黑暗中他似乎也被这股沉闷的氛围给感染了,却偏偏还想将自己的伤口扯开说给面前的人听,也许对比之下,她会觉得好受也不一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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