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韜在庞统家待了一晚,直到隔天一大早,才在苓的陪同之下,回家一趟。
    静韜一看见许久未见的母亲跟韞卿,思念、愧疚之情顿涌心头,又是哭个不停;苓在一旁看见了,也觉得有些感动。她在张家逗留了一会儿,觉得格格不入,便托了个空,先行回来了。
    等到苓回来,庞统得知月姬跟韞卿只是高兴,至少没先追究起那几封「家书」以及她的去向,悬在半空中的心也终究是放了下。
    了结一桩麻烦事儿,他自是特别开怀;总算是不用思索下一封家书究竟要写些什么了,而苓也不用关在房内练习韞卿的语调或身段,走起路来似乎也觉得特别轻快。
    两人用饱了晚膳,庞统难得帮忙她收拾桌案,趁苓还在灶房里洗着碗筷之际,他从房里搬出那罈梨花白,准备了两只酒杯,就这样坐在回廊上,举杯对月。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但早晚还是令人觉得有些冷凉,庞统多披了一件衫衣,饮着酒,身子顿时觉得温热起来;他呵呵笑着,也给另一只空杯满上。
    苓洗好碗筷,绕到厅堂来,就发现庞统一人又坐在外头,不知在做些什么。她缓缓走近,闻到了点点酒香,这才发现了庞统喝酒。「士元叔。」
    「苓ㄚ头,来,过来这儿坐坐。」庞统看见她,一脸欣喜,连忙拍了拍身旁,要她落座。
    苓依言在他身旁坐下;覷见他唇畔上那抹笑意,只是淡淡扬起细眉来。「士元叔今儿个,心情很好。」
    「当然啦!」庞统哈哈大笑,不知是因为有些薄醉了还是怎般,居然一股脑儿把所有牢骚全说出口,「那个静ㄚ头,真是大麻烦,这回总算把她给拐回荆州来;虽然啦,对她的心上人还有她是有些不公平,但是如果不这么做,往后麻烦的就是咱们了是吧?昨天一进门,我看她一脸……」他滔滔不绝,要是苓不开口制止,庞统可能真能说上个一个时辰。
    「士元叔。」她端庄的跪坐着,瞥了说个没完的庞统一眼。「事情过了就过了,别老是掛在嘴边;还有,你的坐姿,是不是该改改?」
    庞统给她这么一说,突然觉得有人管真好。他盘腿而坐,一脸满意。「不管如何,我现在觉得心底真够轻松了;你也这么觉得吧?」他微微一笑,那双眼眸看起来哪见一丝醉意?他将杯中酒液喝乾,又给自己满上。
    「士元叔,别喝太多。」
    「放心,我有节制。」他摆了摆手,一脸要季苓安心的表情。
    两人坐在外头,看着天上明月;过了许久,才闻他开口。「苓ㄚ头。」
    「嗯?」
    「这回能顺利带回静ㄚ头,多亏你了。」握在手中的酒杯朝她举了举,这才浅啜了一口。
    苓浅浅扬唇,凝望着庞统侧顏,「士元叔这回比我轻松的多了。」亏他想出的主意,什么「简单聪明」都是对自个儿说的,身为他的养女,可就得任劳任怨,替他上天下海啦。
    苓难得笑话他,庞统故作一脸无辜,柔声讨饶,「苓ㄚ头啊,你就别太计较了啊?谁叫静ㄚ头她……」
    她叹了一声,「方才我不是说过,别再抱怨静的事儿吗?」
    庞统这回真想衝回房间,咬着棉被哭诉;他这苓ㄚ头怎么好像全替静ㄚ头说话啊?他说几句都不行。他心中一面淌着泪,脸上只得撑起笑来,「好吧,不说了、不说了。」
    唉……虽说有人管、有人照顾不错,但是偶尔自己一个人,也是颇自由的嘛。才刚说有人管着不错,才转个头,却又开始怀念起那段自由日子;人就是这样啊。
    「对了,苓ㄚ头。」庞统拿起另外一只酒杯,递给了她,「我不发牢骚,那你总可以陪我喝几杯吧。」
    苓平常不大饮酒,几乎每一回酒液沾唇,全是因为庞统要求的缘故;并非她不爱喝,而是买酒来就是要给他解馋的,她若贪杯,可不就换他大呼小叫了?
    「只喝三杯。」她敛起眼来,轻声说了条件;庞统点了点头,苓这才双手接过。
    「算算日子,若我没记错……」庞统喝着酒,一边望着天上明月,「今儿个是咱们成为『父女』的日子,算来……也经过了十一个年头了吧?」
    听庞统言说,苓的心跳霎时漏了一拍;捧在手上的酒液颤了颤,「士元叔,好端端的……」她低下螓首,「怎么提起往事来了?」
    「我也不知道,今儿个特别高兴;又听你说了,你陪静韜回家,看见他们家里一团和乐……」庞统搁下空杯,望着身旁的姑娘,「苓ㄚ头,就当我这个做爹的多想,替我的好女儿操心。」
    饮下一口酒,那酒香盈满口齿,胸腹暖热起来;苓抬起眼来,望着他的侧顏,唇儿一弯,芳心竟是轻颤。「士元叔确实想得多了。我这回带回静,能看见她们一家团聚,我心底……也是为了静,为韞卿高兴。」之前上张家多回,与韞卿是也有些交集,两位姑娘又都崇尚武艺,因此偶有切磋,亦是自然。
    「听你这么说,我也就放心了。」
    苓一口喝乾水酒,瞧见庞统那杯也见底了,她主动抱起酒罈,给两人满上。
    两人随口谈天,饮着温酒,听着蛙声虫鸣,品嚐着这难得的,一刻间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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