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这债,我可不可以用下辈子的时间去还?」
    看着躺在寝室大床内,用着厚厚棉被裹着的欹暮雪,夏维世觉得难受。
    这个人……这个盲目地说着喜欢自己的人。
    抚着额,夏维世从未有过这样的情绪,如此令他心急、难受、易怒……这样的感觉,他从未有过。
    「为什么偏偏是你?偏偏……是你让我这么在意。」手滑过欹暮雪的脸庞,夏维世似乎也很苦恼自己对欹暮雪的执着。
    两年……这段时间里,从来没有忘记过你,原以为两年的时间足够我忘记拥抱你时的温度,可是为什么听到你的名字时,我仍是不住的想追寻你的身影呢?
    你的人……你的心,都想要独得,若你还活着,就想让你只看的到我。这个答案,还有思考的意义吗?
    都过了两年,难道夏维世会不明白?都到这节骨眼了,还不坦率?
    「大人,我把他带过来了。」尹岳走进寝室,他轻声细语。
    即便欹暮雪已陷入昏睡状态,但夏维世仍要求进出寝室的人都要谨慎,最好连一点声音都不要发出。
    「让他进来吧。」
    夏维世有点疲惫的挥挥手。距离欹暮雪陷入昏睡至今,已有三天,整整三天,夏维世都未闔眼过。
    虽然欹暮雪身上的伤都已经处理包扎好了,可是为什么他却迟迟不醒呢?是因为不肯醒,还是真的严重到连醒来都有困难的程度呢?
    「请进。」
    尹岳把人带进来后,自己便默默退下了。
    「欹家找来的密医,就是你吗?」夏维世的眼神冷冷的看着眼前的女人,他问道。
    「要不是我有所谓的医德,我还真不想承认我就是大人您口中的密医。」女人看起来年轻,但是口吻却十分老练。「现下在床上躺着的这男人,跌下山崖后的确是由我医治的。」
    「跌下山崖!?」夏维世1脸震惊,他没想过欹暮雪还有发生过这种事,他激动的追问。「什么时候的事?」
    「您不觉得,在这种非常时刻问这种事,很没意义吗?」对于夏维世的激动不以为然,这女人虽然对夏维世用着恭敬的语气,但态度上却不是那么恭敬。「我是虞,是负责照料穆雪的侍女。」
    「谁啊?连听都没听过。」夏维世虽然知道穆雪是前任国君的私生子,但那并不代表他就有兴趣知道他们的事情。
    「是啊!穆雪是谁、我是何人根本引不起你的兴趣。」虞似乎一点都不担心欹暮雪的伤势,她看起来游刃有馀。「既然夏维世大人有办法知道我接触过欹家的人,那么神通广大的您怎么还不知道这个躺在床上的人为何迟迟不醒的原因?」
    「如果你是想要激怒我,大可不必现在。」夏维世恶狠狠的瞪着虞。「现在,我要你专心的医治他。」
    「其实也没有医不医治的问题,他现在不醒来,不过是因为催眠罢了。」虞耸肩。「我除了会一点医术外,还略懂催眠术。」
    「催眠?」夏维世挑起眉来。
    若真要说的话,他的确有很多疑问。比如说,为什么穆雪和欹暮雪两人会各自以对方的身分生活,但却又在关键时刻换了回来?
    「是的,不过虽然我会催眠,但实际上催眠的人是穆雪而不是我。」虞虽然口口声声说是照料穆雪的人,但她的样子又实在不像是一个下人。「在穆雪知道前国君已逝后,便离开了隐居之处,跟了戏班子,成了唱戏的戏子。那时开始我便常易容成各种的人跟在穆雪身边。有一次,我甚至装成一个奇怪的人,教他如何催眠。」
    「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
    「因为穆雪不会愿意见到我的。」虞垂下眼帘。「与他父亲有关的人事物,他是不会想要再接触的。」
    「那又为什么要教他催眠?」
    「不觉得比起廝杀?让敌人以为自己是我方朋友,那也是不错的战术吗?」
    虞轻轻的笑了,她做为一个侍女,或许态度上很糟糕,可是作为一名军师,也许是一个可用之才。
    见夏维世不再提问,虞说道:「两年前,当千慕把欹暮雪从土里挖出来后,就把欹暮雪带到了欹暮驰暂时安身的地方。」虞走过去摸了摸欹暮雪的腿,似乎是想要确认什么。「那天,他们骗欹暮雪说他不是欹家家的血脉,一时承受不住打击的欹暮雪跑了出去,失足坠下崖,在他陷入昏迷的时刻,正是催眠最好的时机,所以,我易容成密医对他下了暗示。」
    「暗示?」
    「我在他昏迷时曾经说过『他有一条腿已经跛了』这样的话,这是第二个暗示。第一个暗示就是告诉欹暮雪他不是欹家血脉这点。」
    「然后呢?」夏维世越听表情越铁青。
    「至于第三个暗示,就是他刚醒来的时候,穆雪在他耳边对他灌输的,自己的身世。」
    「自己的身世?」
    「是的,欹暮雪会变穆雪,穆雪会变欹暮雪,就是靠这样的催眠。」虞彷彿对自己所传授的催眠术非常有信心,她道:「我一直跟在穆雪身边,所以我知道他想要利用催眠术来和欹暮雪交换身分,然后另找时机完成报仇。但是,穆雪的催眠术还不纯熟,因此我才易容成密医,趁着医治时多下了个暗示。」
    「为什么下的暗示是跛腿?」夏维世不明就理。
    「还不明白吗?」虞的手还覆在欹暮雪腿上。「穆雪是个跛子。」
    「跛子?哼!我想我可以明白为什么前国君要对他不闻不问了。」夏维世冷笑,自己儿子有了残缺,身在帝王之家,那便是一种笑话,难怪前国君到死都要隐藏私生子的存在。
    可是夏维世不知道,在他杀死前国君前,这个残暴冷血的男人,却写了有生以来最有亲情可言的一封信,也就是那样的一封信,使的穆雪恨极了夏维世。
    「那是当然的。」虞跟着咧嘴而笑,但看起来就像是苦笑。「可惜穆雪催眠的伎俩还生嫩,他在无意中也对自己下了暗示,因此实际上两个人都被催眠了。后来,欹暮雪以为自己是穆雪,所以即便他没有残缺,走路却还是像个跛子1样。而穆雪……因为长期努力吃苦练习的原因,加上催眠的助力,虽然他的腿跛了,但他却可以表现得像正常人一样。」
    「我实在不懂,为什么最后进了我寝室的那个穆雪,会是欹暮雪?」这是夏维世1直想不透的地方。
    假如穆雪真的想杀了自己,那么他应该自己来才对。
    「因为谁都知道,进到寝室的那个人,不可能杀得了你,相反的有很大的机会会被你反击。」虞冷静的分析。
    「所以就要欹暮雪当替死鬼!?」夏维世握紧双拳。他现在还对于刺伤欹暮雪这件事感到亏欠。
    「也不能这么说。」虞观察着欹暮雪昏睡的脸色,好似是在想着这催眠要如何解开。「事实上,对于这刺杀结果,我们抱持着一半成功一半失败的心态。假如成功,那么就让欹暮雪亲手了结您,假如失败,欹暮雪会因为催眠的原因不得不告诉你『真正欹暮雪』的所在处,而当你1抵达那里,穆雪就会趁着您毫无防备时刺您一刀。」
    「感觉还真是完善的计画啊!」夏维世咬牙。他一向不相信怪力乱神,就是催眠这样的伎俩也被他轻视,可如今活生生的例子在自己面前发生,他就是想嗤之以鼻都不行。
    「不过我并没有想到,催眠竟然会提早解开。」虞摸索着下巴。「也许欹暮雪看到您的时候,原本的自我对您的强烈情感混乱催眠给予他的暗示,以致于他的杀意变的薄弱,甚至到最后替您挡刀。」
    「既然催眠解开了,为何他还不醒?」
    「受了刺激或是看到熟悉的事物不过只能暂时解开罢了,在暗示结束之前,催眠就会像是毒药1样侵蚀脑袋,过不了多久,便会神智不清,完全无法分清现实与虚幻。」他回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也许几天,也许一辈子。
    「他和你们平白无故,何必这样对待他?」听到欹暮雪的处境,夏维世睁大眼,要不是因为还有催眠要解除,他恨不得现在就杀了她。
    「要想赢得胜利,就必须好好利用身边的棋子。曾经受您宠爱的欹暮雪,自然也是最好的棋子之1。」虞感觉得出夏维世的杀意,但她并不害怕。「您要怪,就怪您自己放纵情感,害了一个明明您不想伤害的人。」
    「……我不想听这些,也不想听你跟我说再多的催眠术。我只想知道,他究竟能不能醒过来?」夏维世的耐性快消磨殆尽。
    「事实上,催眠术在中途突然中断是很危险的,连我都没什么把握1定可以叫醒他。」虞刻意提高音量。「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他可是看见您之后,因为对您太过强烈的情感所以才会强制中断了催眠。」当然啦!夏维世刺的那刀也是个关键,痛觉刺激之下,催眠更加速失效。
    「这个人的愚蠢,我早就知道了……」但就是因为是这样的,所以他才放不下。
    「如果他醒来,请您1定要好好待他。」虞温柔的抚着欹暮雪的额,她的神奇很忧伤很忧伤,彷彿这是她所能看的最后一眼。
    「这种事不需要你提醒。」夏维世真的完全不明白这个虞。
    这女人上一秒说得好像欹暮雪只是一枚帮助穆雪完成报復的棋子,可下一秒,她却又表现得很关心他一样。
    好复杂!女人心果然海底针!
    烦躁的搔搔头,正当夏维世准备催促虞快点替欹暮雪解除催眠时,却见虞低下身,在欹暮雪耳边耳语道:「听着,穆雪已死,你还是欹暮雪,是那个健康的欹暮雪。等你醒来后,你会忘记所有使你悲伤的事物。」语毕,虞竟然咬舌,她让鲜血滴落到了欹暮雪脸上。
    「你在做什么!?」发现虞的不正常举动,夏维世赶紧推开她。
    「我要还您一个新的欹暮雪,所以,在解除旧的催眠同时,我又以我的鲜血为媒介,下了一个新的暗示。」
    「你有什么企图?」
    「企图?」茫然的转过头看看欹暮雪,虞失声笑道:「这个人即便是假的也好,但他曾经是穆雪,我只是希望他不要痛苦而已……」虞倒下了,她旋风似的出现,却又旋风似的离世。
    这女人大概一开始就吃了毒药,时间到了便会毙命的那种。
    「完全无法理解这个疯女人的意思!」夏维世感到烦躁。
    「大人,她的身分我查出来了。」尹岳1进寝室就被虞的尸体给吓到了。「她……自尽了?」
    「看来这世上还有比欹暮雪更蠢的人。」夏维世冷声说道。
    「大人,这女人是穆雪的生母,同时也是异族之女,懂得易容之数以及异族1些怪异的巫术。」说着刚刚才获知的情报,尹岳正想着要怎么处理虞的尸首。
    「你不觉得,既然这人已经死了,说再多她的事情,也已经毫无意义了吗?」夏维世示意尹岳不要再多说虞的事情。「我现在比较想知道为什么这女人要救欹暮雪,却又对他下了另一个催眠。」
    「或许,是因为一种爱吧?」尹岳作为保护夏维世的侍卫,他的观察力自然比旁人还要好一点,相对的,他对任何事的细腻留心也是无人能及的,虽然正如温采玉所说,尹岳在应变上有待改进,但他的观察细微,倒是连采玉本人都称讚有加。
    尹岳既然可以找到虞,那么他对虞的了解也1定要有一个程度上的认识,否则他是不会带她去见夏维世的。
    「你可以说说看。」夏维世对于尹岳的信任远胜于任何人。
    「如果催眠可以让甲相当程度的变成乙,那么是不是某种程度上而言,也等于把乙的一部分精神或者记忆残留在甲的脑袋里?」共同生存。尹岳想到了这四个字。
    「你的意思是穆雪的思想和精神有一部分会残留在欹暮雪脑中?」
    「我想对于欹暮雪本人的记忆应该是不会有任何影响,但穆雪的某些精神的确会变成潜意识而保留在脑海深处。」尹岳沉吟着,这些都是他的猜想,却又莫名的合理。
    「所以,因为虞知道这点,所以才会希望欹暮雪过的好?」因为自己儿子的一部分精神会随着欹暮雪继续生存下去?
    「虽然听起来不可思义,但寧可信其有。」尹岳点头。「况且我听说若用媒介来催眠,其效力远比1般的暗示还要更好。」穆雪当初下催眠时,大概并没有使用媒介,因此欹暮雪才得以自行中断催眠。
    「虞为了保证暮雪不会再有突然中断催眠的事发生,所以才用自己的血甚至是生命来作为媒介下了最后一个暗示。」夏维世这下总算明白。至少他很确定虞没有要加害欹暮雪的意思。
    「那么她的尸体要怎么处理?」尹岳问道。
    「把她跟穆雪葬在一起吧!」夏维世替欹暮雪擦拭脸上的血跡。「毕竟这对母子就某种程度上而言,比任何人都来的无辜。」政治上的腥风血雨,他们未曾干涉,却深深地被牵扯在其中。
    尹岳低着头,默默的把虞的尸体抱走。
    在离开夏维世的寝室时,尹岳偷偷的笑了。
    1向冷酷无情得夏维世大人竟然会说出那种话……
    尹岳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笑,可是他总觉得,夏维世可以遇见欹暮雪,就根本上来说是一件好事。
    至少那个男人眼中不再只有报復。当一个人被爱滋润后,是不是心胸也会跟着宽大了起来呢?
    尹岳很好奇。
    所以他甚至比夏维世都还要期待欹暮雪醒过来。
    当晚,夏维世仍打算要守着欹暮雪1整夜时,欹暮雪发出了一点声响。或许是因为身子太久没有动而僵硬,他发出了不舒服的气音。
    「醒了?」夏维世站起身,他点起桌上的蜡烛,想要看清楚欹暮雪的脸色。
    欹暮雪听见说话的声音,他抬起头,看见夏维世后,眼里马上透出着一种疑惑。「……你是谁?」
    「啊!?」夏维世没想到欹暮雪会是这样的反应。「你是不是睡傻了?」摸了摸欹暮雪的额头想要确定他是不是发了烧,夏维世唤尹岳进来。
    「我……我又是谁?」
    一听及此,刚进寝室的尹岳和正要倒水给欹暮雪的夏维世都瞬间石化。
    ──『我要还您一个新的欹暮雪。』
    新的……哼!
    「尹岳……」夏维世把尹岳拉到角落。
    「是,大人。」
    「该死的去把那个叫虞的女人从土推里挖出来!我非要鞭尸洩恨!!」
    「大人请您冷静一点!!!」
    看着失控的夏维世和不明白发生什么事情的欹暮雪,尹岳只在心里稍微感叹了一下。之前,欹暮雪曾经痛苦到连自己的身分都情愿捨去,那么,现在这个失忆的,「全新的欹暮雪」对于曾经是敌人的彼此来说,是福,还是祸呢?
    尹岳不敢想了,因为现在夏维世正失控嚷着要去鞭死者的尸。
    还真是一个让人不能松懈的主子………。尹岳哀叹。
    「鞭尸?鞭谁的尸?」
    一直默默看着拉住夏维世的尹岳两人,欹暮雪歪着头,他轻轻问道。
    也许是因为睡了太久,喉咙乾燥的问题,欹暮雪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嘶哑,但还是可以感觉得出来那就是欹暮雪本人。
    只有欹暮雪才能用那样温柔无知的语气说话;只有欹暮雪才会用这样无害天真的眼神去看待他人,只有欹暮雪……
    「不,也没什么,不过是生气罢了。」夏维世觉得欹暮雪应该要摆第一,他暂且放弃要鞭尸的打算。而一旁的尹岳则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前一刻还说人家无辜的夏维世,下一刻马上就说要去鞭人家的尸,现在又因为欹暮雪而打消这念头……看来若不是欹暮雪真的很重要,就是对夏维世来说,鞭尸还不算是太急迫的事情。
    毕竟尸体要化为白骨总要一点时间的。想想还能够这样冷静为夏维世的行为找原因的自己实在奇怪,尹岳不由的感到无力。
    「尹岳,你先出去。」看着似乎对环境非常陌生的欹暮雪,夏维世这样说道。
    「啊……」尹岳有点犹豫。毕竟他家主子的脾气没耐性又有点火爆,说的行不通可能会直接用行动证明。
    现在的欹暮雪还很脆弱啊!若夏维世一不小心行动过激了,那可赔了夫人又折兵。
    「现在我的命令都不听了?」夏维世眼神冷淡的瞪向尹岳。
    「不,属下现在就出去。」微微行了个礼,尹岳只在心里默默为欹暮雪祈祷。
    毕竟小兔子遇见狮子,多少都是凶多吉少的。
    见两个人中看起来最和蔼的人走掉了,欹暮雪显得无措,他想叫住尹岳,可是又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我有那么可怕?」看出欹暮雪的不知所措,夏维世一屁股坐在床沿,他看着他,表情虽然还是冷冷的,但语气却已经柔和不少了。
    「不……我只是、只是不知道你是谁。」
    「我叫夏维世,你叫欹暮雪。」
    「这、这样啊……」面对着沉默,欹暮雪越来越觉得尷尬。
    然后呢!?知道名字后呢!?他为什么在这?这夏维世又和自己什么关係?
    「……我们……是一对恋人。」夏维世搔搔头,他的脸竟然微微红了起来。
    「啊!?」欹暮雪一脸惊讶。
    恋人!?
    「你和我外出打猎时不小心出了点意外,昏迷到刚刚,甚至还给我失忆。」摸了摸欹暮雪的头,随后又凑近欹暮雪,在他唇边留下细碎曖昧的吻。「好不容易盼到你醒来,你却是这副德性!」
    「我……那个,对不起。」垂下眼帘,欹暮雪对于夏维世的亲密虽然有点不自在,可是他终究不是很讨厌。虽然他总觉他和这男人没有这么亲密。
    「为什么要跟我道歉?让你受伤,我才要道歉。」夏维世把欹暮雪压回床铺,他尽情的向他索取着吻。
    「那个我、我……」欹暮雪对于夏维世的举动感到害臊。
    「怎么?不想要?」夏维世温柔的问着。
    若是尹岳在这,恐怕会被这样温柔的夏维世给吓到半死吧。
    「我跟你……我是说,我们真的是一对恋人?」阻止夏维世想要脱下自己衣服的手,欹暮雪急忙道:「我脑子有点乱,可是我总觉得,我们不是这样的关係……」
    「难不成你想说我骗你?」夏维世挑起眉来。
    「我不知道,可是我总觉得……我们好像并不应该有这层的关係。」欹暮雪抬起头,他直视着夏维世。
    这时欹暮雪的眼神,是那样的神似穆雪。
    穆雪的精神会有一部分残留在欹暮雪脑中。
    夏维世终于体悟到了虞的意思。
    也就是说,即便我想要替欹暮雪拟出一个新的过去,也会因为穆雪那残留的记忆与精神而使欹暮雪无法完全的相信?
    握紧双拳,夏维世感到愤怒。
    但他最气的并不是虞作了什么,而是不管如何,欹暮雪竟然会否定两人是恋人关係的这点。
    虽然他的确没有给过欹暮雪承诺,虽然他与他的确还没到恋人关係,但是,他为什么没有全盘的信任自己?
    是欹暮雪下意识的否定两人的关係?还是因为属于穆雪的精神正在干扰?
    夏维世越想越气,因为他发现不管怎么想,欹暮雪好像都没有会十足信任自己的理由。他现在才发现他以前对待欹暮雪的方式一点都没有能称作恋人的行为。
    「你在生气?」见夏维世的表情越来越臭,欹暮雪也知道自己一定是说错了什么,但他搞不懂,他究竟哪里说错了。
    「不,我在气我自己。」夏维世抱住欹暮雪,这时刻,他不想只单纯地拥抱他了。「既然让你有我们不是恋人的错觉,看来是我之前还不够疼爱你啊……」
    「不是的,我只是──」欹暮雪张了张嘴,但却又好像不知道该说什么,支支吾吾半天,只挤出这么一句话。「只是不太确定……」
    以世俗的观感来看,才一清醒,就被告知眼前的男人就是自己的恋人,无论怎么想多少都会有点怀疑吧?
    「可恶!不然我该怎么做才会让你相信啊……」夏维世有点困扰,不!是非常困扰,他开始自言自语,甚至开始在计画怎么让欹暮雪明白自己与他是恋人的事实。
    看着夏维世这样的苦恼,欹暮雪不由自主的露出笑容来。
    「笑什么?」夏维世看到了欹暮雪的笑容,他像是寻到宝物的凑近。「有什么好笑的?」
    「对不起,我只是……」以为自己的偷笑惹的夏维世生气,欹暮雪下意识的道歉。
    「为什么要道歉?」这次换夏维世笑了,他道:「天知道我有多想要看你为我绽放的笑容。」每次一想到欹暮雪和顏旎谈天时露出的笑容时,他就快疯了。
    虽然欹暮雪曾经说过喜欢自己,可是他却从未在自己面前露出那样灿烂的笑容。
    刚刚看到欹暮雪在偷笑,他甚至有一种念头,一种为了这笑容就算倾盪家產也不足为惜的念头。
    「可恶!难道现在变成我在一头热?」觉得这样的自己很逊很糗很难看,夏维世的脸又红了几分。「不行不行!必须要让你快点明白我们是恋人这件事!」
    「听着!」突然严肃的看着欹暮雪,夏维世审视着他。
    「是?」见夏维世突然变的严肃,欹暮雪以为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欹暮雪,你是我的人,清楚吗?」
    「啊!?」
    「不能让别人恣意的看你、碰你,你只能听我的,只能属于我,只能为我而笑,你是我的恋人,你明白吗?」夏维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听他的语气,好像并不是在开玩笑。
    「那个……」欹暮雪倒是有点傻眼了。
    「我晚点再来看你,你先休息!」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像自己,夏维世只想要先离开好好冷静一下。
    「是……」望着夏维世转身离开寝室的样子,欹暮雪的眼里满是一种温柔的情绪。
    「如果你还想要再装下去,我想,迟早会破功的。」
    尹岳走了进来,他这么对着欹暮雪说。
    而欹暮雪面对尹岳,笑容依然不减。
    「你是谁?」
    「我是尹岳,你是欹暮雪。」
    「我和刚刚那个人真的是恋人?」
    「你又是怎么看待的?」
    「我觉得不是很真实。」
    「所以我说,你就不用再装了!瞧你都笑成这副德性……不,应该说是哭成这副德性。」看着面带笑容但却又在流泪的欹暮雪,尹岳叹气。
    「夏维世大人总是说你又笨又蠢,我想我好像多少明白了一点。」
    「若我不这么笨这么蠢,怎么还会苦中作乐呢?」欹暮雪眨眨眼睛,他觉得自己的泪水好难控制,虽然并不悲伤,可是他却异常想哭。
    人类的情绪,好像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复杂的。
    「是啊!也要不是因为你这么笨这么蠢,又怎么可能会让夏维世大人受骗呢?」说着说着,尹岳忽然又道:「又蠢又笨的,到底是谁呢?」
    是那个吃尽苦头的欹暮雪,还是那个一直以来说不在乎可自己偏偏在意得要死的夏维世呢?
    尹岳没有答案,或者说两者间根本不能比较。
    他看着欹暮雪笑着哭泣,他看着看着,好像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为了不让彼此因为沉默而尷尬,尹岳问道:「欺骗大人,你难道不怕他生气?」
    「他如果生气,要赶我走,我恐怕不会那么容易走。」欹暮雪瞇起眼来,他经过了好多事后,好像又变得更坚强一点。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离开那个人。」欹暮雪看着尹岳,他知道尹岳某种层面上来说并不认同自己。「如果遇到这个人真让我那么痛苦,那么虞的催眠就会成功了。」
    「也就是说,你并不认为和大人相识,是一件悲伤痛苦的事?」尹岳忽然又不明白了。「既然如此,你为什么又要骗大人你失忆了?」
    「也许我在害怕吧!」欹暮雪苦笑着。「害怕太多,所以乾脆不想去理会了。」所以不如装作失忆,倒还轻松多了。
    一睁开眼,看到夏维世关切的眼神,害怕的情绪开始縈绕,他记得自己姓欹,记得自己和夏维世的身分有多么的尷尬。
    「你是不是还在害怕你兄长会找大人麻烦?」
    「嗯……」
    「那你就不用担心了。那个女人说你兄长再也不会有威胁了。」
    「咦?」
    「那女人说我只要告诉你『我的确是一个放弃被爱的人』,你就会明白。」虽然尹岳还是不明白千慕话中的意思,可是他看见欹暮雪的表情时,却知道他已经意会了。
    「原来如此,千慕她……」欹暮雪搅着手指,他总觉得脑子一片混乱。
    「另外她要我转告你,请你一定要好好幸福的活下去。」尹岳似乎觉得言尽于此,他也想要离开寝室了,毕竟待太久,被夏维世发现可不好解释。
    「那个,我可以问一件事吗?」欹暮雪叫住尹岳。
    「请问。」
    「为什么知道我是假装失忆的?」
    「感觉,就是一种感觉。」尹岳说着。
    应该说,他不愿意相信,那段与夏维世在一起的日子,会令欹暮雪痛苦到想忘了一切。正因为无法相信,所以欹暮雪的谎言在他眼中就像是一场儿戏。
    「倒是你,最后要怎么跟大人交代?」
    「我想,我需要找个时间好好问问他究竟恋人是什么了。」
    欹暮雪笑了,尹岳也笑了。
    他们都知道,风雨已经过了,剩下的,就是期待着下一次的花开日。
    欹暮雪明白,他和夏维世,还有些事必须要好好说明白。
    欹暮雪是不是长大了、是不是又更坚强了一点?
    本人或许还浑然不知,可是尹岳却明白。
    一个人有了成长后,身边的人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呢?
    但是,夏维世却好像不明白,还一直以为欹暮雪仍然是那样的笨那样的蠢。
    到底又笨又蠢的,是谁呢?
    想着想着,平常严肃的尹岳突然在长廊上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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