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自那次藺若兰保护欹暮雪后,夏维世就没有再折磨过欹暮雪。
    「是因为我的关係吗?」藺若兰想着,但随后她马上否决了这个可能性。「他本来就是个对任何是都没什么热情的人,他会厌倦折磨奴隶,也算是理所当然的。」
    可是,復仇这一件事,夏维世有可能会厌倦吗?摩娑着下巴,藺若兰知道自己对夏维世而言本来就不足轻重,可是如果可以,她还是希望夏维世心里有她的。因此她才会利用欹暮雪,一次次的救下他,只为了让夏维世记住,有一个叫作藺若兰的女人曾经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与自己作对。
    被恨着也无所谓,至少夏维世会记得自己。没想到自己竟然也会可悲到这种地步……藺若兰苦笑,她的确没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一天。
    从一个奴隶变成新王朝最大功臣的宠妾,然后又因为一个奴隶而失去一切宠爱。真的是成也奴隶,败也奴隶,没想到最后,她任何事都跟奴隶脱不了关係。
    觉得心烦的藺若兰走出房间,她本来就习惯一个人,也因此身边没有丫头跟着。就在她漫无目的的到处逛逛时,却突然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响和可疑的人影。
    是谁?
    机警的藺若兰没有马上惊呼,她只是赶紧躲到比较隐密的地方躲起来。
    「这地方就是夏维世的住处了,你等等负责行刺,我去找暮雪少爷。」一个刻意压低声音的女人说话了。
    「找到少爷后,先确认他的情况。」另一个男的应道。
    行刺?暮雪?少爷?
    藺若兰摀住自己的嘴,她顿时明白来人是谁了。
    是两名来自欹家的刺客,一男一女,女的负责和欹暮雪见面,男的则是刺杀夏维世。
    不行!这样大人会有危险!
    藺若兰偷偷的离开现场,她打算去通知夏维世,但是好景不常,她在慌乱之下,步伐也跟着凌乱,一不小心,就踩到了树枝,发出轻微的声音。
    「是谁!?」
    男的率先听到了声音,他对女的道:「今天计划先取消,你先回去,我解决完那个偷听的人后就回。」
    「小心一点。」女的頷首,她翻墙而去,消失在黑夜之中。
    藺若兰知道自己暴露了行踪,她更慌、更无助。这样下去还没到大人的房间就会先被杀掉的,与其无声无息的死掉,还不如──
    索性赌一把,藺若兰大喊着:「大人!夏维世大人!是我……是我藺若兰!这里有刺客!有要刺杀大人你的刺客啊……大人,大人我──」
    藺若兰的话还没喊完,她的脖子一冷,已经被男刺客用剑给划了一刀。
    血是用喷的,溅了出来,脏了衣袖,可是藺若兰却觉得,这些血,竟美的令她难以睁眼。
    「愚蠢的女人!」男刺客踢了一脚倒卧在地的藺若兰,他十分不屑。
    「愚蠢的,到底是谁呢?」
    尹岳站在男刺客身后,他的剑已经抵在他的后颈。
    「什么时候!?」男刺客大惊,他顿时觉得恐惧已经化成一条毒蛇,绕在他的颈肩,而操弄着那毒蛇的,正是一步步往他靠近的夏维世。
    「刺客?莫非是欹家派来的?欹家还有人活着?」夏维世显然不相信还有馀孽倖存着,他皱着眉,用责备似的眼神看向尹岳。
    「这……」
    「哼!你要杀就快杀!反正那位大人很快就会把夏维世你这个浑蛋杀掉。那位可是非常强的……呜啊!」男刺客还在冷笑着,夏维世却冷不妨的抽出袖中的暗剑,然后往他的左眼刺去。
    「杂碎还敢在这里大放厥词?」像是碰到什么脏东西似的神情,夏维世厌恶得把手中沾了鲜血的短剑丢到地上。「我不管你口中的那位有多厉害,我只问你,他在哪儿?」
    「我不会背叛那位大人的。」男刺客显然对他的主人有着一定程度的忠诚,他忍着左眼的剧痛,朝夏维世吐了一口口水。「要杀要剐就快点!」
    「让你死得痛快并不是我会做的事。」夏维世看着男刺客,随后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要尹岳先把他押入大牢。「你想寻死可以,但至少也要死的有些价值。放心,我一定会让你死的很有价值。」
    男刺客不寒而慄,但他知道自己已经难逃一死,索性打算咬舌自尽。可是尹岳却又比男刺客更快,他撬开他的嘴,连眼睛都不眨的把他的舌头砍去。
    「呜!?」男刺客显然没想到会被砍去舌头,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太突然。
    「想咬舌自尽?我倒要看你现在怎么咬舌?」夏维世轻挑眉,对于怎么折磨人,他是最了解的。「尹岳,替他洒上一些止血用的粉末吧,不然失血过多而死,也算称他的心了。」
    「属下这就照办。」尹岳从腰间拿出一小袋的粉末,他全数往男刺客的嘴里倒去。
    「啊啊!啊呜呜呜啊啊啊啊啊!!!!」男刺客疼得在地上打滚。
    「盐,可是治疗伤口最棒的良药呢!」夏维世邪笑,等他欣赏够男刺客挣扎痛苦的表情后,就没有再看他1眼了。「尹岳,关他入大牢,明日一早,就在眾人面前问斩。」
    「是。」尹岳拖着男刺客离开。
    「好,间杂人等也走了。那么,你呢?你也要走了吗?」蹲下身,看着倒卧在地的藺若兰,夏维世轻声问道。
    「如果大人要见死不救,我自然等会儿就要走了。」藺若兰苦笑,她知道夏维世一点都不温柔,可是她不晓得,竟然就连在这种场合,他也如此不知变通。「大人,你想要救我吗?」一双眼直直地盯着夏维世,藺若兰放弃似的问道。
    「……我不想救你。」夏维世很坦白的说出他的想法。「只要你一走,就再也不会有人阻止我折磨欹家那个奴隶了。」
    「就算我走了,大人你也绝对不会再折磨他。」藺若兰突然笑的很灿烂,她道:「他的魅力,只是大人还不明白罢了,等你终于明白时,你也绝对会捨不得折磨他的。」藺若兰毕竟是个女人,女人细腻的观察是男人所不能及的。
    「胡说!」夏维世站起身,他愤怒的踢了藺若兰一脚。「他是仇家之子,我饮他的血都来不及了,又怎会捨不得折磨他呢?」笑话,真是笑话,他对谁都没有温柔过,怎么可能把这样的情绪给了仇家之子?
    「谁会知道呢?」藺若兰复杂的说道:「几个月前倍受宠爱的我,如今不也落了现在这样的下场?」
    「你想指责我见死不救?」
    「不……我只是想提醒你,世事无常,仅此而已。」藺若兰不再看夏维世,她转移视线,看着没有星子的天空。伸出手,好像想要抓住什么,但除了空气,却什么也没有。有的,只有手上那自己的鲜血。
    血,原来有这么美吗?美的令人眼眶含泪。
    知道夏维世已经离开,藺若兰却奇怪的泛起一抹她这辈子最美的笑容。
    我用你的宠爱去换那个奴隶的一条命;我用我的生命去换你的安全。那样,真的值得吗?
    藺若兰一直到断气之前都只嚷着一句话。
    「值……怎会……不、不值呢……」
    今夜,没有星子相伴,是不是因为那些闪亮的星星们早已知道,今晚,又有一个人离世了呢?所以它们才不出来探头,因为怕伤心、怕难过?
    藺若兰觉得自己的灵魂被轻轻的托起,就像一个男人温柔的拥抱自己心爱的女人一样,那么温暖、那么令人安心。
    我的死,有谁会难过吗?
    脑子闪过欹暮雪单纯的微笑,藺若兰的眼神变的空洞。或许,我从一开始就不该救了你……但是若我不救你,也许我连爬出地狱的资格都不曾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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