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打我巴掌,我就翻脸了。」醒过来的尤恩眼睛还没睁开就精准地一把抓住厄本的手,她觉得头晕晕的,却不知道是被厄本和路克打晕的,还是掉下来时撞到池底磁砖的晕。
    「你终于醒了。你再不醒我们就得叫救护车了。」虽然看到尤恩睁开眼睛,厄本仍然忧心忡忡的样子。
    「就算我死了都不准叫救护车。这里是我们的最后堡垒,我不喜欢有陌生人在这里出现。」尤恩有些恼怒地说。
    尤恩坐起身,将覆在额头上的头发往后拨,却在后脑勺的痛点摸到一块隆起。对好动的她来说,磕磕碰碰是家常便饭,平时和伊格尔打闹的时候也不乏皮破血流的惨状发生。于是,对这种小伤也就不甚在意。
    「你没事吧?」尤恩对柯睿棠说,看到后者点了点头,才露出放心的表情。她撑着地板站起来,虽然有股莫名晕眩的感觉,但她还是忍住了,并且平静地说,「我到公司去一趟。」
    「这么晚了,去公司做什么?」托比拉住尤恩。
    尤恩转头瞇着眼睛望向户外,「我都忘了现在是晚上了。」
    「你没事吧?」向来和尤恩气味相投的丁语明察觉到她的异状。
    尤恩揉了揉脸说,「我好得很。没事啦。」
    说完还拍了拍丁语明的肩膀,强调似地笑了笑。
    「我看你不像没事的样子。」丁语明以所有人都能听见的音量嘀咕着。
    见好朋友这么不放心,尤恩故意用力圈住丁语明的脖子,就像往常打闹时的样子,「你说我这样孔武有力,还有没有事呢?」
    丁语明痛得激动地哇哇大叫,「没事。没事。你健壮得很。」
    好不容易从尤恩的臂弯中挣脱,丁语明抹着脖子说,「时间很晚了,我先走了。」
    「等一下。」尤恩喊住想闪人的丁语明,「帮我送小歆回去。」
    她转身走到甘悦歆面前,「我还有些事要忙,就不送你回去了。改天有空我再去找你。」
    「嗯。没关係的,其实我自己也能回去。」甘悦歆乖巧地回答,但眼中仍有深深的担忧,「你真的会来找我?」
    「会的。我本来就没有生气,只是太忙而已。」对于每个人都要她再三保证,尤恩感到有些疲倦,只是勉强地笑了下,便逕自往外头走去。
    看到尤恩经过楼梯口却不上去,柯睿棠跑上前去抓住尤恩的手,「你想去哪?」
    「去找瑄姐,问清楚我们的事。」尤恩不懂今天大家为什么总要质疑她,语气不自觉地带着些不耐烦。
    「看你这一身的狼狈,好歹换个衣服再出去吧。」柯睿棠不容拒绝地将人拉上楼。
    把人推进房间后,柯睿棠才惊觉到自己喧宾夺主的举动,便微赧地想悄悄退出房外。
    「去哪啊?」终于逮到机会轮到她问别人问题了,尤恩有种莫名的得意。她将房门往外一推,还不忘加上锁,也不知道是为了防止外面的人进来打扰,还是怕房里的柯睿棠跑了,但更多的似乎只是一种顺手的举动。
    「你换衣服,我不方便待在这里吧?」柯睿棠手足无措地胡乱回答着。
    尤恩挑眉瞟着柯睿棠,「一起换衣服的事又不是没做过。」
    「那不一样。」柯睿棠抗议道。
    尤恩拨下门边的电灯开关,房内瞬间成了黑漆漆的一片。她语带笑意地说,「这样就一模一样了吧?」
    「我不跟你玩了。这里没有我的衣服,我去找托比借。」
    柯睿棠在黑暗中摸索着想打开门,却意外地落入尤恩的怀抱中。
    「对不起。」尤恩抱着柯睿棠,温热的鼻息喷洒在柯睿棠的耳畔,「我一直都想向你道歉,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你才会相信我。毕竟,是我犯下那样愚蠢又可笑的错误。」
    柯睿棠想说些什么,却被尤恩制止。「听我说完。」
    「我不是故意拿你的曲子去给祈家繐用。那是一场阴错阳差的误会,如果你想骂我,我绝不会回嘴。但是,请你听我说完。」
    柯睿棠放松了身体,听着尤恩难得温柔的声音,感受着从尤恩身上传来的温度。明明两个人都溼透了,却有股暖意在两人之间徘徊。「你说吧。」
    「我原本是想把那首你哼到一半的曲子做完,然后送给你……」
    「为什么要送给我?」
    「不准插嘴。」尤恩霸道地警告着。「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送给你,只是单纯的想这么做。或许是因为那首曲子对我引起了共鸣,又或者是觉得这么好听的曲子没有完成很可惜。总之,我就是想这样做。那天早上我终于完成了那首曲子,习惯性地把曲子传给宋清秋……」
    「为什么要寄给宋清秋?」柯睿棠语气里带着淡淡的酸味自己却浑然未觉。照理说,那是她和尤恩的共同创作,要寄也是先寄给她才对。
    「嘘……都说别打断我了。」尤恩懊恼地嘘着,她松开柯睿棠,扶着额头撒娇地说,「害我气到都头晕了。」
    「先坐下吧。」柯睿棠无奈地想伸手开灯,却猝不及防地被拉到床边坐下,「会把床舖弄溼的。」
    「没关係啦。」尤恩大而化之地拉着柯睿棠一起躺下,「不准再插嘴了,否则,我会让你知道嘴巴真正的用途是什么。」
    「是什么……」柯睿棠的话还没说完,双唇便贴上某样温热而柔软的东西。她红着脸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吻,直到一种滑嫩的触感侵入口中……
    「啪!」
    「干嘛打我?」尤恩委屈地喊着。
    「不准把舌头伸进来。」
    「习惯了嘛。」尤恩益发委屈起来。
    「这是什么样糟糕的习惯啊?」
    无需开灯,柯睿棠都能想像得出来尤恩现在的表情会有多无辜。
    「不准做表情。这么暗谁看得到啊?」
    「我又没做什么表情。」
    「管你有没有做表情。你还要不要说下去?」柯睿棠催促道。
    「好啦。」尤恩不情愿地继续说,「寄给宋清秋是想听听她的意见,和她合作这么久,这是我们一向的默契。可是没想到我竟然误用了之前交件的邮件标题又再寄了一次,她也就按照之前的默契以为这是我想抽换之前交出去的曲子的意思,所以,那首曲子就这样跑到祈家繐那里去了。」
    尤恩说完后,房间里陷入长长的沉默。
    「你怎么不说话?难道你仍然认为我是故意的?」
    「你说完了吗?」柯睿棠带着明显的调侃口气说。
    「你!算了……」尤恩听出柯睿棠找碴的意味,差点气得从床上跳起来,最终还是忍住了,「我好累,不想跟你吵了。我们不要再吵了好不好?」
    「我也没想过要故意找你吵架,但你实在太爱惹人生气了。」难得听到尤恩示弱,柯睿棠的心情奇佳,却又因为不习惯而觉得哪里怪怪的。「喂。你不起来换衣服吗?」
    她都能感觉到枕头上的濡溼,但身旁的人却像睡着似的,一点反应都没有。另一方面,就她自己而言,也有一股疲倦感袭来,就像刚泡完温泉一样。
    她打起精神推了推尤恩,「穿着溼衣服睡觉会感冒的。你再不起来,我就自己去换衣服不管你了。」
    过了几秒传来尤恩梦囈般的细语,「顺便帮我换一下。」
    柯睿棠惊吓得坐起身来,身旁的人却是翻个身拉上被子,似乎真的睡着了。因为尤恩的不设防,柯睿棠不由得心疼起来,「你是说真的吗?要我帮你换衣服?」
    躺在床上的那位只有含糊不清的嗯哼声。
    「那我就脱囉。」柯睿棠提高了音量说。
    等了一会儿了,床上再无动静,柯睿棠叹了口气自我安慰式地说,「好吧。看在你为了保护我,不惜跟着我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的份上。」
    柯睿棠打开书桌上的檯灯,转身一看,尤恩果然熟睡了。她才解开格子衬衫的第一颗钮扣,便发觉自己的手颤抖得不像话。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脱别人的衣服,紧张不已。
    脸红心跳地好一阵子折腾后,柯睿棠终于把尤恩身上的溼衣服全脱下来。又到浴室找来毛巾,粗略地将尤恩的短发擦乾了些,然后细心地把毛巾垫在尤恩的头下,隔开已被濡溼的枕头。又从柜子里找来一件乾毛毯准备换上,当她掀开原来那件毯子时,她才发现尤恩的身体竟然如此削瘦,真不知道她平时充沛的活力是怎么从这样单薄的身体里爆发出来。
    当尤恩因为凉意而瑟缩着身体时,柯睿棠惊觉自己竟看着尤恩赤裸裸的身体这么久,感觉到脸颊上的热浪,慌乱地将尤恩的身体盖了个严实,完全无力顾及再帮尤恩穿上乾净的衣服。
    门口传来敲门声,柯睿棠走过去开门,门外的是探头探脑的伊格尔,和抱着一叠衣物和毛巾的托比。
    「你们没事吧?还没和好吗?」托比担心地说。
    「没事了。我们已经和好了。」为了不让托比担心,柯睿棠随口说着自己也不甚确定的结论,同时随着伊格尔的视线转头往里看,「她睡着了。」
    柯睿棠的话才刚说完,便看到尤恩的手臂从毯子里伸出来,连带的露出光洁的肩膀。她红着脸将房门往自己这边拉近些,缩小了门缝的宽度。但看到伊格尔的眼神,她知道再挡也没用了。
    「古人有云,床头吵床尾和。」伊格尔摇头晃脑地说,「只是……想不到啊想不到。尤恩竟然是被……」
    伊格尔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托比猛然一推推出了几公尺外。
    「这个衣服给你替换,今天很晚了,如果你没工作的话,就留在这里过夜。房间帮你整理好了,就是之前你住的那间……不过,不过去睡也无所谓啦。你们和好了最重要。」托比把衣物往柯睿棠的怀里一塞,便急忙走掉了,发红的耳根显示她并没比柯睿棠镇定到哪去。
    看着伊格尔被托比从地上拎着耳朵拉起来,哇哇大叫着为自己刚才的失言辩解,同时还含糊不清地嚷着「这样以后尤恩就不会再来和我抢你了」之类的话,柯睿棠无奈地摇了摇头。原来尤恩并不是这团体里唯一会胡闹的人,果然人在一起久了,是会趋近同化的。从之前的相处到今天的聚会,柯睿棠深刻地明瞭到,爱玩爱闹口无遮栏正是juliet的特色。
    但是,归根究底,她们依然是善良的一群人。柯睿棠转身回到房内,背抵着门,凝望着床上睡得香甜的尤恩。这个人虽然嘴巴很坏,经常一副目中无人的高傲模样,实际上却是个做错事会害怕被骂,做了蠢事会担心被笑的小孩子。
    曲子被不告而取的事,说穿了并没有什么好计较的,她从来就没想过要发表。更何况这只是她的无心之过。销量竞赛的事,看样子她也不知道详情,甚至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说不定她连自己万一输了要承担怎样的处罚都不清楚。
    还要怪她吗?柯睿棠在房里的浴室冲澡,一边思考着。
    在来这里之前,她根本就不想怪她了。虽然这倒楣的事来得很莫名其妙,也知道这事有极大的可能性是因她而起,但她就是无法狠下心讨厌她。讨厌自己所爱的人,比爱自己所痛恨的人更难。
    她换上乾爽的衣服,躺在尤恩旁边的被子上,细细地端详尤恩的眉眼。
    这个人无论是醒着还是睡着,都是同样的迷人。差别只在于,醒着的时候必须得要不说话才行。这个流氓就是身怀逼人生气的绝世武功。她虽然嘴上说不想生气,但事实上却是经常被气个半死。柯睿棠惊觉自己的属性竟然是m。
    本想着再看一会儿就去托比为自己准备的房间睡觉,但睡意无预警地来袭,柯睿棠就这样压着被子睡着了。
    早晨醒来时,她的手往旁边一摸,尤恩早已不在床上,身上也多了件被子。只是……肌肤与被子之间的触感似乎有些不同。她不看还好,掀起被子一看差点尖叫起来。
    身上的衣服被脱到只剩内衣,枕头上还留着一张字条。
    「听说裸睡有益健康。为了报答你把我脱得精光,却又怕你不习惯,只脱你一件外衣意思意思一下。」
    这是什么鬼报恩啊?只有你这种无赖鬼才做得出来吧?柯睿棠气愤地把纸条揉成一团丢到地上。
    「尤恩,你这个没贞操观念的傢伙。」柯睿棠把自己矇在被子里低吼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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