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孟语洁的主治医生说明她双腿的状况,因为车祸当下,孟语洁一家乘坐的休旅车翻覆,车体严重扭曲变形,而孟语洁的膝盖被夹在前后座之间,受到强烈挤压,髕骨骨折,加上十字韧带损伤、神经也受损,若要復原势必得花上一段时间,想再次站起绝对是有可能的,只是……受伤后,倘若回到球场,表现,必然有所落差。
    医生建议孟语洁先安心静养,復健的事也得等到她的双腿开刀结束,才有办法安排后续復健。
    但是医生没有告诉孟语洁的是,倘若开刀后,没有配合积极的復健,日后别说是快速行走,连上场比赛都别妄想了。
    「语洁,只要好好接受治疗,并且积极復健的话,你绝对能够再次站起来,也有机会再次回到球场。所以,你别放弃希望,要勇敢的活着,好吗?」医生握紧孟语洁的手,拚命替她加油打气。
    孟语洁的目光飘向医生,扯了扯嘴角,艰涩地开口:「我会努力的。」
    半个月后,孟语洁在经歷开刀、基础復健后,终于可以出院了。
    失去家人的孟语洁,这段日子都是由孟语洁的阿姨郑雅琦打理孟语洁的大小事。
    在处理完孟语洁父母以及妹妹的丧事后,郑雅琦的生活重心便放在孟语洁身上。
    郑雅琦与其丈夫结婚多年一直没有孩子,因此她心里早就将孟语洁和孟语霏视为自己的女儿看待,此次孟家遭逢如此憾事,留下孟语洁一人,郑雅琦十分心疼孟语洁。
    她无法完全取代孟母的地位,然而,郑雅琦希望的是,她能尽她所能的,填补孟语洁心里的寂寞,陪着孟语洁,走过这痛苦的时刻。
    「语洁,从今天开始,你就跟阿姨跟姨丈一起生活,阿姨跟姨丈会代替你的父母照顾你,我们也会陪你一起努力復健,像你这么坚强的孩子,阿姨相信你一定可以挺过復健的辛苦,再次站起来,回到球场上打球的。」郑雅琦蹲下身,温柔的牵起孟语洁的手,嘴角微微上扬。
    孟语洁的身躯微微颤抖,她开始啜泣,泪腺彷彿溃堤似的,斗大的泪珠快速坠落。
    这是孟语洁失去家人后,第一次落泪。
    像是要将积蓄多日的情绪一口气宣洩而出一般,孟语洁抱着郑雅琦,痛哭流涕。
    许多回忆涌上心头,想起过去的事,彷彿还只是昨日,但,当她试图寻找父母、妹妹的身影时,才想起自己已经彻底失去他们。
    郑雅琦也渲染了孟语洁的情绪,不知不觉间,她已是泪流满面,紧抱着孟语洁,放声哭泣。
    孟语洁是失去了家人,但是郑雅琦何尝不是失去姐姐?
    同样失去至亲,无须区分大人小孩,只要是有感情的人,面对亲人离世,那种痛彻心扉的感受,经歷一次,便永生难忘。
    邻近大考,但因为孟语洁家逢巨变,再加上她的双脚目前不便于行,与郑雅琦讨论过后,决定不参加升学考试,放弃继续读大学,而是将心力,全放在復健以及心灵辅导。
    事故过后,孟语洁变得无法独自一人睡觉,总需要郑雅琦守在身边才有办法入眠,但,她总会在半夜惊醒,一旦醒来,便无法再次入睡。
    这样的情况维持了一段时间,郑雅琦跟丈夫讨论后,认为需要让孟语洁接受心理諮商师的辅导,希望諮商师能够帮助孟语洁走出阴霾。
    第一次接受心理諮商师辅导的时候,諮商师问了孟语洁关于半夜惊醒的事……
    「语洁,你在半夜惊醒,是因为做了恶梦吗?」
    孟语洁没有开口,而是轻点了点头。
    「你可以跟我说说,你的梦境当中出现了什么吗?」
    孟语洁的目光开始飘移,无法正视諮商师,而她也散发出紧张的氛围,这些諮商师全都看在眼里。
    諮商师将一块白板递给孟语洁,「语洁,你能将几个关键字写在白板上让我知道吗?」諮商师接着将白板笔放在白板上。
    她极有耐心的等待孟语洁慢慢握起白板笔,在白板上写下几个词汇──
    爸爸、妈妈、妹妹以及车祸。
    孟语洁反覆做着同样的梦,而梦境的内容,摆脱不了那场带走她家人的车祸。
    彷彿一次又一次的经歷那天所发生的状况,一再经歷失去至亲的痛楚,也导致她害怕入眠,深怕睡着后做了梦,便会回到事故那天,陷入无止境的轮回。
    就连现在闭上眼,孟语洁的脑中便浮现父母及妹妹倒在血泊中,伤痕累累的手臂在空中挥舞,嘴里不停喊着她的名字……
    「语洁、语洁……」
    「救救我们……拜託你,救救我们……」
    下一秒,三张狰狞的脸孔突然出现在孟语洁面前。
    「语洁,为什么我们都死了,而你却还在这个世上?」
    「为什么?为什么?你可以跟我们说说为什么吗?」
    「啊──」
    嘶喊声划破了寧静,只见孟语洁痛苦的摀着耳朵,嘴里不停说着「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们,该活下来的人不是我,像我这么没用的人就不应该活在世上,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我就应该……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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