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文瑶正在给过去关係还不错的电台、电视台、杂志社、网路媒体的熟人寄发电子圣诞贺卡,并且每一封贺卡都写上贴心的个人问候,因为拉关係要趁早,不能临时抱佛脚。
    正当她肠枯思竭之际,方洛远的电话来了。
    「远哥,你事情办好啦?」她早上刚进公司就接到方洛远临时有事的留话。
    「好了,肖波的手术很顺利…」方洛远的声音很是愉悦。
    「肖波什么?手术?什么手术?」江文瑶惊慌地直起了身子。
    她紧张地追问:「汤肖波他有什么问题?什么病?还是…还是他怎么了?」她的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
    方洛远在电话的那端安抚道:「别紧张,不是大手术,是颈椎跟腰椎间盘突出,就是我们一般说〝长骨刺〞啦!」
    「脊椎开刀还不是大手术?」江文瑶觉得他未免也太无情了。
    「嘊,现在医学进步了,才一个小时就搞定了!我跟你说…,而且伤口只有一点点,不是你想得那样大动干戈!」方洛远解释给江文瑶听,这也是他才从汤肖波那儿听来的医学常识,现买现卖罢了。
    「他在哪家医院开刀,我应该要去看看他才对。」她觉得人在病痛的时候最需要关怀。
    「他在家,休息几天就可以了,你其实不一定需要去看他,就让他好好休息够不是比较好。」方洛远回道。
    现在他要避免他们两人单独相处的机会,因为玛亚提出的警告是,汤肖波对江文瑶的杀伤力绝对比何靖泰大,尤其戴瑞松他们夫妻俩刚出过状况,江文瑶虽然没表现出来,但她的心境必定很脆弱,一个不小心就很可能行差步错,这可不是他们乐见的。
    江文瑶想了想道:「他在家吗?好,我知道了,我买个鸡精去好了。」她坚持要去瞧瞧,因为这不但是她身为经纪人的义务,同时也包含了同事情谊。
    方洛远掛了电话,他有点后悔自己多嘴,如果不告诉江文瑶不就没事了,但后悔也来不及了,况且不管经纪人还是宣传企划都有必要掌握艺人的一切状况,他抓抓头发,觉得自己为难死了。
    江文瑶把事情做到一个段落就决定去探病,她拎着一盒鸡精与一盒苹果上门,想着他可能在睡觉便直接按了大门密码,她开了大门走进玄关一看,汤肖波居然坐在沙发上。
    江文瑶皱着眉头,口气不善道:「你怎么不去躺下来休息,刚开完刀需要多休息,医生没告诉你吗?」这个人一点都不懂得照顾自己。
    「我没事,我也是刚从床上起来,想坐一下。」汤肖波看见江文瑶专程来看他,觉得惊喜之馀,心里有着异样的情绪在流动。
    「动手术这么大的事你怎么都不说呢?你先告诉我,我也好陪你一起去嘛!真是的!」江文瑶的语气有些责怪,但听在汤肖波耳里却是温暖的关怀。
    他可不知道江文瑶其实是将〝照顾他〞看成是自己的职责,就像当初带着何靖泰一样,所以照顾他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工作〞。
    「你想吃什么我去买。」她只想要好好照顾生病的人。
    「不用了,冰箱里有冷冻的东西微波一下就可以吃。」汤肖波回答。
    他不爱自己一个人外出用餐,自从母亲不在身边之后,除非助理跑腿、叫外卖,不然微波冷冻食物就成了他的每一餐。
    江文瑶听见冷冻微波食品就一脸嫌弃之色,立刻就说:「那个能吃吗?难吃死了又没营养,嗯…,这样好了,我去超市买点东西回来,你在家里等着。」
    不到一个小时,江文瑶从超市买了些生鲜食材回来,然后就在汤肖波的厨房里料理了起来,一时间厨房里锅碗瓢盆的声音让汤肖波不时抬头向厨房张望,这对他来说是很新鲜的感觉,他有一股衝动想要去厨房看看,但是最后还是按捺住自己的情绪,强迫自己待在客厅呆望着电视。
    终于,江文瑶在厨房喊道:「麵好了,来吃鸡汤麵!」
    汤肖波坐下之后,她立刻强调:「里面我加了颗荷包蛋,一定要吃完。另外炉子上有鱸鱼汤给你晚上当汤喝,吃鱸鱼对开刀伤口的癒合很不错,吃的时候再热一下就可以了,这鱸鱼很新鲜,应该不会有腥味才对。」
    「我还真没想到你厨房里的道具这么齐全,可是怎么都没开封,你从来都不煮饭吗?」她边洗手边问。
    汤肖波刚举起筷子,听到她的问话筷子又垂了下去,无奈道:「因为怕伤到手,所以…」
    「说的也是,做菜烧饭的风险是挺高的!」她看了眼自己的手,虽然没有佈满伤痕那么惨,但也不再是冰肌玉肤、细皮嫩肉。
    「哎呀,不说那些了,赶快趁热吃吧!」她招呼着。
    江文瑶自顾自地吃得满意,便想问问汤肖波觉得如何,抬头一看,汤肖波果然不负古典钢琴之王的盛名,连吃麵都能吃出不凡的气质与涵养,连带着那碗麵似乎也身价百倍,从路边摊跃昇为五星级饭店出品,相形之下自己的吃相还真是上不了檯面,她自嘲地一笑。
    「对了,你今天颈椎跟腰椎同时开刀的吗?」她突然想起来方洛远说他有两个地方长骨刺。
    「没有,今天先处理腰椎,大约两週之后再进行颈椎手术。」汤肖波回答。
    江文瑶埋怨道:「你也真是的,要开刀、要休养就明说嘛!我又不是不通情理,干嘛拿自己没信心当藉口延迟发片。」这有什么好藏着不说的,又不是见不得人,害自己白生了一场气。
    汤肖波默默喝着汤没有搭话,他想就让她这样误会也好。
    「现在伤口会痛吗?」江文瑶脸上有着感同身受的痛苦表情。
    「不会,比起以前的那些痛,这点痛不算什么。」汤肖波据实回答。
    「你这样子…很久了吗?」看他说得云淡风轻,但她却听说过坐骨神经痛起来要人命,一时之间同情心氾滥,觉得他真的很可怜。
    「大概三、四年吧!」他想了想。
    「三、四年!你怎么能忍这么久都不治疗呢?那得多痛啊!你怎么受得了!」江文瑶毫不掩饰自己的疼惜与不解。
    「没有时间,经纪公司早把我的时间全部排满了,而且手术有一定的风险,所以只能用药物跟局部注射类固醇来减轻症状。」他垂着头避开江文瑶的目光,低头舀着快要见底的汤喝。
    没时间与手术风险曾经是他给自己找的藉口,真正的拖延却是潜藏在内心深处的自暴自弃,他想要用毁掉自己来报復父亲的专制,但这个理由他不可能说出口。
    太可恶了,江文瑶义愤填膺道:「真是太过份了,我最恨那些像吸血鬼一样的经纪公司,不把艺人当人看,只想趁着他当红的时候把他榨乾,等到他过气了,从他身上榨不出油水的时候就像丢垃圾一样往旁边一扔就不闻不问,完全没有人性!还好你选择离开,不然的话,不知道你还会被折磨成什么样子!」
    她毫不客气地打量他削瘦的身材,困惑道:「不过,我还真好奇你弹钢琴的体力要从哪来!」
    汤肖波非但不排斥她的打量,还觉得她这样做让自己很窝心,他愿意、喜欢和她这样亲近地说话,他想要跟她说自己的经歷、感受,想让她多了解自己一些,就像她熟悉何靖泰那样。
    「不是体力,是靠意志力!」他更想告诉她,每次坐上那张琴椅对他来说就像是一场酷刑,无力抗拒只能承受,只求不要在台上倒下,靠意志力支撑到完成最后一个音符,靠着意志力从琴椅上站起来,面带笑容向观眾答礼,靠意志力支持着疼痛却又麻木的双腿走回后台的休息室,那短短的几步路对他来说却像是要跨越过千山万水。
    江文瑶相信实际情况绝对不是简单一句〝靠意志力〞而已,四个字的背后必定有许多的辛酸与无奈,就如同她为了人工受孕所忍受的那些痛与不适,最后却只能独自承受失败的苦涩。
    江文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辛酸的泪水默默从眼角流下。
    汤肖波下意识地伸手抹去她为自己流下的泪,「别哭,那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他低声安慰着她,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两个人同时因为他的动作而怔愣,还是江文瑶先回过神来,笑道:「哎呀,是啊,一切都会好的!」
    她匆匆几口把麵吃完,随即起身收拾了碗碟去洗,等她整理好厨房便叮嘱他多休息然后离去,彷彿刚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为顾及汤肖波的身体状况,江文瑶主动提出再延后专辑的推出时间,她说:「远哥,虽然汤肖波说他可以弹琴,但是我认为他在这么短时间之内连开二次刀还是多休息比较好,我们把推出时间延到暑假档期吧!」
    方洛远低头沉思了一会儿道:「嗯,我也是这么想,只是这样会跟何靖泰的专辑撞期,我们的人力…」
    江文瑶心里有一个想法,她看着方洛远问道:「远哥!何靖泰这张新专辑的风格跟主题决定了吗?」
    「定是定了,不过现在编曲还没完成,所以可能还有变数…」方洛远说的很不肯定。
    她不以为然道:「怎么会是编曲在主导整个专辑的风格跟主题呢?不应该是这样的!是找谁编曲?」
    「莫名!」方洛远看着江文瑶。
    江文瑶惊讶却又惊喜道:「啊!他要自己编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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