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号,美国时间下午四点,祁荞经过29小时的长途飞行,到达了RST国际机场。
    再经过最后二十分钟的路程,终于到达了蒋子休所在的医院。
    不知道是不是该说祁荞运气好,医院门口恰巧碰到了蒋母。
    她大步上前,喊道:“阿姨。”
    蒋母惊讶地望向朝她走来的祁荞,不可置信地问道:“荞荞,你怎么……你怎么来了?”
    “阿姨,蒋子休在这里,对吧。”祁荞上前紧紧握住蒋母的手,带着自己都想象不到的颤抖。
    蒋母不知道祁荞为什么会知道蒋子休在这儿,但她知道,祁荞一定是经历了很长很长的一段路,才来到了这里,她深深地叹了口气,点了点头,说:“乖孩子,我带你进去。”
    祁荞跟着蒋母来到了病房,打开门,就看见蒋子休的身上挂满了各种仪器,和之前的他判若两人。
    “妈……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让你回去好好休息嘛。”蒋子休被西落的日光晃了晃眼,半眯着,只看清了蒋母的身影,以后她身后的人是医院的医生或者护士。
    直到病房门重新关上,祁荞清晰的面容才终于显现。
    蒋子休呆愣愣地看着祁荞,眼睛一眨不眨,害怕眼前的人是幻象,闭眼再睁开,就会突然消失。
    “蒋子休。”
    是祁荞的声音。
    是祁荞。
    蒋子休的嘴巴张口又合上,发不出一个音节,他的心如同棉花一般,吸满了水,沉甸甸的,很满很重。
    他眨了眨眼睛,一滴泪莫名地从眼角滑落。
    明明,他没有告诉祁荞,他在哪里。
    为什么,最后,祁荞还是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是真实的,鲜活的祁荞。
    “你们聊聊吧,叔叔阿姨先回去了,待会儿再来。”蒋母拍了拍祁荞的手,招呼着坐在一旁的蒋父,走出了病房。
    祁荞走到床边,坐在了椅子上,想触碰蒋子休,但又害怕他痛。
    只好将手放在膝盖上,定定地看他。
    “你怎么来了?”
    蒋子休的声音很沙哑。
    “来看看你。”
    “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找人查的,”祁荞的视线变得模糊,眼前似是布上了一层薄雾,眼泪啪嗒啪嗒地滴落,在地上砸出一处水坑,她深呼吸,说了句,“对不起。”
    “我没事,”蒋子休偏过头,逃避祁荞的眼睛,不想与她对视,“回去吧。”
    “对不起,蒋子休。”
    “祁荞,不是你的错。”蒋子休想要伸手,为祁荞擦去她的眼泪,可他做不到。
    抬起又落下。
    他一遍又一遍地对祁荞说,“没事,不是你的错”。
    他从没怪过祁荞,也的确不是祁荞的错,是他自己驾驶不规范,不是任何人的错。
    他不想要祁荞内疚,他不想看祁荞流泪。
    他的祁荞,应该永远高高在上,永远傲视一切,她不必低头,也不必认错。
    “不是放假嘛,怎么不出去玩,呆在我这儿干嘛。”
    蒋子休用调笑的语气,说出这句话,他不想祁荞守着他。
    祁荞止住了眼泪,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问道:“蒋子休,什么时候回家。”
    不是回国,是回家。
    “不确定。”
    医院这边告知蒋家人,最好等到身体恢复得差不多后,再考虑回国以及工作学习,预估半年。
    所以,蒋父已经吩咐国内的助理,帮蒋子休办理了休学。
    “祁荞,等会儿让我妈带你去买几件换洗衣服,你是不是没带行李,下了飞机就过来了,也没订酒店。”
    蒋子休的鼻头莫名发酸,他无法想象永远光鲜亮丽的祁荞,经过二三十个小时的长途跋涉,只带了一个小小的包,必要的证件和卡,其他什么都没带,临时买票,转机,就连晚上要住的地方也没订。
    他无法想象,一路上,祁荞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有可能连眼睛都没闭上过。
    “荞荞,下次不要这样了,我昨天说了别来的。”
    蒋子休似乎说了太多的话,喉咙有点痛,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祁荞起身想要帮蒋子休顺气,但却无从下手。
    蒋子休抬手,示意祁荞坐下。
    祁荞重新坐回椅子上,说:“蒋子休,别说话了,休息吧,我知道我自己在干什么,我就想来看看你,过两天,会走的。”
    “嗯。”
    初秋的夕阳,斜斜倚靠在窗边,照进冰冷的室内,祁荞安静地坐在一旁,陪着蒋子休,视线从他的脸滑到他的腿,眼泪又一次不受控地落下,她惊觉自己再次失了态,用手背慌忙地擦拭着脸颊,企图控制眼泪,让它消失。
    蒋子休的眼角噙着泪花,他费力地挪动身体,缓缓地将自己的手覆上祁荞的手背。
    祁荞看着蒋子休原本宽厚的手掌变得瘦削,小心翼翼地反握住。
    窗外的风吹拂着树梢上摇摇欲坠的叶子,它们一片又一片地被卷入空中,最终回归泥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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