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千云茫然地毫无头绪。
    自己是美神?
    不、不、不。
    他否认着。
    不过,对他而言是或不是,都不重要。
    身子猛然被祭司大人横抱在怀里,才是令他最介意的事。
    想反抗、想回击;可目光却被周遭景物吸引。
    大殿的一切消失于眼前,瞬间换化成扭曲不清的白,等他回神,人来到某间屋内。
    杜千云防备地惊恐道:「这是那里?」
    「神官院。」祭司大人沉着声回着。
    「神官院?」
    祭司大人放下他。
    杜千云彷佛得救般,往后躲几步;目光快速扫视周围,愕然着,这屋子竟没门、没窗。
    自己到底在那呀?
    一双慌恐目光,瞧见祭司大人随手一挥,赫然,一张椅出现于眼前。
    杜千云惊得身子一绷。
    祭司大人悠悠然坐下;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直盯杜千云不放。
    沉默无声在这虚幻空间蔓延开。
    杜千云被盯得窘迫,不悦道:「看什么?」
    「你和你哥哥不太一样。」
    「癈话。」
    祭司大人仍没移开凝视杜千至的目光,可却想起杜千幸,不自觉脱口道:「你哥哥,他...。」愕然发现,自己找不出话来形容这人。
    杜千云却接了话,有所抱怨道:「他太自以为是,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不愿意与我们商量,还有??。」杜千云霎时感到无奈道:「总是离我们很远、总是刻意避开我们、总是不听我们的劝。」
    杜千云瞪着祭司大人,问道:「你和千幸哥哥到底是什么关係?」
    祭司大人默默垂下眸。
    “本能”己经不可信。
    他与他到底是何关係?
    与美神又是什么关係?
    想不透。
    可恶。
    都是天神的错;封住了他的记忆,改了他的本能。
    祭司大人气得站起身,朝杜千云走去。
    杜千云惊觉不对劲,急忙往后退,直到身子撞到墙,无路可退时,他一声斥问道:「你要做什么?」
    「想侵犯你。」
    祭司大人靠到他身前。
    杜千云慌得出掌打去。
    祭司大人一手黑扇挡了开,另手紧掐住杜千云的脖。
    杜千云难受地喊不出声。
    会被侵犯?还是会被杀死?
    不知道。
    前所未有的恐惧,全压到心头。
    杜千云害怕地想起了泉皇子。
    会来救他吗?
    不会了。
    现在的泉皇子有了千幸哥哥,不会再需要他。
    难过又难受,让眼角有了泪。
    祭司大人稍稍松些手劲,问道:「在想做什么?」
    杜千云得到些些喘息,缓了缓气,要求道:「放开我。」
    「回答我的问题。」祭司大人再次追问,手劲又有些加重。
    杜千云只好照实回道:「泉皇子。」
    祭司大人手又松了些,有股闷气,道:「你哥哥也总是想着他。」
    杜千云故意刺激起祭司大人,道:「他们是天生一对。」
    「是吗?」祭司大人平稳语气中,夹杂起浓浓不悦。
    「当然是。」杜千云不怕死地回着。
    祭司大人沉默得不再回话。
    一双深邃眸子,瞪着杜千云。
    他不在乎杜千云想着谁,却在意着杜千幸属于谁。
    记忆里有着美神两字,亦曾见到一个模糊人影。
    如果美神与那模糊人影是同一人;杜千幸的存在算什么?
    特别创造出来的代替品?
    “不。”祭司大人彻底否决了这个想法。
    杜千幸绝对不是特别创造出来的人类。
    他能嗅到杜千幸灵魂里,留有上古世纪的气息,虽然十分薄弱,但那股莫名的暴戾是藏不住。况且与杜千幸交欢那次,隐隐约约查觉到,杜千幸体内还有股更奇怪的气息;那不是上古世纪生物应该有的东西。
    只是那是什么?
    猛然,祭司大人脸上面具狠狠一紧,将他的额压得又重又疼。
    他松开掐着杜千云的手,抱住面具,怒骂道:「这该死的面具,总有一天我会把它拿下来。」
    杜千云一得到解脱,随即躲到另旁;愕然防御的目光,直盯着祭司大人正受面具束缚之苦。
    突然。
    祭司大人消失了。
    从他眼前不见了。
    杜千云呆然许久,渐渐感到身子无力坐落于地。
    祭司大人下次何时再来?
    他无法预知。
    自己能不能离开?
    亦无法掌控。
    泉皇子会不会来救他?
    杜千云鬱闷了。
    或许他这辈子再也离不开此处、再也见不到泉皇子、再也??。
    杜千云抬起双手,狠狠朝自己脸颊打下。
    提起了精神。
    再也离不开这里、再也见不到泉皇子又如何;他不能因恐惧而软弱。
    绝对要坚持下去。
    不能输。
    最终一定会离开这里。
    杜千幸回到皇宫,快走到居所外门前时,惊见连儿忽然衝出。
    连儿哭丧着脸,来到他身前,推着他,催促道:「千幸大人,快走。」
    杜千幸困惑道:「为什么?」
    眼角瞥见六名神官从他居所内走出。
    杜千幸提起防备。
    神官不会无故出现。
    想起今日杜守正在早朝上说的那席话。
    神官们必定是为了他与下人通姦的罪而来。
    只是没人通风报信,神官不会来得这么快。
    杜千幸瞪着围住他的六名神官,怒斥道:「让开。」
    「当然不行。」来者说话之人,并非神官。
    信皇子从居所悠哉悠哉走出。
    杜子修随后跟着。
    杜千幸冷笑不屑道:「原来是太子。」
    信皇子洋洋得意,道:「本太子的太子之位,得来不容易呀!」
    「是吗?」杜千幸不以为意。
    「本太子今天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宫中晦气清一清。」
    杜千幸冷哼道:「是秋后算帐吧!」
    「别这么说。你若没做过污秽的事,本太子也请不动神官。」
    「臣可不这么认为。」
    大街结界破裂之事,若不是串通神官,根本不可能发生。
    信皇子不理会杜千幸的质疑,心怀恶意道:「本太子对你算开恩。贵族与下人通姦之事,本应抓到神官院接受鞭刑,终其一生不得离开牢房。」他靠近杜千幸,邪邪一笑,道:「不过,即然圣皇都赐婚了,这些罚当然可免,但罪不能少,否则不好向其他皇族和贵族交待呀!」
    杜千幸默然听着,不屑与信皇子对视目光,冷冷道:「问过圣皇了?他让你这么做?」
    信皇子轻声怒斥道:「少拿圣皇压本太子,你以为本太子看不出来吗?今日早朝,圣皇对你的态度已经变了。」他装得好心,提醒道:「你不再受宠。」
    杜千幸不甘势弱道:「你都说圣皇赐婚了,还能拿臣如何?」
    信皇子笑得自在必得,道:「天神底下,就算是圣皇犯了罪,一样要受罚;你认为你有比圣皇伟大吗?」信皇子拿出天神法规,硬将杜千幸的气势压下。
    杜千幸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加上神官在场,完全无法回击。
    一口闷气,愤愤叹出道:「你想怎么样?」
    信皇子摸了摸杜千幸的脸颊,道:「本太子觉得在你这张漂亮的脸上,烙下一个印,应该可以向其他皇族和贵族交待了。」
    杜千幸随即拍开信皇子的手,狠狠道:「你别做得太过份。」
    信皇子脸上嘴角缓缓朝两方拉开,像似裂开般的阴狠,笑道:「本太子等这一天,等很久了。」他对神官使了个眼色。
    神官立即抓住杜千幸身子。
    杜千幸反抗地推开其中一名神官,从缝隙逃离;可另俩名神官挡了他去路,身子又被抓住。
    他急怒吼道:「叫圣皇过来。」他这话是说给连儿听。
    连儿原本在旁吓得不敢出声,一听见杜千幸的话,慌忙要去找圣皇。
    猛然,杜子修一把剑顶在连儿肩上,讽笑道:「想去那?」
    「我...我...。」连儿结巴地道不出话。
    杜子修道:「你好像找了个奸细到信皇子的居所。」
    连儿心惊,更加不知所措。
    杜子修道:「不用担心,我已经解决掉他了。」
    连儿吓得两腿发软。
    杜千幸瞥了连儿一眼。
    暗骂,真是没用。
    他沉住气,向信皇子警告道:「你不怕得罪泉皇子吗?」
    信皇子大笑道:「本太子现在需要怕他吗?」
    「你确定太子之位能坐得长久吗?」
    信皇子板起臭脸,狠狠抓住杜千幸的发,道:「我就是怕坐不久,才要在你脸上烙个印,看你以后怎么上朝。」
    杜千幸忍住疼痛,笑道:「你确定我会因为这样不上朝吗?」
    「是。」信皇子肯定道:「你会为了不让泉皇子感到羞辱,躲起来再也不见人。」
    杜千幸顿时大笑出声,道:「你说的或许没错。」赫然,他目光一冷,道:「可是你要记住,今日你让我受的屈辱,来日我必定会还。」
    杜千幸讲得恨之入骨。
    信皇子莫名惊恐。
    害怕,使信皇子失了上风,连忙催促神官道:「还不快将他拖到里头行刑。」
    神官合力拉着杜千幸往里头走进。
    杜千幸拼命反抗。
    一旦被拖进居所,就算哭喊的再大声,也不会有人听见。
    可凭他一人之力,根本抵挡不了六人的力量。
    没一眨眼的功夫,人已被带进居所内。
    他瞧见了刑具。
    害怕地想逃跑,但人被压在石椅前,身子几乎动弹不得。
    目光瞥见一名神官拿起滚烫烙具,朝他走来。
    杜千幸呢喃喊道:「不要。」
    可是没人听见他说的话。
    神官手中的烙具,狠狠压进他左脸之上。
    花园里的白梅仍然洁白地绽放着。
    但哀号声,却响彻云霄。
    杜千幸瞪大因感到剧痛的眼,一声含着耻恨怒吼,震得六名神官心猛然一抖,纷纷松开手,往后退去。
    杜千幸疼得坐落在地;细长发丝稍稍挡下血流斑斑的容顏。
    明知杜千幸无力反抗,神官们却感到无比恐惧。
    有股强烈暴戾从愤怒中散出。
    神官们清楚感受到,那不是人类应该有的东西。
    恐惧,让他们颤抖,于是急忙向信皇子,道:「我们已经完成惩处。」语落,六人不等信皇子开口,拔腿往皇宫外奔去,只想快回到神官院,请求天神庇佑。
    神官们的反应,让信皇子与杜子修亦疑虑到不安;俩人互看一眼,再看看莫名平静的杜千幸。
    有股诡譎气氛缠绕起。
    他们没说半句话,非常有默契,一前一后离开。
    有阵寒风吹了来。
    原本坚忍不拔的白梅,落下了几片白,染上了世俗悲愤,沾满了一身尘土。
    连儿哭嗓了声,跪坐到杜千幸面前,道:「千幸大人,你的脸...。」他说不下去,只是不停哭泣。
    杜千幸听见了有人在哭。
    谁在哭?
    待在黑暗世界里太久,忘了还有流泪??。
    原来一直哭的人是自己。
    太过孤寂,太过沉闷,
    即使抬起头也看不见光,
    只好握紧手里唯一陪伴自己的剑。
    只好不断挥着剑,将凄黑染上鲜红色的血。
    只好??。
    还是听得见哭声。
    自己还是在哭。
    怎么办?
    只能继续不停杀着、砍着。
    踩着无数死去的尸体。
    过着没有光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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