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事中黄擎参尚书左仆射沉奉徵对皇室不敬。”
    颀长清瘦的青年不知是何时进的御书房,低头轻松拢住谢妙息的手,轻声念出了奏折上的内容。
    “无趣,翻来覆去也不过这么几句话。”沉奉徵冷哼一声,随手翻了翻谢妙息面前堆积如山的折子,抽出一把丢进旁边金龙衔珠掐丝珐琅盆,上好的澄心堂纸瞬间被火舌舔没吞噬。
    珠玉垂落的冕旒遮挡下,谢妙息悄悄撇了撇嘴。
    今下虽已入秋,暑气未褪,火盆放在这就是专门给她身边几个胆大妄为狼子野心“托孤大臣”烧折子用的。
    距她被立为储君不过四月,暮春之时皇储亲王莫名双双暴毙,先帝立储托孤平叛刑杀反贼,而后退位携国师出海寻仙山远走高飞,一连动作干脆利落。
    盖着玉玺和谢妙息私印的诏书下达,追随先皇储意图谋叛的世家豪族们就像下饺子般下狱处斩了个七零八落,各地临时拔擢的寒门布衣尚在进京赴任途中。
    尽管国库随着先帝的大肆抄家充盈不少,三省六部却支离破碎,勉强运作,也难怪这种折子都会送到女帝面前。
    “倒是忘了,陛下以为呢?”沉奉徵刚从前朝过来,因新帝登基减免赋税的提案细节和几位旧臣吵了半个时辰,面上不显,心情甚差,烧完折子才逗猫似的问了句。
    谢妙息还在走神想昨晚看的话本,突然被点到,迅速挺直背装作一副认真模样,额前珠翠相击鸣声清脆。
    “…以为什么…以为…奉徵烧得妙极,迅速利落,比起时年、寒生他们,数目还多些。”
    青年淡淡一笑,也不知是喜是怒,耐心解开谢妙息纤细脖颈上的系带,把冕冠放到一边,微凉的指尖触到细腻肌肤,“下朝后不必戴着这个。”
    误了上课的时辰,再拖会也无事。
    沉奉徵借用提案一事讲起了当前几派势力利益纷争。谢妙息被一个个名字绕得稀里糊涂,行为动机因果起承听得昏昏欲睡——这也不能怪她。幼时开府,长于宫外市井,行历山河好景多过京城宴饮交游,若问西市哪家酒肆老板换了几任兴许还能答上来。
    在脑袋快要磕到紫檀书案前,沉奉徵掐着谢妙息的脸颊徐徐抬起,“讲读还未过半就困倦至此,容臣下增添些授课趣味,来让陛下清醒。”
    “嗯?”即将梦会周公的谢妙息还没明白过来,就被青年提着腋下抱到怀里。
    “欸…?沉奉徵你要做什么!”熟悉的姿势,谢妙息暗恨昨晚看话本入了迷,歇息得太晚,又被沉奉徵抓到了把柄。
    “自然是协助陛下早日记住这些知识。”
    他神色自若地握着谢妙息的手,蘸取笔墨写下刚刚讲述过的人名,伏在她耳边缓慢耐心陈叙,兼之勾画关系和往来脉络。
    屏风映出的两重身影交迭,若不留意衣袍下的动作起伏,仿佛他真的只是一位关心家中小妹课业、想方设法殷殷教诲的好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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