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去实习。」
    谢澈早就和自己提过这件事,但苏文岳还是很捨不得。
    职场的忙碌和高压总是要体验过才会知道有多么累人。
    但爱一个孩子不应该是替他挡住所有向外飞的机会,而是在他累的时候还有个温暖的家可以回。
    「他可是我的小alpha。」苏文岳是这样骄傲的和自己的朋友提及谢澈。
    苏文岳的小alpha如己所愿的进入到弘威实习,去年学期初江晚和梵宇就已经先一步来到这里实习,最终江晚选择去一间规模比较小的私人公司继续拚搏,梵宇则是在高压中留了下来。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就像谢澈为了苏文岳晚了半年才实习,而江晚也没有遵守承诺等到谢澈来的那天。
    原先说没有时间谈恋爱的谢澈谈了恋爱,三个人的小团体也各奔东西。
    这就是成长付出的代价,也是人生给予的馈赠。
    「我们三个还是大学最好的朋友喔!」
    江晚在庆祝谢澈实习的聚餐上高举酒瓶,颇有感慨的看着两个alpha。
    「你们也知道,我对朋友从小是很恐惧的,但是大学有你们两个,我真的很开心,虽然以后没有继续一起工作,但是我相信我们三个一定还是会在顶峰相见的,对吧?」
    「哎呦!江晚你好烦啊,干嘛说这么煽情的话,我都想哭了呜呜——」
    梵宇右手擦着染色的眼眶,左手举起酒瓶。
    谢澈拍拍梵宇,拿起手上的…可乐?跟另外两位挚友碰杯。
    三个人在都露出笑意。
    「顶峰相见。」
    苏文岳原以为谢澈这么执拗硬撑的个性,怎么样也要过几个月才会开始表现出实习的累态。
    要知道,大一开始的山泉小猫就是可以从早上接家教一路打工到晚上的老练社畜了。
    其实不止苏文岳,谢澈自己也是这么以为的,而且他和苏文岳腻歪的时候每天都黏在一起,真的忙起来也可能很长时间没法见面。
    结果在谢澈刚实习了三天的时候,苏文岳在晚上打了通视讯电话。
    那时候的谢澈都准备要睡了,听见房外响起专属苏文岳的铃声立马从床上爬起来,等接通电话的时候有装的随意。
    「小朋友要睡了?」
    苏文岳刚打完一份明天开庭可能会用到的资料统整,想着已经好几天都没看到自己可爱的男朋友了,便拨通视讯。
    「知道了还打。」
    「对不起啊,想你了。」
    「…我也想你了。」谢澈说的烫嘴又小声,他还是很不习惯这么直接的表达爱意。
    苏文岳眼尖的发现谢澈的头发没有吹乾,和顏的笑容有些收起。
    「是不是我不帮你吹头发你就随便吹吹了事?明明不吹乾你就容易头痛还这样不上心,和你说过了你的头发比较多也不像汪景那样短,头发不吹乾很容易着凉。」
    谢澈侧躺在床上,床头灯是柔和的黄光,谢澈不知道眼前这个老头子还要嘮叨多久,但他真的很想让他抱抱自己。
    「谢澈?你睡着了吗?」苏文岳发表完自己的长篇大论之后发现谢澈的眼睛都快要闔上了,他小声的试探对面的宝贝睡着了没。
    「还没…你再重复说头发不吹乾会头痛第四次的话就要了。」谢澈确实是睏了,他很想再睁开眼看看苏文岳,但他的眼皮子突然好沉。
    苏文岳换上温柔情人的语调,心疼小孩儿被公司操的那么累。
    「去实习累吗?弘威是间大公司,它的竞争可不小。」
    谢澈此时突然感到一阵委屈涌上心头,在公司里有时候不是你做对了事就不会被骂,你资料放的方式不对被骂,拷贝资料的格式用错被骂,没有创新的点子被骂,做什么都有可能会被骂,就算你在学校里是学霸,考试都考满分顶标,然而你进了公司就是一切从零开始。
    「我没有和你说清楚?那你不会用脑袋想吗!学校学了那么久这点基本常识都没学到吗?」
    「你是t大的学生?那你应该做的比别人更好啊。」
    「听说你是你们系里的高材生,那这里就交给你了,明天下班之前交到我桌上。」
    一滴,两滴,三滴。
    眼泪从脸颊滑落到枕头上。
    「宝宝?怎么哭啦,有人欺负你吗?」苏文岳意外于谢澈的反应,能让谢澈应激到哭的人属实是没几个,所以他首先就觉得是不是公司有人故意搞他了。
    「是你们公司欺负新人吗?还是你妈跑到公司闹了?宝宝,跟我说。」
    谢澈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哭了,只是想着苏文岳就觉得好委屈。
    「没有,公司没有人搞我,妈也没有到公司来,就是觉得有点累,你刚刚一问就,哭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不要这么紧张,我都多大人了。」
    谢澈有些窘迫的抹掉脸上的眼泪还抽抽几下鼻子,苏文岳看着还是有些不放心。
    「要不要我过去陪你?」
    谢澈「啊?」了一声,「不用,你明天不是要开庭吗,我真的没事,明天还有早八,等等就要掛了。」
    谢澈心里是想见苏文岳的,可是休息对彼此都比较重要,他又对苏文岳说:「很晚了,你也早点休息,我希望在我三十岁的时候你还没有地中海。」
    苏文岳作势拿曲起的食指去敲镜头,隔着屏幕敲到谢澈的脑门上,惹的两人都笑了。
    互道了晚安之后,谢澈深深的进入梦乡。
    有苏文岳的日子总是好眠。
    半夜谢澈彷彿听见些声响,他翻过身子,身体醒了脑袋却还在糊涂,然后又在安抚的信息素里睡下。
    隔日谢澈在一个熟悉的怀抱里醒来,苏文岳还发出低频的打呼,没有很吵但很有存在感,谢澈花了一段时间思考这个抱着自己的人是昨天许愿出现的吗?又捏了打呼狗男人的脸颊确定这个不是在做梦。
    看来应该是昨天买鸡蛋的时候阿姨送的,半夜孵化出来跑来找妈妈了。
    苏文岳被谢澈的手劲强行开机,他睡眼矇矓的亲着谢澈。
    「早安,小孩。」
    谢澈也回了早安,之后一脚把人踹下床。
    「你怎么来了?」
    倒在地上的苏文岳爬起来抱住谢澈说:「你都哭了我怎么会不来?」
    谢澈猜到了,但还是有点不理解,谈恋爱的人都这么疯狂的吗?
    但好喜欢这种被人在意的感觉。
    「真的没事。」谢澈回抱住苏文岳,小情侣可腻歪了。
    「我知道,小朋友在公司委屈了,但又觉得这都是自己该经歷的,所以哭了可是不好意思求安慰。」
    谢澈听的一愣一愣的,好像是这么一回事,可是这个狗男人是怎么知道的,而且。
    自己有那么娇滴滴的吗????
    谢澈陷入了自我认知的怀疑漩涡,而苏文岳已经抱起小朋友在洗漱的过程中给他疯狂撒鸡汤。
    「刚工作的时候我也是这么觉得,操蛋的公司操蛋的负责人,明明自己交代事情也不说清楚然后锅都要我扛。」
    谢澈就一边听苏文岳提起当年勇一边抱着人家不撒手。
    「然后等我自己接了一个新人以后,我就把自己当时间排的超满不让律所有机会给我带新人,倒也不是说新人真的多难带,只是我没有教小孩的热忱。像我们律所有一个律师他就很爱带新人,也带的很好。」
    「实习生多少都是会挨骂的,我相信你也不是因为自己被骂了所以觉得委屈,应该就是他们刁难你了对吧?」
    谢澈对到苏文岳老父亲般慈祥的眼神,昨天那种热泪盈眶的感觉又上来了,所以憋了半天没能说出一个字。
    「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在职场里如果我们没有后台就只能靠实力叫别人闭嘴,当然如果你觉得公司在打压你的实力,那我们就换一间,我也有接过几件你们领域的公司,认识几个老闆,人都很好,如果真的不行的话,我们走后台也不是不行。」
    苏文岳又抱着谢澈回到床上坐着。
    「怎么捨得让我的小朋友受委屈,天我帮你顶着呢,怕什么?你要在家里当贤妻良母也可以,我养你就够了,可我知道你要的不是这个,你有自己的一片天,对吧?」
    谢澈点点头,擦了眼泪,又拽着苏文岳的袖子不撒手,羞的不敢抬头。
    「所以,家里永远欢迎谢米虫入住,什么时候都可以,不要有压力,真的累了就找我,我只要没在法庭里基本都可以马上去找你,好吧,好了,我去煮早餐,你收拾收拾准备出门吧。」
    苏文岳拍拍谢澈的屁股要把人放下,谢澈又拉着他亲亲,亲完还跟他说:「谢谢你。」
    苏文岳用食指把昨天没敲到的那一下敲回本之后就出房门煮早餐去了。
    谢澈一个人留在房里想:「真的好想同居啊…」
    之后在公司做事,谢澈就没有那么委屈的感觉了。
    拜託,我也是有靠山的小朋友欸。
    传闻里,那个不苟言笑的高冷新实习生突然之间就多了种人情味,嗯…但是是恋爱脑的那种人情味。
    然后这件事在他也是实习生的朋友口中得到了证实。
    「你们说谢澈吗?嗯…他是有对象啦,不过已经谈一段时间了,最近有没有什么变动?喔!好像有听谢澈想要搬去同居,但他那房子合约也还没到,应该不会那么快吧…?」
    平时最爱骂人也是负责带谢澈的经理刚好路过茶水间,看见一群人围着梵宇不知道在聊什么,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事。
    「都在这里干什么呢!工作做完了吗就在茶水间聊天,下班爱叭叭回家叭叭去,最近公司大家都在忙,你们还在这里聊天?」
    大家立马鸟兽散,回到工作岗位上,梵宇就看见群组里冒出几百则讯息在逼逼老闆。
    同时梵宇也点开谢澈的聊天室,最低下是今天早上谢澈发来的讯息。
    谢澈:「你之前有跟对象同居过吗?」
    梵宇:「没有欸,我大学都住学校宿舍,去年才刚搬出来。」
    梵宇:「怎么了?你对象想跟你同居吗!」
    梵宇:「惊叹.jpg」
    谢澈:「不是,是我想跟他同居,但是我看网路上都说最好不要太快同居,所以想问看看你的意见。」
    梵宇心想,倒也是不用这么有求知慾啊学霸…哈哈…
    梵宇:「痾…这是个好问题,不过我记得你们不是一直都互相去对方家里住吗?一般情侣不敢同居是怕生活习惯跟作息合不来,你们应该没有这种问题吧?我觉得你可以直接问问看他的意愿。」
    是这样吗?谢澈觉得梵宇说的挺有道理。
    谢澈:「好,谢谢。」
    梵宇:「狗狗开心贴图。」
    谢澈在中午的时候先传讯息确定苏文岳有空之后就打电话给他。
    「怎么了宝宝。」这时候苏文岳正在跟同事共进午餐,大家听见苏文岳喊宝宝都在起哄。
    「喔~宝宝。」「怎么了宝宝。」「咦~苏文岳你好噁心。」
    苏文岳捂着手机接受大家的洗礼,起身走到餐厅外面,谢澈在另一头问说。
    「你晚上有空吗?我有事情想和你商量。」
    苏文岳想了想晚上的安排,回道。
    「晚上我们律所要去聚餐,可能没办法一起吃晚餐,但是我可以先走,直接去你家找你可以吗?」
    「好,那你要来的时候跟我说。」
    苏文岳笑着猜问:「你是要给我准备什么惊喜吗?」
    「晚上你来就知道了,有点耐心,苏大律师。」
    谢澈翻了个白眼,又忍不住问:「…你确定你们公司身体检查的时候你的肾还有你的脑子真的健康吗?」
    苏文岳依样画葫芦。
    「这个嘛…你晚上就知道了。」
    谢澈在下午请了假回了趟谢家,自从过年之后他和谢母已经两个月没有联络了,谢澈从来没有和谢母断联那么久锅,心里不免还是有些担心。
    在中午和苏文岳通话完没过多久,谢母就传讯息让谢澈回家。
    家里,谢母就坐在单人摇椅上织着围巾,明明是春末夏初的日子,谢母却总爱在此时织围巾。
    谢澈突然发觉,自己好像也没有真的好好去理解过谢母的想法,只是从小到大知道她变了,变疯了。
    会不会,其实她也在等自己理解她的那一天。
    可是,好像一切说什么都晚了。
    「澈澈回家啦?今天在学校累吗?」
    谢母发现谢澈来了,起身就想过来牵他,脸上还带着十三年前的笑容。
    谢澈以为自己会很想念,如今看来也只觉得陌生,他躲过母亲想要挽住自己的动作,逕自坐到椅子上。
    「妈,你有事就说吧。」
    谢母脸上的笑容迅速消失,傻愣在原地,随后又坐到谢澈身旁。
    「是妈妈不好,之前都没有好好关心你,好好陪你,让我们家澈澈孤单了,妈妈…」
    「妈,说重点。」
    谢澈已经鲜少如此冷漠,周遭的人都说谢澈变爱笑了,开朗了,可是对谢母来说,谢澈是一次比一次冰冷,山泉味的信息素使她浑身颤抖。
    「澈澈…就当妈妈的儿子就好了,不行吗。」
    谢母哽咽着颤抖的声音像极了昨晚委屈的自己,谢澈总在谢母身上看见自己的身影,这让他很折磨。
    「不可以。」
    谢澈握住谢母的手,这次谢母没有挣扎开,但因为他方才的拒绝,谢母哭的更厉害了。
    「为什么不可以,你就是我的澈澈,是我的。」
    谢澈无奈、叹息。
    「我也是他的alpha。」
    谢母想起那年的冬天,那个男omega说的话。
    「可是他现在是我的alpha了。」
    随着年纪增长相伴的是身躯会越来越往回长,现如今的谢母缩在一起,真的很小一隻,已经不是谢澈记忆中需要仰视的那个女人。
    被困在回忆当中,谢澈太晚意识到了。
    意外的是,谢母没有再如往常一样发疯,谢澈知道她还是没有接受苏文岳,但或许是认知到这次是真的会失去自己,谢母选择了妥协。
    「妈,我不期望你能接受他,但我永远是你的儿子,只要你不去伤害他,我一样每个月回来看你,你也要按时吃药,好好吃饭,好好休息。」
    谢澈递过纸巾,谢母没有接,谢澈就直接上手替她擦。
    苏文岳曾经和他说过:「小时候我们都觉得父母是无敌的,可以帮我们处理世界上所有我们处理不来的事情,可是等你哪天长大了就发现,其实父母也需要我们来照顾他们,等到那时候,就该换我们撑起这个家了。」
    谢澈陪着谢母吃了晚餐,谢母没有再多说什么,就是默默的掉泪,默默的擦眼泪。
    在谢澈走之前,她把两条围巾交给谢澈。
    「你一直都会是我的澈澈吗?」
    谢母抬起头,看着自己已经长大了的儿子,长得和自己一模一样,神情却是年少的谢父。
    谢母从前最喜欢谢父对着自己笑。
    谢澈也对着谢母笑着说:「是,我一直都是你的澈澈。」
    「可是我还是不喜欢那个男人,他的信息素太兇了。」
    谢澈感觉自己的母亲像回到了幼年时期,改天该带她再去做一次检查了。
    「没关係,以后我来看你就好了,我不会带他回来。」
    谢母小心翼翼的问:「他对你好吗?」
    谢澈这次没有思考就说。
    「很好。」
    谢母点点头,回到了家里。
    谢澈看着谢母的背影,又握紧手里的两条围巾,心想。
    未来一定会变好的,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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