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蔚萱回到巴黎后,dan总不自觉发呆。
    「dan.」
    听见errol的厉声,dan回过神,低声道了歉,赶紧继续办公。errol蹙眉,摘下眼镜,那幽深的眼眸紧盯着dan,无奈道:「dan,你到底怎么了?蔚萱回来后你一直表现得很奇怪。」
    闻言,dan苦笑,那冷俊的面容被人如此直指并无不悦,只是揉揉眉心一边道:「抱歉,只是蔚萱回来之后,让我想起很多以前的事……」
    话落,dan起身离开办公室走到休息区,试图清空脑袋思绪,可有些事情,愈不愿想起,愈发地清晰。
    dan与陆家兄妹是青梅竹马的关係。
    两家人自小关係紧密,双方家庭的孩子年纪相仿,几乎可以说是一起长大。正因为一起长大,两家人甚至玩笑过,或许dan与陆蔚萱有机会走在一起。
    可这样的期许,直到陆蔚萱升上高中后便破灭了。
    在dan记忆中的陆蔚萱,曾是一个甜美可爱的小女生。在陆蔚萱小时候,她长得特别可爱,一双圆滚滚的眼睛灵动有神,是陆家的掌上明珠,也是errol护在身边小妹妹,
    dan在旁看着,时常羡慕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陆蔚萱,可这些都仅是羡慕,真正令dan感到忌妒的,是errol的独宠。可是,一看到陆蔚萱灿烂的笑容,他就忍不住跟着宠她。
    亦如许多父母对孩子的期望,陆蔚萱从小就被送去学琴,一碰到钢琴的陆蔚萱立刻萌生兴趣,玩得不亦乐乎,但内行的钢琴老师一眼便知,陆蔚萱没有天分。
    「蔚萱虽然很努力,但恐怕是没有学琴的天分。」几堂课后,钢琴老师语重心长地这么告诉陆父与陆母,「蔚萱真的要学琴的话,要比其他孩子付出更多努力,会很辛苦喔。」
    听到这番话,陆父与陆母便开始有些迟疑要不要让陆蔚萱继续学琴,这时,陆蔚萱趴在钢琴上不肯走,含着眼泪向父母哀求继续学琴,于是陆父允诺了。
    从那天开始,陆蔚萱便拉着dan陪她上钢琴课,可没几堂课dan就哇哇大叫逃课,只剩下陆蔚萱一个人坚持了下去。
    有一次,dan问她,为什么弹到手痛都不愿意放弃学琴?年纪尚幼的陆蔚萱,这么告诉了dan:
    「因为我喜欢!」
    只是因为喜欢,所以,不管再辛苦、再痛苦,陆蔚萱都不愿意放弃。
    三人的成长歷程中都有彼此的陪伴,三人打打闹闹的长大,dan曾经以为,他们三人能这样开心的永远在一起。
    可是,却在高中那年起了变化。
    「errol,毕业快乐。」
    errol高中毕业那天,dan买了一束花,陆蔚萱则是送上一个录音带,内容录製了自己弹奏的曲目,以此祝贺她唯一的哥哥毕业了。
    dan将花束递给errol,那高俊的男孩看上去有些靦腆。errol他接过花束后,向不远处的女孩招手,dan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笑容僵住。
    dan忘不了那瞬间刺骨的痛楚。
    他忘不了errol的笑容,搂着女孩站在两家面前,说着这是他此生的挚爱。神采飞扬、幸福洋溢,目光灿如亙古星辰,彷彿整个世界跟着明亮。
    只有他隐隐作痛的心是黯淡的。
    「dan,你怎么了?」陆蔚萱困惑地拉拉他的衣袖,「你看起来很难过?」
    「哪有啊,蔚萱。」为了不让两家人察觉异样,他拉着陆蔚萱到旁边,郑重地道:「我没有很难过,你不要乱说!」
    陆蔚萱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调皮一笑,「明明就有!你给我巧克力我就不说。」
    鬼灵精一个。dan忍俊不住,真从口袋掏出了巧克力。他这个妹妹最喜欢吃巧克力,时不时跟他讨要,久了他便习惯在身上带着巧克力。
    「你哥交女朋友,要好好看着你哥别让他乱搞。」dan扬起唇角,语气尽量欢快,「以后……你也要找个好男友,不要跟我一样。」
    「一样什么?」
    dan笑而不语。
    不要跟他一样,走上一条艰辛的路,当一个有苦难言、终成遗憾的人。
    那时的他们都太年轻,dan以为只有他将承受这样的苦难,却没有想到在不久的将来,陆蔚萱也步上了他的后尘,成为一个没有感情生活的人。
    谁也没有想过……他与她终有一天,都将埋葬自己的天真。
    「dan.」
    皮鞋敲击地面声响引起dan的注意,他一抬头,便见到errol手拿两杯咖啡而来。
    望着errol高俊挺达的身影,dan仍旧为之感到动心,可也深知自己不该、也不能心动。
    只是楚瑜同个空间,都令dan的感官无限放大。只要空间中有errol,其馀的一切皆黯然失色。
    errol走到dan的面前,将其中一杯咖啡递给他,一边道:「美式,加奶不加糖。」
    dan弯弯唇角,对这人的喜欢近乎满溢,但是,不能洩漏一丝一毫,甚至,无法离开,犹如飞蛾扑火班的本性,使他的目光始终紧随errol。
    errol坐到dan的旁边,一手拿着咖啡,一手随意放在大腿上。他侧头看向dan,语带一丝歉然。
    「我刚刚,好像太严厉了。」
    dan摇摇头,听到errol语重心长地继续说道:「我得尽早熟悉公司事务,然后,我就要举行婚礼了,我怕我爸撑不下去。」
    握着杯身的手微微一紧,dan不动声色地点点头,感觉到errol的视线紧盯着自己。
    「dan,那你跟iris的婚礼讨论了吗?」
    原来与痛苦为伍这么多年了,他的心还是会痛。
    dan清清喉咙,语气平静地道:「我会配合你跟alma的时间,总之,一起举行婚礼没问题,你别管我,按你意思就好。」
    能与你站在同个红毯上,我便感到甘之如飴了。
    两人站起身,一前一后地走回办公室。dan走在errol的身后,望着他高挺的背影,想像他穿着结婚西装的模样,目光便温柔几分。
    婚礼上的errol,肯定是最好看的那个人。
    可也因为这份眷恋,所以当门关上,errol忽地低下声,喊了自己的名时,心跳总会不自觉漏了一拍。
    「dan.」每当errol放下工作沉声喊他时,dan就会立刻绷紧神经。这是从那时养成的习惯,彷彿一遍又一遍提醒dan,当年的他让errol有多失望。
    「关于蔚萱,这次你知道多少?」
    有了伤害之后,无论之后再怎么努力都无法抹去裂痕──信任就像一面镜子,一旦摔破了,即使拼凑回去也不再完整。
    反射出来的,都是支离破碎的镜像。
    errol有双深沉的眼,浊黑的眼眸让人猜不出他的心思。在商场上,那双眼总是透出压迫人心的狠戾,唯独面对家人与未婚妻才稍有缓和。
    他要撑起这个家,他只能靠自己撑起陆家。
    「joan想跟蔚萱復合。」
    errol暗暗地深吸口气,坐回位置上,双手环抱于胸前,瞇了瞇眼。
    「她想在我眼皮下带走蔚萱?再一次──」
    不稳的尾音,让dan打断了他,斩钉截铁地道:「errol,蔚萱这次愿意回来,是因为你爸,还有我们两个人各自的婚礼……她并不是为了joan而回来的,只是……不得不回来面对joan而已。」
    「那我还真要感谢她。」errol的声音冷硬,透出一丝冰寒,「既然蔚萱知道不能放任joan,那怎么不知道该彻底结束在台湾玩的扮家家酒?」
    听到errol的抗拒,dan轻吁口气,叹息般地道:「「你不能支持蔚萱决定吗?我虽然也不相信那女孩可以保护蔚萱,但我不觉得她们只是玩玩的。再说了,蔚萱有信心跟我们约定三年,那代表她有多信任那个女孩──」
    「我曾相信过,然后事实证明,我是傻子。」
    dan沉默。
    errol抬眸,眸色深沉,似是想起些什么,语气微颤,「蔚萱……终究是心太软了,放任她,等于是把她推下悬崖。控制她,才是保护她的最好方式。」
    「……真的是这样吗?」dan出言反对errol的想法,语气恳切,「蔚萱待在台湾的那三年,那发自内心的笑容,难道,你真的可以漠视吗?」
    errol有些恼怒,猛地站起身,将一叠文件扔到dan的面前,并沉声交代没有完成不准下班后,逕自甩门离去。
    dan也不恼,无奈一笑,着手整理文件,并再一次意识到,errol不能没有陆蔚萱,但可以没有自己。
    倘若有一天他离去了,errol也无所谓的……dan将废纸扔进碎纸机,也让那份浓郁的爱切割成片片碎纸。
    不言不语,才是他能拥有幸福的方式。一如过去的陆蔚萱,曾那样痛彻心扉。
    「dan,我放弃了。」
    眼泪滴滴答答落下,记忆中的陆蔚萱在自己面前泪流满面。
    「我不要有感情了,我放弃去爱一个人了。」
    那残留于衣襟上的血跡,如罌粟花绽放。
    「dan你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你是怎么让自己变成透明的?」
    后来的陆蔚萱,如一个没有生命的玩偶,任人摆布。dan永远记得,那件事之后的陆蔚萱,将自己整天关在琴房里弹琴,一首又一首,彷彿一个毫无感情的机器。
    陆蔚萱流着泪弹着不成调的曲子,后来,dan才知道,那是舒曼的《奉献》。
    心动了,就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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