咿呀一声,寝室的房门被推开,当它往内部收缩,不时传来门板推动着异物的沙沙声。
    寝室内漆黑的没有半点光亮,空气散发阵阵腐臭味,单人床上的生物如同感知到光线的射入,在棉被中蠕动几下。
    地板鞋轻巧的踏了进去,当它撞击到地板上的不明无体时,先是传来几声撞击声,随后转变成一声重击声,彷彿撞歪了桌椅,地板?磅?的传来一声巨响。
    唰——书桌右上方的窗帘被拉了开来,阳光透进漆黑的寝室,不知道是太久未曾拉动还是房内本来就佈尘螨,这么一拉它们随之漫天飞舞。
    中年妇人戴的口罩,在口腔与鼻孔处映出污黑的轮廓,一声沉沉的叹息从口罩下传来。
    她的目标再度摆上另一侧的窗帘,伸出戴上塑胶手套的手,朝它往左侧一拉。或许是因为太久未曾移动过,窗帘像是卡死了。妇人将扫把放到桌前,双手并用都无法拉开窗帘。
    她回头看着依然在棉被中蠕动的生物,大脑彷彿充血,双眼佈满了血丝,凝视满地的狼藉更是怒火中烧。
    卧房本来就不宽敞,如今遍地的漫画,吃完的泡麵,有些还残留四分之一的汤汁,上面飘着一层厚厚的霉菌。再看向刚刚绊倒自己的漫画本,怒气更如开水沸腾似的攀升至顶点。
    她双手拉住窗帘,向下用力一扯,?嘶?的将窗帘整个扯了下来。光线透了进来,妇人提起扫把走向床前。
    凝视着棉被中不时蠕动的生物,她高高举起扫把,一下下敲在棉被上。
    「哇啊啊--」男性惊慌的怪叫传来出来,棉被掀开的同时,他如同见光死的生物般,缩瑟在墙角光芒照射不到之处。
    「妈、妈!你、你疯了吗?快、快把窗帘拉上。」
    即便他哀求自己的母亲,然而他的母亲却一动一也不动。戴着口罩凶神恶煞的盯着他,就像……就像昨晚看的那本恐怖漫画,裂口女一样。
    「不、不要啊!你好美,真的好美,别吃我,拜託你别吃我,我很难吃的!」下条润双手合十哀求,脸朝着墙壁鑽着,像是想将墙鑽出了洞,好让自己藏身。
    「美你个死人头。」一声谩骂随着手中扫把又是一下赏在他头上。
    「不、不是吗?」下条润怯生生的看着他的母亲,确认方并不是怪物后终于安心的大口喘息着:「妈,你没事扮鬼吓我干嘛?」
    「我扮鬼吓你?润,你几岁了,整天就窝在家看漫画,你看看和你同样年纪的人,就算不是每个都事业有成,最少也饿不死自己,你呢?」
    「我,我也有在工作啊!是那些人不懂得欣赏。总,总有一天他们会发现我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漫画家!」他说的愤世,连连捶着胸口感慨。
    「漫、漫你个头!」下条的母亲又是一扫把往他头上敲,吓的下条跳了起来,落地时右脚踩到吃剩的泡麵碗,整个人跌在塔塔米上。
    「今天我就把你这些书全都拿去回收,看你能不能清醒一点。」他母亲下了狠话将两封信纸丢在下条身上。
    「不!不行!这都是我的珍藏,而且你看这个……这个……还有这个,他们都已经绝版了。」润随手抓起地上的漫画,这时才发现打翻的泡麵汤汁沾上漫话,随即又哇哇大叫起来。当身上两封信件即将滑到满地汤汁的地板时,他才发现他们的存在。
    抓起即将坠楼的信封,表情依然因为漫话而纠结着:「这是啥东西?」
    「我当初没生眼睛给你吗?还是把你脑袋生坏了?」下条的母亲崩着脸:「有眼睛的人都知道这东西叫『信』。」
    「说、说就说嘛,干嘛那么兇。」
    「滚开,不帮忙就滚出去,别妨碍我打扫。」下条正准备拆开信封,他的母亲随即挥舞着扫把驱赶他。
    「哇啊啊——」下条怪叫着衝出房间。右手紧抓着两封信,吃肥的脸庞露出鲜少出现的笑容,在下楼时才对房内的母亲大喊:「不准动我的书听到没有!小心我以后不养你哦。」
    「靠你养?早十几年前我就饿死了,当初生把扫把都比生你好。」
    她的话并未传入下条的耳中,认定那两封信是他盼望已久的编辑回信,认为自己的漫画终于被看重的下条,思绪早就飞到九霄云外了。
    ※※※
    大门被粗鲁的打开,扇柄撞上墙壁传来一声沉重,它在回弹的同时又被男子狠狠补上一脚,右下侧的木片踹破散落满地。
    「三郎--三郎--不要去!别再去那里了——」伊吉三郎的母亲担忧的声音和她的脚步,相继的从他身后传来。
    「吵死了,死老太婆。」
    「别、别去,找个正当的工作,那种事早晚会出事的……」
    伊吉三郎狠狠的转过身来。整个客厅残跡般般,东倒西歪的家具没有一处完整。他瞪着愁容满面的母亲,心中压抑的怒气攀升而来。
    犹如着了魔般,伊吉三郎衝向自己的母亲,一把将她推倒,双手毫不留情的掐住她的脖子。
    「正当工作!正当工作——谁会给一个杀人犯正当工作!谁啊,谁会啊!跟着大哥哪里不好,最少饿不死,你说哪里不好了?」
    伊吉的母亲被儿子紧紧掐住,根本无法回答,她的表情变的痛苦,脸色泛白,双手虽然紧抓着伊吉三郎的手,不过随着时间过去变得越发无力。
    「臭老太婆,你说啊!你怎么不说话?说话啊!」他依然逼问着自己的母亲。
    当伊吉三郎的理智再度回復甦,他母亲的面容上已经出现深浅不均的色阶,此刻他才吓的松开手。
    「咳咳……咳……孩子,你、你在胡说什么?你哪有杀过什么人?」
    听见母亲的咳嗽,三郎才仓促的爬起身子:「闭、闭嘴!哈哈--哈哈哈--我十几岁就杀过人了,谁也不会用一个杀人犯!谁也不会——」
    怒号的将疯狂言论脱口,伊吉三郎如同逃逸般逃出家门。
    毫无目的游走在街道上,出门前他还听见母亲担忧的话语,但是他不敢回去,更不能回到那个破碎的家里,因为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该死!该死!该死该死--他妈的该死!」碎唸着一声声的咒骂,一拳一拳敲在一旁的矮墙上。要是当时没有发生那种事情,要是当时没该死的的害死她……。
    如同诅咒般反覆在伊吉三郎脑海中反覆过往的总总,眼眶在不知不觉中泛红。
    「该死——」又是一拳捶在墙上,指骨传达的疼痛,殷红的液体顺着指缝迅速地蔓延。
    就在他自责的同时,一具肥胖的身躯悄悄从他身边经过,擦身之际肩膀稍微碰触到彼此。三郎不满的朝对方怒吼:「死胖子你找死吗!」
    这声辱骂使得那个人整个跳了起来,神情紧张的将两封信纸捧在手中,快步的朝另一侧走去。
    「嗯?」三郎看着那人的背影,以及刚刚的动作,忽然开口:「死胖子站住!」
    听见这声命令,对方即刻拔腿狂奔,三郎见状马上追了上去,那副臃肿的身躯根本没有胜算,不下几秒就被他按倒在地。
    三郎整个人压在对方的背上:「拿来。」
    「拿拿拿,拿什么东西?」胖子反问,三郎能嗅到他话语中的恐惧。
    「哼哼,不想死的话,最好给老子拿来,老子现在心情差得很!」
    「我、我不、不知道你说什么……」
    「还装,」三郎一把抢过他压在身下的东西。「好了,你可以滚了。」
    「等、等等,那是……那是编、编辑的回信,还、还给我!」他抖动着身子想抢回重要的信件。
    「滚开死胖子,信封可以还你,不过里面的钱是我的。」三郎狡诈的说,一脚踹开他。撕开第一个信封,将信封袋揉成一团朝对方脸上丢。
    拿着那张信纸让他觉得怪异,不过就算不是薪水,也可能是什么见不的人的东西,他照样能好好敲诈对方。
    将信的内容看了一遍,却和他本来想的不同,三郎不解的看向对方。「死胖子……」
    还不容三郎说完,这个人一拳敲在他脸上,满是肥肉的拳头虽然没让三郎感到疼痛,却使他气得火冒三丈。
    「你找死啊——」三郎朝他怒吼,抓着他的脸毫不犹豫的往一旁的墙上压。
    碰——他将对方整个人压在墙上。紧贴着墙壁的脸传来哀嚎,然而三郎还不罢休,马上朝着对方一阵拳打脚踢,直到他蜷曲着身子,整个人缩在街道上三郎才收手。
    「都……都给……给你,别……别再打我、别打我了!」
    他的口中断断续续的吐出这些字句。
    「呸,孬种。」三郎踩着他的脸。「死胖子,你叫什么?」
    「下、下条……润」
    「你还真是和以前一样窝囔。」伊吉三郎抓着他的衣领把他整个人扯了起来。「所以今天是同学会?」
    「是、大哥说的都是,别、别再打我了。」
    「闭嘴,你这蠢猪。」三郎又一拳送到他脸上。「你不会不知道信里面写什么吧?」
    「信?」润瞇着眼睛,泪水不时滑落:「那是,那是漫画编辑回信……」
    「哈哈哈,作你的白痴梦去吧!」三郎一把将他推倒:「这是小学同学会的信函,你当你该死的有机会成为作家?小时候是死胖子,长大一样是死胖子!」
    「同、同学会……」润看向对方,拿起被丢来的信纸查看后,泪水从双眼迅速滑落:「怎么会、怎么会是同学会!」
    「哈哈哈,蠢猪给我起来。」三郎蛮横的拉起他。「我们一起去参加吧。」
    「我不要,我要……我去……去就是了。」话语在三郎举起拳头后立马改口。
    「对了,我是伊吉三郎,谢谢你送信来。」他不怀好意的搭着对方的肩膀。
    三郎心想,既然是同学会,那些傢伙也可能会去。当初这胖子也是共犯,不过看他样子根本没钱,要是那些人中有谁这些年来飞黄腾达,他就拿那人的死来好好敲一笔。
    「伊吉、伊吉三……三郎?」润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当三郎将脸转来时,他又害怕的别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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