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人的公寓就坐落在社区最大坪数的最顶楼,包含天顶阳台花园,可以说是付近数一数二的豪华公寓。
    这付近的房子每坪至少也是百万元起跳的,不过对于雅人会住在这种精华地段里,到好像也不会让人觉得意外。
    车子行驶入独立的地下停车场。这里的每间住家都付有足以停进三辆汽车的大型车库。他们三人下车步行了一小段路,中庭花园四周点缀着迷人的垂坠小灯,不多也不少,刚好能够照亮夜晚的瓷砖街道。
    经过中央喷水池,雅人领着他们进入大厅,接着搭上最顶层。电梯门开了,这里连走廊都十分宽敞。雅人用磁卡和密码开了门,如果不是先前就有来拜访过,明晴到了这里还会以为接着要进入的公寓一定也是像外表一样美轮美奐。但是就连房子也和人一样,所有的事物都不能只凭着表像就去作判断。
    打开洁白到没有被一丝灰尘给玷污的大门,映入他们眼帘的是一整片空白,什么家具也没有的客厅。哦,不对。在往前走几步,就可以看到唯一的一张单独沙发椅,除此之外没有别的。
    明晴观察着漠诚的表情,对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果然是见识过大风大浪的人才会有的表现。想当初他看见这一幕可是夸张的倒吸一口气,接着又迅速地奔向公寓其他地方,发现摆设都和客厅差不多。最夸张的就是房间,只有一张可以躺下四个大男人的大床,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就好像回到家只是为了睡眠。
    抵不过好奇心,明晴问了雅人。原来是因为工作的关係,雅人十分忙碌的时候常常不是在外投宿就是直接睡在公司,所以他觉得家里的家具不用太多,再加上他又没有固定的恋人,回到家也只是休息,偶而用用电脑,所以不知不觉就变成现在这种,几乎和刚买房不久还没来得及买家具的空屋的样子。
    虽说每次只要有客人来,他们的反应也大多如明晴那样,甚至有些人会认为这么好的房子变成这样实在太可惜了。但有什么办法,这就是雅人的风格。
    幸亏,雅人在客厅的地上铺了质料很好的地毯,不至于让等待明晴煮好晚餐的漠诚没地方坐。
    只不过,雅人大刺刺地坐在单人沙发椅上,居高临下看着坐在地上的漠诚,这感觉实在不是很好受。尽管漠诚对于下厨一窍不通,他还是起身走到厨房打算帮忙明晴。
    但明晴却递给他一个托盘,上面放满了三个酒杯、一个怪瓶子,以及一瓶威士忌。
    漠诚没从来喝过酒,大概是看惯了许多因为毒品成癮而痛苦难当的例子,以至于他决定不去碰会让自己上癮的任何东西。所以,面对这个长得奇形怪状的玻璃瓶子,漠诚跟本不晓得有何用处。
    「这是醒酒器。」
    明晴解释。
    「雅人好像对酒颇有研究,有问题就去请教他,我要继续为我们的肚子奋战。」
    他的意思是不要去打扰他,乖乖待在别处。厨房里容不下两个女人,似乎也容不下两个男人。
    不过漠诚怎么可能乖乖听话,人家不是都说「没知识也要有常识、没常识也要看电视」。不过漠诚既不是看电视也不是逛夜市(美国也是有夜市的),在美国绝大多数的人有事没事就会去朋友家串门子,漠诚也不例外。他曾在朋友家中看过这种装着红酒的奇异容器,原来就是醒酒器。
    漠诚将托盘拿到开放式厨房旁的吧檯上,这瓶威士忌已经先被开瓶过了,所以他轻而易举地就扭开瓶盖,将黄金麦色的液体注入到醒酒器中。酒在醒酒的过程中味道会因为各种原因而產生丰富的变化,这也是漠诚的朋友告诉他的。
    「很多人都以为威士忌不需要醒酒,但其实它也跟红酒一样,只要与氧气接触就会產生不同的味道变化。不管是哪一种酒,只要经过刺激就会有所改变。」
    雅人从漠诚后方冒了出来,将一叠资料丢到吧檯上。他替自己和漠诚倒了一些酒,接着自顾自喝了起来。
    看了一眼雅人拿来的资料,漠诚发现那是模特儿参赛者的档案,他也拿了一份起来看。
    翻开嫌犯的档案,里面除了基本资料以外就没有其他的详细资料。这里写着她的专长是跳捷舞,好像是国标舞中拉丁舞的一种舞风。漠诚记得这种舞蹈的特色就是节奏快速,而且十分耗费体力。
    他开始回想,那女子朝着明晴的脸颊上迅速划上一刀,接着立即就跳下舞台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人群中窜逃。之所以没有人去拦住她的原因也在于她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根本还没有人来得及反应过来。而且漠诚认为,对方还能以这样的速度持续前进一段不小的距离。
    漠诚虽不是特种警察部队出生,但也经过半军事化训练。知道那种速度还有持久奔跑的力量不是练一两天就能达成的。因此,他认为那个女孩想必有在持续做某种特训,而且可能在某间舞蹈教室里学过舞。
    从来没有饮过酒,但漠诚自然而然拿了一杯酌饮一小口,果然如想像中难喝。他又翻了自称和她是朋友的另外两名女学生的档案,漠诚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资讯。但他随即却发现,她和她们之间没有任何共同点,这也是一道线索。
    虽然漠诚没有直接与对方接触过,但听明晴的描述来看,对方营造出害羞没自信的样子,或许不是刻意装出来,而是她的个性真得是如此。
    这种女孩的内心多少存在着不为人知的自卑感,而且容易去钦羡和自己相反开朗有自信的少女。她甚至会想去模仿她们,与她们交朋友,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成为那个样子。
    但是,这种个性的女孩行动力通常都不如预期。她们总是想得很美好,却不敢真的付出行动。
    「上菜了!」
    明晴清澈的嗓音伴随着食物的飘来的香气打断了漠诚的思考。他一回神,发现吧檯上不知何时已经摆满香气四溢菜餚,仔细一瞧,绝大多是自己爱吃的菜,只是加了不同的配料去燉煮。
    二话不说拿了筷子就夹了一口送进嘴里,明晴没忘了他的口味,而他也没忘了家乡与家人的味道。
    「看你的表情应该是找到什么线索了吧?」
    明晴说着同时吃了一口自己刚才辛苦煮好的佳餚。不过因为pdst的关係,只要看见血液他就会浑身不对劲,所以现在放在吧檯上的料理都是素食。
    吃了一口后又夹了另一道菜,明晴忍不住喃喃自语:「不愧是我煮的,果然好吃!」
    不过说真的,在吧檯上吃着东方料理,一会儿又配威士忌,这感觉也还蛮新奇的。
    「恩。资料上说他的专长是跳国标舞,所以她很可能家境富裕。」
    漠诚拿了明晴递给他的一碗热腾腾的白饭,开始不停吃了起来,看来早已饿坏了的他暂时是不方便说话了。
    「我一直很好奇,漠先生在美国到底是从事什么工作?」
    雅人一边品嚐着美味燉菜一边问,明晴没有替他添饭,好像是最近为了维持身材而尽量少吃淀粉。
    漠诚吞下一大口炒青菜,停顿了很久才缓缓开口:「……调查员。」
    「哦!?果然和我想的差不多,不会是调查局吧?」
    放下碗筷,漠诚十分不愿意坦诚,尤其是在明晴面前。他并不指望对方永远不会知道,而是现在明晴的状况如果又要担心自己,啟不更增添忧虑。但是他不会隐瞒,隐瞒也不会更有帮助。
    「我受雇icpo。」
    雅人吹了一声口哨表示佩服,他还没想过有机会能跟国际警察一起吃饭。
    「真不愧是漠诚,当你的好友让我觉得很骄傲。」
    从明晴的语气听来他没有表露出任何担心的情绪,但这就是漠诚早就料到了。他大概已经开始思考漠诚的工作内容,然后在心里面默默替他担心,但老是爱逞强的他是绝不会表现在脸上的。
    「不过,工作内容大概是什么?」
    就如漠诚所想,明晴正不着痕跡的试探他的工作到底带着多高的危险性,然而他轻松的语气正与他的内心开始衝突。
    「工作内容可多了。我记得除了组织犯罪调查以外,恐怖活动也在范围内吧?」
    「恐怖活动!?」
    「另外还有毒品、黑道、军火走私,一些跨国犯罪的调查。跟我这模特儿经纪人比起来,我的辛苦也不过是海中的一粒细沙。」
    「我目前只负责缉毒,活动范围仅限美国和亚洲。」
    看到明晴脸色越来越白,漠诚不禁怀疑雅人的动机不纯。不过这个人说话虽然毒,却也直白从不拐弯抹角,倒也还是一个好人。
    「缉毒啊…。不过漠诚看外表呆呆的,没想头脑倒是灵活得很。嘻嘻。」
    「明晴!」
    「不是我再说,你小学的时候也不认真读书,每次考试都在及格边缘。但运动能力却很好,我真的以为你长大后会当一位运动员呢!」
    「那些东西都太无趣了。」
    「不过说真的,我自己读一读现在也只是当个花店老闆。数学倒是加减有派上用处,幸亏我数理能力不错。」
    「但,模特儿跟数理能力就无关了。」
    「我知道你是想说我读的东西也没用到,别以为我不知道,漠诚。」
    看眼前的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简直像极了相互拌嘴的情侣。雅人还是第一次听到漠诚在一分鐘以内讲出这么多话,他通常只会回应一两个字就结束。但也难怪,因为明晴话多。
    「你们不要光说话,也喝点吧。一个人喝很没兴致。」
    光顾着听他们俩说话,雅人都快忘了今晚的主要目的:灌醉明晴。
    他已经喝了半杯,起身也替明晴倒了半杯在加水稀释。稀释过的烈酒浓度比较低,所以就能多喝个几杯。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吧檯上的食物已经一扫而空。他们三人都喝到了第三杯,而且还不见任何酒醉的跡象。除了泛红潮热的脸颊,和说话的速度变慢了之外,神智到还算是清醒。
    雅人因为平常有在喝酒的关係,所以比较不容易醉,也很明白自己酒醉的临界点在哪里。也就是说,只要再喝下约三杯的量他就会昏昏欲睡了,而他相信明晴必定撑不到那个时候。
    但是他眼前还有个变数:漠诚。雅人发现这傢伙虽然说过自己从来没喝过酒,但好像还挺能喝的。漠诚虽然每喝一口就会露出狰狞的表情,但还是都有喝光。至于明晴,他原先是想测试对方能够喝多少,当然加了水稀释过的一定更不容易醉,但感觉他酒量也是不差。
    他们有一下没一下的聊天,雅人的手也没间着,继续替他们倒酒。明晴在喝到第五杯的时候,开始会不断重复说过的话,而且变得十分坦白,模样非常可爱。
    至于漠诚,他还是像没喝过酒似地毫无变化。雅人甚至一度怀疑他是不是有经过控制药物的训练。
    像是有些情报机构单位,为了不让落入敌方手中自己人被注射药物控制心智而说出情报,都会是先训练如何抵抗药物对自身的掌控。而这种训练方式通常也都是先注射药物控制心智,再来进行抵抗训练。
    不过像icpo这种主要採用合同聘僱的方式纳入人员,似乎不太可能进行这样的训练。看来是自己想多了,漠诚只不过是酒量异常得好罢了。
    「呜……好饱喔,肚子好胀。奇怪,你们怎么都一副没事的样子?」
    明晴的脸颊泛红,双眼也水汪汪的泛着泪光。因汗水而湿透了的脸颊和脖子黏着些许的长发,模样让人一时分不出性别。
    「因为我们没醉,但你醉了。呵呵。」
    雅人笑着拨开明晴的黑发,顺便在他脸上留连一下。
    「谢谢你,雅人。你总是帮了我很多忙,我都不知道要如何感谢你了。」
    原本抽回的手突然被明晴握住,雅人内心一惊。明晴的语气虽是模糊,但双眼还是神采奕奕,感觉得出他的认真。
    「啊啊,那你想如何感谢我呢?」
    雅人回握住。他用馀光瞥见漠诚露出极为难看的表情,对方还是一杯接着一杯黄汤下肚,酒量感觉是无极限的。
    「我会好好当你的模特儿,替你赚进大把钞票!」
    明晴忽地夸张的站起身来转圈圈,嘴里一边喊着「大把钞票、大把钞票」,活像是把雅人当成利用他谋取暴利的不良经纪人似地,害得对方刚才的感动都飞到了九霄云外去了。
    还再转圈的明晴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猛然顿住。他指着漠诚吃惊喊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咳咳咳!」
    害得漠诚把吞进一半的酒都咳了出来。
    「也罢,回来就好了。不过,爸爸呢?」
    漠诚和雅人同时一怔,他们对望了一下,后来由雅人化解这个危机。「这里是我家,你爸怎么可能会在这里。」
    「也对,嘿嘿。」
    「诚,我好想念你。」
    「明晴?」
    「我不后悔我当初没跟你去,但是我很后悔我没有要你不要离开。没有你的陪伴我很害怕,刚开始每天都会作噩梦,但是在寄养家庭里我和大家处的很好,所以渐渐可以正常生活。可是我无法忘掉你这个朋友,每天都期待有天能够再与你相见。」
    明晴露出大大的微笑,继续说:「幸好你回来了。我好不希望你再回去,不过我绝对不会对你本人说,幸好你只是我脑中的幻想。」
    语毕后明晴「碰」一声倒在地上,接着发出平稳的呼吸声。两人见状立刻扶起他,雅人则抢先漠诚一步将他轻松打横抱起,往卧室移动。
    「你打算把他带去床上?」
    漠诚伸手阻拦。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那你要睡哪?」
    「床上。」
    「不准。」
    「再怎么样我也不会对喝醉的人出手的。」
    「你果然是这么看待他的。」
    「那你自己又是怎样看了?」
    「……」
    被人说出心事的感觉有些不好受,由其还是被这个人给看出来。
    「家人。」
    「哈!那不就是同样的意思吗?的确这样说或许比较委婉,但说到底还不是想得到他。」
    「别把我和你相提并论!」
    漠诚怒吼。明晴在雅人怀里不安的动了一下,但又立刻睡去。
    「我这样又怎样?我才不希罕你自詡高尚的爱情,我根本不需要那种东西。再说了,我看wait根本没把你当成那样的对象,你还是趁早死了那条心吧。」
    雅人将怀里的明晴还给漠诚,又道:「给你。反正你迟早都要回美国,到时候就没人会来妨碍我了。」
    漠诚用简直要喷出火来的锐利双眼怒视雅人,他全身上下散发的怒气让人觉得危险。就好像是要将怒火投射在他诺大的拳头上,毫不留情地往雅人身上重击。
    虽然雅人从小打架都没输过,除了和他父亲那次例外。但他不认为自己打得过眼前的人,只是因此培育出知道如何察觉危险的技能。他不自觉退后一步,但随即又发现有明晴在他怀里漠诚是绝对不敢动手的。
    接过明晴,漠诚极尽温柔地将他抱好,转身往客厅的地毯将明晴放下。
    雅人以为漠诚会回过头来修理他,没想到对方只是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明晴身上,就没有其他动作。
    「拿去吧。我不会让我重要的生财工具感冒的。」
    雅人在另一个房间拿出两条薄棉被给漠诚,接着就往主卧室前进。时至入秋,客厅因铺着木质地板显得凉爽,两条薄棉被应该绰绰有馀。
    朝雅人点头表示谢意。漠诚将原先盖在明晴身上的外套折成方形枕在对方脑勺后方当作枕头,再盖上棉被。明晴满足地咕嚕一声:「我还要喝。」才沉沉睡去。
    躺在明晴身边,漠诚对于雅人刚才挑衅自己的那些话没放在心上。明晴虽然某方面很固执,但却不是不懂变通。事实上他还很会耍些小聪明,所以漠诚不认为明晴会笨到上了雅人的当,这点他倒是能够放心。
    只不过,明晴虽对其他人感情方面观察得很敏锐,对自己却十分粗线条。这点雅人应该也见识过了,而且他必定用了很直接的方式才让明晴发现他把他当成那样的对象来看。
    所以,明晴自始自终认为漠诚口中的家人所指的是「兄弟」,不是其他别的什么。
    漠诚在心中苦笑,犹豫着要不要把心意告诉身旁的人。他发现衣角不晓得在什么时候被明晴紧抓着不放,难怪刚才翻身都觉得怪怪的。漠诚不由得露出微笑,紧绷的眉难得舒展开来。
    内心答案呼之欲出:如果是以前还打算躲着明晴的时候,他不会说;在雅人出现的现在,他要说,非得说不可。
    要说他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明晴的呢?漠诚想是在最一开始吧。他长发舞动的样子瞬间夺去自己的目光。
    当时明晴被几个人追着欺负,但漠诚却看见他眼里绽放着不屈挠的光彩。那一瞬间,他虽然还没意识到那是喜欢,但内心却不自主的怦然跳动。之后离开明晴到了美国见识过各式各样的人后他才明白,原来那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
    他不像一般人在发现自己喜欢上同性后会產生排斥,或者么拼命否定自己的想法。漠诚的内心甚至没有过任何挣扎。他认为能喜欢上明晴实在是太好了,性别根本无关紧要。
    而现在,他只要能够守护这个人就够了。就算明晴不把他当成恋爱对象也无所谓,他们依然会是最要好的至友。
    漠诚想着想着随即竟睡着了,身旁的温度果然令他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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