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世界上有一种人,不在意外表、不看成绩,就单单只是因为这个人身上散发出的气质,而让大家莫名地想要接近讨好。
    而陈诺枫,一直都是属于这种人。
    小时候的我该有多羡慕她,再自然不过的态度,不用特意的讨好谁也不用在乎谁,这些,都是我没有的。
    看见禾泉和诚夜的反应之后,其实大概就知道这两个人并没有想插手我和诺枫之间的事。但同时,却也不赞同我们之间的冷战。
    其实我也有想过,事情过了这么多年,小时候的年少无知早已被消磨的一滴不剩,那么现在的我,又应该要如何面对陈诺枫?
    说起来好笑,经过了快十年,我依然无法原谅她。只因为她在我义无反顾地相信她的时候,她选择了不信任。
    回到台湾以后,又是一个悠间的暑假。
    禾泉说:要不我们去晴木晃晃吧?
    我想着在家里窝上一整天也不是办法,于是点点头,两个人并肩地出门看未来的学校去了。
    晴木虽然和在日本的晴格是姊妹校,但是国家不同,学校里的风格也一定不同。晴木的校园很大,还有分前门和后门。前门一进去就是一段不短的穿廊,后门则是一个偌大的停车场。
    走过了穿廊,右边一大片都是篮球场,在篮球场后面还有个体育馆,左边是教学大楼。
    「这里没有樱花树……」意料之中的,我有些失望。明明才不过回来台湾不到一个礼拜,我却已经开始怀念起了日本校园里的樱花树。
    一到春天时,校园里开满了樱花,只要风一吹,樱花瓣就会随风飘落,那幅场景仍然在我的脑海里抹灭不去。
    「想看的话,叫东方拍一些照片。」禾泉道。
    我应了一声,心里也就没有那么难过了。
    在我们正要离开晴木时,诚夜的电话打了过来。禾泉依然是那副不紧不慢的姿态,悠悠地道:「有事?」
    另一头的诚夜不知道说了什么,禾泉一道幽深的眸子看向我,随后只听见禾泉清冷的嗓音嗯了一声:「那我们在这里等你们吧。」
    你们?这一个词让我不禁瞇瞇了眼。
    禾泉收起了手机,「阿夜在附近,和诺枫。说是要过来找我们。」
    我愣在原地了几秒才接收这个讯息,第一个反应就是转身就走。
    「不会吧,第一个反应就是直接走人吗!」禾泉汗顏的拦住我。
    试图越过禾泉好几次都无法如愿以偿,索性放弃直接看着他:「……我现在并不想看见她。」
    「可你们之间的问题总是要解决。这件事被你逃避了六年,你总不可能不面对诺枫一辈子吧?」
    我不甘心的咬咬唇,如果可以,我是真的很想要一辈子都不再面对陈诺枫。
    「我说啊……」禾泉挠了挠额头,看上去有些无奈。「没有这么严重吧?到连见上一面都不愿意的地步?」
    「……禾泉,我是不是有些偏激?」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压下内心那股焦躁的不安,冷淡的开口。
    「那倒不至于……我不是这个……」
    「所以现在的我,看起来像是在闹彆扭吗?」
    我的目光直直看进禾泉的眼底,只听见他似是叹了一口气,像是默认。于是我勾起了嘴角,很嘲讽的笑,我知道。
    在我准备越向禾泉的那剎那,诚夜和那抹纤细的身影眺进我的视线,那刻,我不再闪躲谁的目光,带着平常看向外人冰冷的视线。
    现在的陈诺枫对于我来说,是外人。
    「阿夜,」带着冰冷的笑意,「前几天忘了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以前的伊乔悠怎么样?」
    诚夜看向我的目光带着疑惑,而陈诺枫的脸霎时白了。
    没等他回答,我笑了笑,继续说:「在我看来,是很愚蠢。以为努力的话,总会有可能会挽回些什么。」
    「真是好笑,现在我的身边只有禾泉一个人,如果不是想要从我这边夺走禾泉,那么现在,她,又想从我这里挽回些什么?」
    歛起笑意,同时也将自己的心墙建筑的更高、更坚固,我越过闷不吭声的三人,走出晴木。
    若不是那时候的自己太过于脆弱,又怎么会这么轻易被打败?
    而那时候留下的伤口到了如今彷彿却还隐隐作痛,为什么,是因为见到了陈诺枫,所以才又忍不住痛苦了吗?
    原谅不原谅,早已在我们之间不可考究。
    就像,这几年来,我身躯底下那些伤口,即使表面上好了,痕跡却无法抹灭。
    我的眼眶很酸很涩,却再也流不出任何一滴眼泪,胸口的窒闷感几乎要把我湮灭。一瞬间,我忽然又对眼前的道路感到迷茫,就像奶奶发生意外的那次,我在医院里忽然找不到方向。
    明明这一次是自己要求回台湾的,回到这个属于自己家人的这个家,可是为什么,还是觉得眼前一片漆黑?
    一路衝回家,快步地进了自己的房间,打开抽屉,瓶瓶罐罐的药映入我眼帘,我颤抖着手,一边倒着药片,拿了三颗配了开水吞下才狼狈地靠在床边坐下。
    手背抵着额头,然后慢慢地闭上双眼。
    看不到了。
    太黑了。
    今天的太阳明明很大的吧,为什么一点光线都照不进?现在还是夏天吧,为什么我却觉得冷?这里是我的家吧,为什么我还是觉得只有我一个人?
    啊……这世界上不会再有任何一个人是跟我有血缘关係的亲人了,名副其实,的确只剩下我一个人。
    每个人都在最后得到了幸福,延夏是,细音也是,就连陈诺枫身边也有个谢诚夜。而我身边唯一的禾泉,我却没有办法给他任何幸福。
    不行了。
    一切,都已经不行了吧。
    那个深渊,我究竟跌进了几次,又被救赎了几次?
    但是我却希望着这一次,就这么放任自己,救赎什么的,到最后还是没有办法吧,因为就算我消失了,延夏细音和禾泉他们,身边也都还有着足以珍视的朋友吧。
    汨汨流出鲜红的鲜血,应该觉得痛的,却发觉自己什么感觉都没有,甚至……还有一丝放松。
    我看着缓缓从自己体内流出的液体,有些呆愣。
    驀然楼下传来巨大的碰撞声,最后,我眼前的门再次被推开,光线终于在这一刻照进,那人的身影背对着光线,他周围散发出的气息,都是我所熟悉的。
    「伊乔悠!学人家搞什么自残!」禾泉破口大骂,一边着急的拿卫生纸止住伤口,一边检视着伤口浅深。
    「禾泉,你不要紧张,我没事。」愣了下,我抬起另一隻没受伤的手,轻放在他的手臂上。
    「我警告过你的,想死,我跟你之间,没完!」他的脸色很难看,薄唇抿的死紧,只有我知道他手指间的颤抖洩露了他真正的情绪。
    今天的禾泉是我从没看过的样子,整个人都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气息,儘管上一秒还存在的一股委屈,也都在禾泉生气之后一句也无法辩解。
    房间里一时之间充满着恐怖的沉默,几次的欲言又止,还有手腕处上被禾泉处理好的伤口,双眼不禁瞇了瞇,视线忽然又明朗了起来。
    「伊乔悠……」
    听见他又要骂我了,忍不住瘪瘪嘴,「我刚才吃了药,现在头还晕着呢,不要生气了嗯?」
    对方霎时没了声音,我忍不住在心底呼了一口气,有些侥倖。我转过身想爬回床上,却发现自己一点力气也没有,禾泉的手在这个时候拉了我一把,神情又恢復成平常的冷静,看着我倒回床上。
    「你真的不想见诺枫?」
    我拉了拉凉被,背过身去,「不想。」
    又是短暂的沉默,当我以为禾泉早已离开时,他又开口:「她哭了。」
    「嗯。」
    「她后悔了。」
    「嗯。」
    「她……」
    「嗯。」
    突地,一股巨大的力量将我往后扯,我睁大了双眼,禾泉的眼底又覆上了一层冰。「够了没?」
    一瞬间,酸涩的情感充斥着全身,或许,连我都没有想过禾泉也会有一天朝我这样冰冷地说话。
    「伊乔悠,我问你够了没!」我的沉默,却似乎让禾泉更火大。
    他突如其来的怒吼吓得我一个哆嗦,但心底更多的是无法说出口的委屈,我并不知道我该要怎么向禾泉说明,对于诺枫还有自己的行为。
    「我可不可以拜託你,不要再将别人对你的关心视若无睹?是,陈诺枫她是背叛了你,可是有到罪无可赦的地步吗?不要只总想着你自己,偶尔为别人想一下不行吗?」
    「……在你眼里,我是这样的人吗?」只想着自己的事而不管别人的感受。我冷笑。
    我以为自己不管改变的如何,身后总会有禾泉替我挺着,可是不是又是我自作多情了?我在他心底,竟变成了自私的那个。
    「你今天的行为,我很失望。」
    房门被再次关上,连同一点点的光线都被带了出去。我颤抖着,双手紧抓着被子,才发现自己的眼泪是真的流不出了。
    因为失望,所以终于放弃我了吗?
    可是,禾泉,我真的觉得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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