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笑嫣然打飞出去,见师祁芸轻功施展不出,田不思上前要去结果了她,被古是叫住,“休在无名小卒上耽搁功夫,随我去救掌门!”
    想起正事,田不思收了拳甲,跟着古是跃上帆船。
    船开,师祁芸只能暂时舍弃那奇兽,忍着剧痛踏浪追船而去。
    岛上被四人缠住手脚的逄澈见古是远去,转头对手下道:“启阵!”
    凭翊卫的人奔至山中,拨起机关,离岛不远的海中霎时浪涛滚滚,一块块巨大的礁石破水而出,拦在了那船前头。
    古是站于船头甲板,双掌运气打向前方,礁石炸开,各个碎成齑粉。
    师祁芸纵上桅杆,掏出随身匕首要割断其上绳索延缓他们的步伐。
    “臭小子,住手!”
    田不思跳上去,一步一步往上爬,手快抓到她时,她又飞跃到另一桅杆之前,用匕首划拉着风帆。
    笨重的大块头被耍得团团转,田不思气急败坏地嘶吼一声,碎完礁石机关的古是听见,呼呼两掌打向攀在桅杆上的人。
    绝杀古是当年以催命掌闻名于各路义军之间,无人不想将他收为己用,不想他最后居然投靠了当时还籍籍无名的杜无绝,一路追随至今,已有几十载之久。
    两掌迅猛如雷劈将过来,弹指间,师祁芸就已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戾气掌风,她自认为躲无可躲,于是抬臂护住头部心脉打算硬吃下这两掌。
    “古稀之年的人了,竟有脸欺压一个身无内力的后辈,说出去也不怕让江湖人士耻笑!”
    月白长袍的凌清秋点水横飞,手中掷过来一个由镔铁打造的四方棋盘,于空中挡卸去古是的掌力,噹一声嵌进木桅杆上。
    “凌清秋,你终于肯出现了!”
    古是兴奋地跳上前,若凌清秋在此处,便说明掌门没有危险,那朝廷的小丫头是想故意骗他走,好让凌清秋全身而退!
    “师傅!”
    青年女人负手立在船舷上,侧头看过来,凌厉的眼神霎时变得姑息宠嬖。
    “叫你在沙城呆着等我回去,为何不听话?三脚猫功夫就敢乱闯江湖,这下挨人打了吧?”
    “您叫我好等!”师祁芸话中满是委屈,“还不是因为您不肯授我真功夫,天天教我站桩抓蚊蝇下围棋,我能打得过谁啊我?”
    凌清秋摇头叹息:“为师已将穷尽毕生来研习的武学尽数传授于你,无奈鬼机灵如你这般,竟然也参悟不透。”
    “瞧好了。”她从袖中捻出一枚铁制白漆的棋子,手腕一抖,棋子就已飞向古是,伴随短促的破空之声,唰一下射穿甲板钉入深海。
    古是躲开,又两掌打过来。
    凌清秋复射出数枚黑棋,身子紧随其后,拔剑刺去。挑顶划戳,技法娴熟,一招接一招,看得师祁芸眼花缭乱。
    “金角银边草肚皮,中央开花三十目,凡尖凡关无恶手,入腹争正面,有眼杀无眼、大眼杀小眼,压强不压弱、能攻不设防!”
    一套雷霆迅猛不间断的连招打下来,古是连连退守,铁掌被剑气划伤几道口子,他心想难道消息有假?凌清秋的内力不是该油尽灯枯了么,为何仍旧如此刚劲难招架?
    “此剑法名为纵横十九道,你可记下了?”她问师祁芸。
    师祁芸连连点头,反问:“那心法口诀呢师傅?”
    “还不明白么?棋谱就是心法口诀。”
    “啊?”师祁芸愣了愣,恍然大悟,怪不得她要自己必须学会围棋,合着这棋谱就是口诀和剑法要领。
    “那您叫我夹蚊虫挑水桶站木桩又是为了……”
    “给你练拳脚基本功的,本想处理完此事就将完整的纵横十九道授于你,无奈杜无绝实在是狡猾难缠……”
    “大敌当前,竟还有心思叙旧,属实不把老夫放在眼里!”古是暴呵一声,劲气外放,衣袍翻飞,他跳跃而起,一套连环催命掌打过来,掌掌击向要害。
    凌清秋轻盈闪避,原本站的船舷被古是一掌打出个大口子,掌力夹杂的内力极强,火炮似得穿透甲板打入船舱,生生给船底钻了个窟窿。
    海水倒灌进船舱,气势汹汹地往甲板上来,帆船不久便要沉没。
    “走!”凌清秋一推师祁芸后背,送她上了岸,自己留下单挑古是与田不思二人。
    船渐渐下沉,古是斗得吹胡子瞪眼好不痛快,一连三掌拍过去,凌清秋划几道剑气,与他掌力碰在一处,四周海面嘭然炸升数十道水柱。
    “瞧好了。”凌清秋知道这孩子好高骛远,净想学些厉害的武学,好一口吃成个胖子,所以从前才不直接授她功法,以免她地基不牢练不成事,如今见她能在七绝门的六位一流高手底下生还,自己也大限将至,是时候拨开迷障点透她了,遂尽全力打得华丽而气势如虹。一剑劈去,船成两半,海水陡分,她搅着水柱全力刺出去,便听一声水啸龙吟,偌大的水龙击中古是胸膛,将人狠狠撞落入海底。“这便是纵横十九道,式成可劈山分海,小则夷城,大则夷国!”
    嗜武为命的师祁芸见到面前这般壮阔的场景,不禁久久的一痴。
    “古爷!”田不思潜入水底捞起受伤的古是,看来消息有误,凌清秋不但没受伤,功力竟还像有长进了一样,反正掌门已经救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日后再找她算账也不迟,他朝岸上四人喊道,“撤!”
    六绝欲坐破船备用的木筏逃离,凌清秋将他们打下了海里,他们便连木筏也不要了,就着海水一路游离远去。
    “凌教主。”谢于舯对凌清秋抱拳问候了一声后,明知故问地指向她身后的师祁芸,“你与这江洋大盗的关系是……”
    “她是我早年在沙城收的徒儿。”凌清秋直说不误。
    沙城……谢于舯心内猜测,这凌清秋的徒弟无不是皇帝身旁亲近之人,此人年纪尚轻,断不可能是沙城王,听闻沙城王共有八子一女,与此人年纪相仿的排行第五至第八,若不是本人,也必是他们的心腹亲卫,得罪不得。
    “怎么?”见他神色异常,凌清秋问道。
    “无事无事,先前小友与本派有些小纠葛,既然是凌教主的徒弟,那便没事了。”
    江湖人皆知正教与朝廷一体,得罪正教就是得罪朝廷,谁敢以身犯险?
    “凌前辈不愧为武林第一,三下五除二就能击退七绝门中的魁首人物,实在是高!”
    计疏白这声赞叹引得各派弟子争相溜须拍马,一浪高过一浪的喝彩不绝于耳,众人兴高采烈,唯有逄澈崩着个脸,不见喜色。
    “朝廷的船队这会儿还不前来,想是半道儿被七绝门的人拦下了,这船上还有十余筏子,诸位乘上就走吧。”凌清秋指了处方向,说那里没有礁石,可安心划离。
    五派弟子上得筏子,“你也走。”凌清秋让师祁芸也上去,少年不依,“我不走!”且有理有据,“他们个个恨不得我死,我哪儿敢跟他们一起回去?等朝廷的船来了,我再跟师傅一起走。”
    凌清秋拗不过她,叫逄澈过来扶着自己回山上洞穴。
    “见过你师姐。”
    师祁芸听言抬头看一眼逄澈,叫道:“师姐!”
    逄澈点头应了一声,目光始终盯着脚下的路,神色愈发不晴朗了。
    一路上没表现出什么,到了山洞,扶着凌清秋坐在石墩上,师祁芸方才坐在地上疼得嘶啊嘶啊的乱叫。
    凌清秋瞧了瞧她的症状,见是鬼箭草,看向逄澈,逄澈立即从随身携带的药瓶中取出一粒解药给她服下,师祁芸身上不疼后,猛然想起被鬼盗王抢走的奇兽,从地上弹起往山下跑,“师傅等我,我一会儿就回来!”
    “这猴孩子……”
    咚——!
    逄澈跪地,不声不响地先给凌清秋磕了三个头。
    “你……”
    “徒儿不肖,不能护师傅周全,此罪其一。”
    “身受俸禄却不能为陛下解忧,此罪其二。”
    “天赋拙劣,不能为师傅报仇,此罪其三。”
    逄澈抬头,眼神坚毅,“但请师傅放心,纵使飞蛾扑火,纵使明知不敌,我亦会拼死为师傅杀了杜无绝,以祭……以祭……”
    “我的在天之灵。”凌清秋帮她补充道,笑了笑,“你知道了。”
    “古是说的并不假,师傅一身功力已经全耗在镇压杜无绝的邪功之上,方才勇武不过昙花一现,您为了让师妹安心才不显现,中了杜无绝的邪功又耗神与古是大战,这时怕是……怕是已经油尽灯枯……”向来以铁面无情闻名朝野的逄澈此刻竟潸然泪下,哭得如同小儿。
    “关杜无绝的石牢之中有一本秘籍,是我在看压期间特别为你创得——名归雁刀法,正配你的雁焰琉璃刀。你去找来练上,不必为我报仇,只需……只需替我守着她的江山……”渐渐气若游丝,“再替我说声抱歉……”
    彼时皇宫禁内,皇帝执子的手一顿,面对着无路可走的棋盘,她放下手中的棋子,“失一子,满盘输。”想着侍卫通报的杜无绝已逃出岛,她边叹息边落泪,清秋的个性绝不会活着放出杜无绝,若非鱼死网破,便只能是她命不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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