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北京城陆府内,陆常心正领着韩仲棋进到他府邸的书房内。
    「你说仇副将失踪?」在小廝为两位上茶退出去后,路常心蹙着眉疑惑的问着。
    韩仲棋抿了口茶点点头,「就连当日和他一起的江湖侠客的伙伴们也全数失踪。」他叹了口气又接着说,「我想仇叔遇到危险了,但我暗中布下的人一定可以找到。」
    陆常心点点头后看着这个在南巡时结交的好友,为了秦将军,他们这帮江湖侠客几乎是倾尽全力,尤其是韩仲棋那日和他们道别后,新春一过也立即来到了京城。
    韩仲棋看着他的若有所思,疑惑的问:「野ㄚ头过得如何?皇宫没有冰糖葫芦,她一定想念死了,你说我能不能买个几串,由你带给她呀?」他一脸期待。
    陆常心看着韩仲棋的贴心又想到了这段时间里皇宫的瞬息万变,眼神一沉,深深地叹了口气,韩仲棋见他心事重重,「常心,怎么了?难不成是辰儿?」
    他点了点头,把这段日子纪承燁和夏逸婕还有四少赌局的事情娓娓道来,韩仲棋早已是满身怒火、悲喜难耐,咬牙握紧拳头站起身,「该死的…这纪承燁…」
    陆常心连忙安抚他坐下,「事情就是这样,昨日纪承燁也向皇上请求指婚了。」
    啪的一声,韩仲棋重重的拍向桌面,「可恶,那野ㄚ头呢?她肯定伤心死了。」
    他又叹了口气,「她的确是伤心,只是在人前她依旧忍耐着,并不愿意让人看到她的脆弱。」他想起了昨日在御花园的御景亭遇到她,那眼神让人无法洞悉任何情绪,就向一尊漂亮却没有知觉的精緻娃娃,静静地等着殞落。
    韩仲棋心疼又心急,「野ㄚ头不可能接受平妻的事情,她根本就无法接受和别人共事一夫,她是那样的特别,纪承燁那混帐却这样玩弄她。」他想着ㄚ头的一顰一笑,那个跟他斗嘴的她、捉弄他的她,还有如此率性天真的她,他知道她的感情是独一无二,不容践踏的。
    陆常心哪里不明白韩仲棋的这番话,这些日子四少的顽劣,尤其纪承燁与夏家小姐成天腻在一起的事情早已传遍了整座皇宫,他很生气也很想为秦芷辰抱不平,可皇上却觉得只是流言蜚语,甚至认为纪承燁身为贝勒有着几名妻妾也是正常,再说对方是廉亲王府的千金小姐,如此匹配的身分,乾隆当然乐见其成。
    「去买冰糖葫芦吧,我帮你送进宫去。」半响,陆常心缓缓的说着。
    韩仲棋绷着俊顏,「这样合适吗?那群混帐四少会不会刁难你?」他问着。
    陆常心苦笑,「即使如此也要送,不然那ㄚ头太苦了…」他意味深长的说着。
    这日在御花园里,纪承燁对夏逸婕的拥护已传遍皇宫,此时的秦芷辰离开内务府后正走到宫中回廊上,身后的兰儿和巧儿小心翼翼地跟着。二人不时看向主子的表情,毕竟皇上同意了纪承燁和夏逸婕的婚事,还把成亲的日期和自家格格定在同一天,要让纪贝勒同时迎娶二位佳人。
    秦芷辰的脸色很不好看,此时的她就像个大笑话任人指点,好在她的这个身分还不至于让人明目张胆的笑话她,可那些八卦舆论的眼光却已让她感到无地自容。她真的被玩弄了吗?她不时回想和纪承燁相处的每一刻,那每个片段都在告诉她是真实的感情不是誆骗,可纪承燁的确向皇上要了夏逸婕,他甚至把时间都给了她。而她自己呢…终究是被拋下的那个。
    驀地,正低着头的眼眸入了一双黑色长靴,秦芷辰愣愣地抬起了头,陆常心温文儒雅的挺直站着,眼里是无尽的温柔关怀。
    「要不要吃冰糖葫芦?」他摇摇手上包着的糖包,微微地笑着看她。
    他的笑容是一道暖流,他的关怀在此刻照亮了她的黑夜,秦芷辰不禁眼眶一红,泪水无法止住的掉落,陆常心叹着气走了上前,他不忍心也好心疼,拿起袖中的帕子轻轻的拭去了她的泪水。
    「别哭,有我在。」陆常心坚定的凝睇着她,他领着她走向亭里的石椅入座。
    秦芷辰吸吸鼻涕,她不是一个人,她还有超级好知己,她乖顺的坐了下来,打开糖包大口的吃着糖葫芦,「有酸有甜。」她含着泪说着。
    陆常心知道这话就是她此刻的心情,「纪贝勒突然这样,我也很讶异,但总觉得这不是他们的本意。」陆常心和她讨论起了最近四少们的大变化。
    秦芷辰又是一阵苦笑,「老实说我也不相信,所以我跟他说夫妻最重要的是互信。你知道吗?那日跳下悬崖我就是相信他会尽全力护我,所以我们撑了过来。所以真有什么事情,他只要信我愿意告诉我,受太多的苦我都不怕。」她说到激动处,眼眸一沉,「可是他什么都没说,夏逸婕的事…他也去求指婚了,皇帝舅舅也答应了,我曾经把这颗心守得紧紧的,可我还是傻,竟这样掏给了他,所以被伤的血淋淋的也是我活该。」她说的淡漠,语气却满是悲伤。
    陆常心知道她心里苦,明白她的伤心,可即使如此,他又能为她做什么呢?
    兰儿和巧儿待在凉亭入口处,尷尬的向着迎面而来的俏丽身影行礼。
    「夏小姐吉祥。」她们刻意提高了音量好让亭里的主子听见。
    陆常心站了起来,秦芷辰依旧坐着淡定的吃着糖葫芦,看也不看夏逸婕一眼。
    夏逸婕趾高气昂的走了进来,高傲的说着:「喔~陆大人在这啊。」
    浓烈的香粉味不禁让陆常心微微拧眉,还是恭敬有礼的朝着她点了点头。
    「芷辰格格应该听闻我和承燁也指婚了,这日后咱们都是一家人,这好歹我也比你年长,当然…和承燁相恋也比你早,就喊你一声妹妹吧,也不生份。」她自顾自地说着,骄傲的神情和语气瞅着曲着腿坐在石椅靠着梁柱的秦芷辰。
    见着秦芷辰不说话,表情还透漏着不屑,她气也来了,「这就是妹妹的礼貌吗?要这样淡漠不理人的继续下去?那也好,日后一同进了府,也希望你保持这样也省的我还得跟你斗。不过承燁对你根本也不上心,你傻不隆冬的,琴棋书画在失忆后也不会了,说真的他还肯要你,实在莫大的慈悲呀。」说完,还摀着嘴笑着。
    吃完最后一口的糖葫芦,手上的叉子立即丢向了还在訕笑的夏逸婕,秦芷辰站了起来,眼神锐利的瞪着她,「叫你姐姐?」她不屑一笑,「我又不是白痴。」说完,她面无表情的拉了陆常心就走了出去,留下忿恨的夏逸婕恼怒跺脚着。
    随着夏逸婕三不五时的挑衅,秦芷辰还在忍着,她总觉得纪承燁有苦衷,她希望他能够相信自己,能够向她坦承。只是日復一日,纪承燁与她就向陌生人般,再无见过面。只是…她的苦难似乎尚未结束…
    进入二月初的时节里,养心殿的早朝刚结束,后宫里的芙蓉阁却是一阵风声鹤唳。
    秦芷辰看着从养心殿溜出来的小夏子,面目一怔的说:「你说什么?廉亲王指证我阿玛和额娘…是…反贼?」她不敢置信,心像是狠狠的被拧碎般的痛苦。
    小夏子一脸忧虑,赶紧把刚刚在朝上的事情说了一遍,「是真的。廉亲王此番回宫大动作的拿出了许多与准噶尔可汗的书信,上面竟都是私吞银两、预谋谋反的消息,这落款可是秦将军印璽。不只如此,这太保张大人、督察院右史左大人都出面作证,可说是指证歷歷呀。」他说的句句真切。
    秦芷辰抚着额,喘着气,这怎么可能?她的阿玛和额娘死得如此悽惨,现下还被扣了个反贼的罪名,这让他们秦家人情何以堪呀。
    巧儿赶紧上前扶着她,最近格格老是头晕不舒服,她看向小夏子忿忿的唸叨,「小夏子,你存心招惹我家主子伤心是吧?这纪贝勒已经够狠心了,那夏小姐还天天来挑衅,现在连你也来添乱。」她眼眶也红,这才短短一个月呀,怎么这么多事。
    小夏子也是一阵歉然,「我师傅也担心格格呀,这才派奴才赶紧来和格格知会一声的,不过格格放心,皇上那没说什么。」
    秦芷辰呼了几口气试图冷静,「廉亲王这样举证目的为何?」她要找出答案。
    小夏子摇摇头,「廉亲王只说要让事情真相大白,还说秦将军是白手起家人口不多,这谋逆可是要诛九族的,这秦将军和七格格已逝,便说着要皇上也处决格格。」他想到廉亲王和几位大人一起跪求要皇上把反贼斩草除根的场景,身子就颤抖。
    「要杀了我?」秦芷辰一副不敢置信也觉得无比可笑。
    小夏子点点头接着说,「可皇上没说话,廉亲王也知道当年格格不过是个小娃儿,最后只要皇上废掉格格的身分,但皇上没答应,还说格格和纪贝勒的婚约还是保留着,只是…这正室的位置恐怕是坐不住了,格格只能是侧福晋了。」
    「我知道了。小夏子,谢谢你。下去吧。」半响,秦芷辰淡淡的说着。
    彷彿从天堂被打落至地狱,秦芷辰苦笑,她这越界来的灵魂怎能如此窝囊?傻傻的交出了身心,却是一场设计的骗局。以为可以愿得一心人,殊不知却要与她人共事一夫,明明是大老婆之姿,却硬生生被拉下成了侧室。
    秦芷辰,你这格格当的实在太失败了。
    这天午后,秦芷辰从内务府走了出来,表情漠然无神,身后的巧儿和兰儿却是忿忿不平,气愤难耐。
    巧儿愤怒的握紧拳头说着,「这内务府也真是反了,前几天还对我们俯首称臣的一味讨好,现在不过就是几个流言蜚语,竟也不把格格放在眼里了。」她想着刚刚在内务府要总管苏大人调几名绣娘来帮忙绣格格设计的嫁衣和荷包,却没想到他们一脸不屑,还直说不愿帮反贼之女做事情。
    人性啊,就是如此丑陋。接下来的日子,秦芷辰不只在内务府吃了亏,就连曾经讨好她的那些各宫各院的娘娘小主们也不待见她了,反而夏逸婕在宫里出入自由,还颇得欢喜。她叹了一口气抬头看向天空,如此湛蓝如此清澈,就和三百年后的现代世界一样。
    「芷辰妹妹吃了闭门羹是吗?」
    一道声音响起,秦芷辰白了一眼觉得无奈,这三不五时找碴的人还有谁呢。
    夏逸婕走了上前,骄傲的看着秦芷辰,「这下你可真的只能叫我姊姊了。」她想着秦芷辰现在是反贼之女,又只能当纪承燁的侧室,她就是一阵高兴。
    看着兰儿和巧儿手上拿的布匹,她上前翻了翻,霸道的说:「这不是花罗蜀锦布吗?这样名贵的料子怎能让你一个侧室来当嫁衣呢?」说完,她示意着身后的两个婢女上前去抢。
    巧儿紧紧护着,早就受不了这样蛮横的千金小姐,忍不住的开口骂着:「你们怎能抢人东西?夏小姐,你抢人丈夫,还让你阿玛抢人名誉,现在你还来抢嫁衣,你不要脸。」才说完,夏逸婕狠狠的就是一个耳刮子。
    秦芷辰凶狠的凝睇着她,「你凭什么动手?给我道歉。」她有种不容忽视的气场。
    夏逸婕见着她的冷冽,惊愣了一下,随即回过神也不甘示弱,「不过就是个奴才,凭什么要我道歉,我可是千金之躯,才不是这些卑贱的人能够忤逆的。」
    她才说完,又上前狠狠的搧了兰儿一个耳光,只因兰儿死死护着嫁衣不肯放。
    看着她的刁蛮不讲理,秦芷辰已是气愤难耐,但夏逸婕嘴里仍就不饶人的继续对她说着:「这些下贱蹄子,可真是反了。不过…也对…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顿了一下,她不屑的看着秦芷辰又道,「而像你这样没教养的主子,就知道是个没爹娘管教的,当然…你父母都是反贼,他们的孩子又能够好到哪里去─」还没说完,秦芷辰已狠狠的揍了她一拳,她的眼神就像猛兽般的兇狠。
    倏地,「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像是被安排好的一样,乾隆和纪承燁和元子樺还有陆常心见着了这幕。夏逸婕摀着红肿的脸颊,可怜兮兮地跑向纪承燁把秦芷辰的野蛮说了出来。
    「我不过向格格借嫁衣来看…呜呜...可是她的奴婢却对我羞辱,我气愤下教训了几句,格格竟撒泼的就打了我。」呜呜呜…她哭哭啼啼的说着,好不伤心。
    乾隆看着挺直站着却面无表情的秦芷辰,「辰儿,你真打了逸婕?」他问着。
    「打了,但也是她活该,她污衊我父母,还擅自打我的人。」她说的理直气壮。
    夏逸婕哭得更伤心了,纪承燁搂着她安抚着。
    乾隆蹙眉,淡淡的说:「但你打人就是不对,跟逸婕道歉。」她命令着。
    秦芷辰一脸无法置信的看着乾隆,「可她打我的人,她也要道歉。」她说着。
    「不过是贱婢,怎能要逸婕道歉。」纪承燁出了声,眼神依旧黑沉。
    他竟然帮她说话,「奴才也是人,也是人生父母养的,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还真是可悲,读了那么多书有了这样优渥的生活,却无法明白这样简单的道理。要我道歉,下辈子吧。」秦芷辰目光如火,已失去理智般的怒吼。
    「放肆。你简直无法无天了。」乾隆面容冷峻,愤怒的喝斥着。
    皇帝雷声怒吼,在场所有人皆赶紧跪下,秦芷辰却依旧站着挺直,一点也不畏惧的看着乾隆。「无法无天?你们污衊我父母,加诸了不实指控的谋逆罪,这才叫做无法无天吧。」秦芷辰不可一世的样子,她笑了,像在笑着他们愚蠢。
    陆常心赶紧出声阻止着,「皇上息怒,格格最近身子不好、心情也不佳,还望圣上垂怜,格格毕竟是您最爱的外甥女呀。」他打着亲情策略,愿龙顏怒火浇熄些。
    乾隆看着秦芷辰的顽劣模样,又听了那大逆不道之语,早已怒火交加,「外甥女?朕才没有这样的亲人,何况她的父母还是反贼呢。」他如火般的眼神瞪着秦芷辰,大手一挥,「格格今日失控张狂也是下人劝諫不周,来人呀,把兰儿和巧儿拖去慎刑司好好管教。」
    乾隆一下令,身边侍卫赶紧把兰儿和巧儿拉了下去,秦芷辰焦急地大声喊着,「谁敢?」慎刑司是什么地方,秦芷辰怎会不知,人若去了那,不死也半残,她瞪向乾隆,这人怎能这样残忍,他们往日的那些美好相处都不復在了吗?!
    秦芷辰的一声阻饶,有着不容反抗的气势,侍卫愣了一下还真停了下来,乾隆反而更加恼怒,「拖下去。」他吼着,接下来看向秦芷辰,「秦芷辰口无遮拦、触犯龙顏,尚念在昔日情感免死罪,拉下去,施以杖刑二十大板。」
    他这一下令,在场所有人皆瞪大了眼睛,夏逸婕是一阵得意,纪承燁却是面无表情依旧绷着脸,元子樺则是惊愣,只有陆常心赶紧出声求情,「皇上,万万不可,格格本就体弱,这二十大板,即使是男子也是皮开肉绽,更何况格格是千金之躯呀。」他赶紧磕头求情,语气实在着急。
    秦芷辰只是静静的站着,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直耵着纪承燁,她希望纪承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可纪承燁却一眼也没看向她,仍旧冷淡无所谓。
    她看向乾隆,情绪是复杂的,她抿紧唇却无奈的笑了,乾隆看着她的倔强不讨饶,不知为何,怒火更甚,「还不拉下去。」他大声喊着。
    秦芷辰就在眾人面前,被侍卫们押着身子在长凳上狠狠地用刑。她满脸是汗,却忍住不让泪水掉落,也不哀号,眼神只是空洞的瞅着他们,诉说着她的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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