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外边的更夫刚打过三更,夏日里虫鸣唧唧作响,街道上是一片寂静。宅邸里前厅灯火通明,秦芷辰着急地来回踱步,不时的抬头望向门外,却依旧还没见到想见的人。
    想到晚上精卫们来报狱牢的状况,她就不免担忧,这下出去也过了好几个时辰了,心里的不安感也愈来愈浓厚。她知道乾隆和他们在查的案子,看来这番阵仗,是幕后主使的人想杀人灭口了,想到这边…她心沉了下来,毕竟这趟出去实在太久,她担心他们,也害怕纪承燁出了事情。
    兰儿端了夜宵走进了厅堂,苦口婆心说道,「格格,你晚膳几乎没吃,奴婢煮了点清粥,你好歹吃点,不然肚子饿久会不舒服的。」她忧心的看着秦芷辰,想着纪贝勒一行人出去后,这格格担心的几乎没吃东西。
    陆常心看着来回踱步的她也是耐心劝着,「辰儿,用点吧。承燁他们会没事的。」
    「我听呆瓜棋说过那些人是死士,是寧死也要完成任务,如果不幸被逮便会咬破含在嘴里的毒药自尽。你要知道,最可怕的人,是连死都不怕的人,所以我怎么能不担心他们呢?」秦芷辰眉眼尽是忧心,她心里突然好想好想纪承燁。
    巧儿上前挽着她的手,「奴婢知道主子担心,可主子也坐下来歇着,多少用点,要不怎么能有体力继续等贝勒爷呢。」她努力的劝说,硬拉着她到椅子坐下。
    秦芷辰一听急忙点头,「没错,没错,我得吃点,不然没有体力那可不成。」
    陆常心见她坐了下来也算松了口气,但随即也是蹙眉,实在是出去的时间太久,这好歹也五六个时辰了,他不免也担忧,可看着眼前的小妮子,他知道若他慌,只怕她会更紧张。
    秦芷辰看着桌前的清粥,虽然是得逼自己吃点,可她实在没食慾,想到纪承燁这可是出去拼命的,这心里就不安生。
    过了一会儿,院落传来了阵阵声响,一群身影自暗夜里伏出,就见纪承燁一行人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群精卫。
    永锡一进来便着急喊着,「兰儿去准备间客房,巧儿去请刘太医。」说完,就见后面的几个精卫抬了一个满身是血的中年男子进来。
    秦芷辰看着纪承燁身上也是血跡,着急的上前抓着他,「你也受伤了是不?伤到哪了?谁伤了你?」她的心里从没这么慌乱过,此刻她才知道她有多么在乎他。
    纪承燁看着她眼眶早已通红且表情充满担忧,他赶紧摇头,「我没事,身上的血跡是李大人的。」他赶忙安抚她,指着前头躺在地上的中年男子。
    秦芷辰松了口气,紧绷的身心一时放松,整个人有些瘫软,纪承燁连忙扶住她,她赶紧撑着让自己站好,随后走上前蹲着看着躺在地上的李大人。
    一旁的元子樺赶紧解释着,「狱牢里被捕的官员几乎被杀的一个不留,我们也跟那些死士交手了许久,这李大人虽受了伤,但藏在其他尸体下,这口气幸亏还留着,我们便赶紧带回来医治了。」想到他们本也擒拿了几个死士,只是他们一旦被抓,立马就服毒自尽了。
    片刻过后,在侧院的客房里刘太医已为李大人的刀伤做了包扎,也让他服了药。永锡看着纪承燁,「我先到皇伯伯那解释清楚,这边就交给你了。」纪承燁朝着他点点头,他也点头回应便走了出去。
    元子樺看着一直跟在身旁的秦芷辰,他知道这小妮子可不是担心罪犯,而是眼前这个已经把心交出去的纪承燁,微微一笑,「承燁,这边我会守着。你先去忙着吧。」他对纪承燁说着,眼神示意他看向秦芷辰。
    纪承燁立即明白他的意思,连忙命令几个精卫,「多派点人守在这边,周边守备需再加强。」就见精卫们认真严肃的答是后,纪承燁这才牵着秦芷辰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秦芷辰已命着下人搬来浴盆到纪承燁的房里,厨房的女婢们也端了些暖胃的膳食进来。纪承燁看着秦芷辰仔细地拿着湿毛巾为他擦着脸,他有些脸红,下秒他抓住她的柔荑,轻声道,「不,你不用做这些,你是格格。」
    她有些讶异的看着他,但也只是惊讶他这样突然的抓着她的手,但听到他的解释以后赶紧回了神,「格格又如何,我现在可是在服侍我的夫君。」她柔柔说着。
    多么令人心动的一句话,纪承燁没再挣脱,他凝视着秦芷辰那迷人的眼眸,此刻的氛围围绕一股红霞,他情不自禁的把她往怀里一揽,顿时两人的身子依偎,秦芷辰心里一颤,抬头就见纪承燁的眼神尽是那样深情且温柔,他朝她笑了笑,而后他的薄唇覆上了她的唇,她愣了一下却也没抗拒,就见纪承燁吻的发狂,吻的令她醉心迷离,直到她感觉呼不了气,他才捨不得的放开了她。
    依旧是脸红心跳的气氛,纪承燁看着双颊染着红晕的她,那样子实在美极了。
    「我逾矩了。」纪承燁说着。虽然二人已经指婚,可毕竟她是个未出阁的姑娘。
    她摇摇头,现代魂的她根本是不在意的,何况她自己是喜欢他的。
    「你把袍服换下来赶紧梳洗吧,都四更天了,赶紧歇着。」她瞧着他染血的衣服。
    纪承燁点点头,「好。那你也赶紧回去歇着。」他看得出她等了一夜的疲惫。
    二人虽然有了进一步的关係,但毕竟未成亲,纪承燁即使捨不得也不能不顾她的清誉,热烈的视线互相凝视了许久,秦芷辰微微一笑便离开了他的房里。
    秦芷辰真的是太疲惫了,次日睡到近中午才醒来,匆忙的梳洗装扮后便赶紧衝出房门。这门才一开,却见韩仲棋早已坐在屋外回廊上的栏杆等着她。
    韩仲棋看着她,充满朝气的挥了手,「睡饱了?」他看着她,心底有些复杂。
    昨夜狱牢发生的事情,他们这批江湖侠客的探子早就回来回报,当时他与仇叔正讨论着这阵子查到的消息,本想也跟着去狱牢看看的,但仇叔摇摇头要他别搅和,他又担心秦芷辰的安危只好深夜来夜探却没想到看到纪承燁和她的深吻。
    秦芷辰在他眼前摆摆手,「呆瓜棋,你也没睡饱吗?」她疑惑他在想什么怎么想的如此出神。
    韩仲棋回过神来又像往日那样调皮微笑,「你还说我?你昨日干什么去了?怎么今天睡得如此晚?」他试探的问了她。
    她听了这一问,又想到昨晚纪承燁那热烈迫切的吻,一时不好意思的脸红了起来,韩仲棋见她这般,心里那股悵然又更深了。
    「没什么…你应该也知道狱牢出事了,我昨晚为了等他们回来就熬夜了。不过兰儿她们也不叫我,倒让你在这等了,你有等很久吗?」秦芷辰感到有些歉然。
    纪承燁此时走了过来,「是我让她们不要唤你起床,想让你好好歇着的。至于韩少主…」他顿了顿便看着一旁的韩仲棋,他却是面无表情。
    「我也只是刚来。」韩仲棋吞吐的答。岂止是刚来,他半夜就来了,一直没回去。
    秦芷辰没注意到韩仲棋的神色,看着前来的纪承燁开心地连忙问着,「你呢?昨夜一定忙坏了,你可有好好休息?」她一连串的关心,韩仲棋的心更不是滋味了。
    纪承燁温柔的看着她,「我很好,昨夜可有你的照顾,能不好嘛!」他刻意说的曖昧,想到那吻,小妮子愈发不好意思的低着头,纪承燁的视线又瞧着韩仲棋。韩仲棋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想了想大概是野ㄚ头把去他府邸的事又说了当家主母的话都告诉了他,这下这个纪贝勒才会这样挑衅吧。
    他深吸了口气,「野ㄚ头,时候不早了,还有正事呢!」他闷闷的说着。
    秦芷辰经他一提醒精神也来了,「没错,我们今天可要去找云嬤嬤的。」说完,她转向韩仲棋,示意赶紧出发。纪承燁连忙档在他们身前,他们是一阵疑惑。
    「我跟你们一起去。」纪承燁缓缓的说着,目光却是直盯着韩仲棋。
    韩仲棋无所谓的笑了笑,揶揄着,「野ㄚ头,你的男人看来是不放心我了。」
    她愣了一下只是傻笑,随后正经说着,「没关係,我也没打算瞒着承燁,再说了我相信他也相信你,所以他之后也会放心你的。」她目光灼热的看着纪承燁。
    纪承燁听了微微一笑,韩仲棋无语的抿抿唇,秦芷辰便与他们步出了宅邸。
    三人漫步在杭州城热闹的街道上,虽是为了查案,可秦芷辰看着人来人往的热情活力,不免玩心四起,殊不知后头的二个俊美男子正在一阵阵的眼神较劲。
    碰巧前面一个老爷爷正卖着多日没嚐到的好滋味,秦芷辰开心的快步上前,后头二人也赶紧跟上就怕小妮子走丢了,「我要一支糖葫芦。」她开心的说着。
    「好,我来付。」在她身后的二人异口同声的说着。
    纪承燁一脸不悦的看着韩仲棋,韩仲棋也是桀傲不逊的瞅着他。
    秦芷辰看着身后的二人,也是一脸疑惑,就看二人挣着要付这个钱…
    「这里是杭州,我尽地主之谊,我付。」韩仲棋得了个由头赶紧把钱递出去。
    纪承燁连忙档着他的手,「不不不,怎能劳烦韩公子呢,还是我付吧。」
    「我说了我付。」
    「你敢!辰儿的东西自然我来付。」
    秦芷辰蹙着眉抚着额这二人到底是在闹什么呀…惹得愈来愈多人注目了。
    半响,小妮子不耐烦的说了,「都给我闭嘴,谁要你们付啦,本姑娘自己付。」说完,就见秦芷辰从袖口里的小荷包里拿出铜钱,心想还好每跟皇帝舅舅在书房里论画后,她也就适时的撒娇讨了些零用钱,毕竟在现代的她有时也会业馀的收取些费用替人看画呢,所以跟乾隆要钱自然是合情合理。
    二人见她乾脆的给了钱,一时也安静了下来,不过依旧互瞪着彼此。秦芷辰接过糖葫芦开心的吃了起来,虽然不知道他们到底在闹腾什么,但他想着毕竟韩仲棋最初的身分可是黑衣人又是江湖侠客的,纪承燁对他有所顾忌也是对的。不过眼拙的她始终都没想到男女感情、三角习题这块呀。
    韩仲棋说经过热闹的街道到底拐个弯进个胡同就是云嬤嬤的住处了,三人持续走着,接下来一路的吵吵闹闹也接连进行着,最后都是秦芷辰脸色一变得瞪着两人,纪承燁和韩仲棋才住了嘴不再斗,但往往消停一会又开始了。
    远离了热闹人群的喧嚣,映入眼帘的是个小而华美清幽的三合院,韩仲棋上前叩着门直喊着,「云婆婆,我是仲棋。」随后他向两人解释道,云嬤嬤低调简朴,不愿让人知晓她在宫里当过差事,就怕惹得一身麻烦,所以他才喊她云婆婆。
    半响,一个清丽女子前来应门,礼貌的福礼,「见过两位爷、秦姑娘。」她谦和有礼,如此熟悉的打着招呼,倒让三人愣了一会儿,随后才想一定是早被告知他们要过来。她微微一笑欠着身解释,「小女云采儿,云姑婆的姪孙。」说完,她偷偷的瞧着韩仲棋,一脸娇羞,可韩仲棋却没发现。
    「采儿,云婆婆在吧?」仇叔先前已来打探几次,韩仲棋也来确认过,故也与云嬤嬤熟稔,当然也见过了眼前的云采儿。
    云采儿点点头,便带着一行人往里头走去。秦芷辰好奇的四处观望,纪承燁则是注意周边是否有不一样的气息,就怕在狱牢里交手过的那批死侍在监视着他。
    他们被领进厅堂坐下后,云采儿恭敬的倒了茶水招待,便欠身离开去请人过来。
    不到一会儿,一名慈眉善目、面容和蔼的云莲卿由云采儿搀着走了进来,来自现代的秦芷辰自然是没见过云嬤嬤,但这心底也不知怎么的就是一阵波涛汹涌的熟悉感,她站起身迎着也是面容激动的云莲卿。
    「格格!格格!」云嬤嬤激动地喊着,便连忙的要跪下叩头,却被秦芷辰阻止了。
    她扶着她,「云嬤嬤,您不必行礼,辰儿怎能受你这般呢。」她认真说道。
    云莲卿听了一把眼泪就上来,「格格长大了,懂事了,也愈发漂亮了,实在像极了将军和夫人。」她看着眼前的秦芷辰,想到她甫出生样的小娃儿,如今已是个懂事乖巧的娉婷少女,想来就觉得窝心感动。
    秦芷辰不禁也红了眼眶,她没看过云嬤嬤,但可以感受到她的关怀慈爱,一听到她说她像极了秦将军和夫人,秦芷辰愈发止不住的激动,泪水直直落。她太久没感受到那股亲情了,云莲卿对原主来说可是比太后和乾隆还要来的亲的人啊。
    一旁一起跟着来的二人见着秦芷辰如此伤心,都忍俊不住的想要上前安慰,纪承燁才要上前,韩仲棋也跟了动作,纪承燁锐利的黑眸一掠,韩仲棋也只好停下动作,一股闷气。
    纪承燁上前搂着秦芷辰的肩,拿出怀中的帕子给她擦拭,柔声说道,「不哭了…」
    她抬头看着身旁的他,有着莫名的安心,她朝他点点头,赶紧恢復心情。接着与云莲卿随便聊了几句,便把话题放在秦氏夫妇当年离开时可有留下什么?
    云莲卿叹了口气,想到那日接获消息,她实在慌了阵脚,但看着卧榻上睡着小娃儿,她知道她得把将军和夫人的命脉给保全。至于当初是不是有什么东西留给格格的,她努力的思忖着…
    半响,「有了有了,当年格格脖子上有块玉珮,是将军带着夫人出府时命我给格格戴上的,当时将军说起这话可是认真严肃的…却没想到那句是遗言了。」想到这,云莲卿眼眸上又覆上一层薄雾。
    秦芷辰摸了摸脖子,她现在可没戴任何饰品呀,不…自她穿越过来,她的脖子上好像就没戴什么东西了,看来她得回去问问兰儿巧儿了。
    这一拜访就聊到了傍晚,离去时秦芷辰和云莲卿是依依不捨,云采儿自然也对某傻愣子也捨不得,但这傻愣子此时却是一直瞅着疲惫的秦芷辰。马车上,纪承燁随即感受到韩仲棋热切的目光,秦芷辰靠在纪承燁的肩头,随着马车一颠一颠的她也就糊涂的睡了下去。
    纪承燁没好气的说:「韩仲棋…她已是我的妻子了。」他认真的说着。
    韩仲棋笑了笑,「在还没行结婚大典前,她就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他反驳着。
    「看来昨夜你是没看清楚,还是看清楚了想找死?」纪承燁一脸傲然的说着。
    他听了苦笑摇头,「纪贝勒的内力不容小覷呀。」他以为他躲的极好,没想到却还是逃不过他的眼赌。
    纪承燁也微微一笑,「所以我能保护她,也定会照顾好她。」
    马车到了宅邸,韩仲棋一听知道自己没有希望,于是抿唇便想先行步出,快走出去时却停下转身看着纪承燁,「如果哪天你欺负她,我定不会饶了你。」说完,他下了马车离去,纪承燁抱着秦芷辰也下了车,望着夕阳橘红下的修长的背影,微微苦笑喃喃着,「倒也是个痴情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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