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下暗想道,形势本来便复杂,那百花神教暗自扩充势力,发展教众,三王爷虎视眈眈,预备着放出朱厌,引得天下大乱,好谋朝篡位,本来就已经很难缠的,偏生这个时候,那个魇门一时财迷心窍,也作死的赶上来,连皇宫的主意也敢打,又是一个“天要作下雨,人要作倒霉”的典范。
    但是说起来,用这个魇门做一个烟雾屏障,直接逼到了皇上身边的话,倒是一个吸引开皇上注意力的法子。
    比起旁的来,切身的危险,才最会让皇上重视。
    百花神教和三王爷的人,毕竟还是蛰伏着,这个时候肯露出水面的伸头乌龟,才是正等着教人砍脖子的主儿。
    我暗自想道,这下子,这个魇门,接下来了这个买卖,可是一个自寻死路了。
    “魇门这样大胆,你们两个,又怎么想?”区区一个我能想到的东西,君临天下的皇上又怎么会不知道,抬起了凤眼,望着掌门人和国师,道:“明日便是太后祈福的日子,你们说,怎么办合适?”
    “其实,当务之急,自然是先将那个潜伏在此处的影子寻出来。”国师道:“暗魅,可以藏在了任何的暗处去,现如今,还不知道置身何处,随时会扑出来,为着皇上和太后娘娘的安危,臣下认为,当务之急,还是且将那个暗魅寻出来才是。”
    “寻出暗魅并不算难,”掌门人倒是答道:“寻得了那个指示暗魅出来惊扰皇上的罪魁祸首,才是要紧的,暗魅离不开主子,现如今,那暗魅的主子,该就还在宫里。”
    “所以,可以顺着暗魅,来查探真相。”国师微微一笑,道:“皇上,臣下请旨,自来寻那暗魅。”
    “国师能寻得了?”皇上望着国师:“可是连带着那指使魇魅的?”
    “是……”国师答道:“那个魇门,行凶一次不成,势必会有第二次,臣下打算着,连妖物,带人,一网打尽。”
    “好得很,这件事情,便有劳国师了。”皇上道:“既如此,今日里,元春子便随侍在朕身边护驾,那寻找暗魅的事情,就交给了国师罢!待有了那个指示暗魅的魇门的下落,追查下去,斩草除根。”
    “臣遵旨。”掌门人应了声,侧头看了一眼紧紧跟随在国师身后的我。
    皇上起身,龙袍后面的影子摇曳不定。
    目送着皇上出去,我低声道:“国师,难道没有可能,暗魅要藏匿在了皇上的脚下么?那,才该是最安全的罢?”
    国师笑道:“安全是安全,却也不容易,你该也看出来,魇魅一出来,不过是敲山震虎,引蛇出洞。”
    我点头道:“我自然明白,这件事情,本来就是想在祈福的前一日,教皇上心里不安的。”
    “皇上越不安,自然越严加防范,那谋害皇上,可不是便更是一个难上加难了?”国师笑的十分狡猾。
    “国师的意思是,魇门之中的人,反倒是在为皇上好?”我望着国师:“只怕却也不像。”
    “一心注意着下面,那自然不会留意上面了。”国师微微一笑,道:“咱们,倒是可以且看一看,这究竟是一个甚么花招。”
    我望着这个宫室,那火苗缓缓的摇晃着,所有物件的影子,也都在微微的颤栗着。
    偌大的宫殿之中,宫女和太监想来因着惊惧,已经全数躲藏了起来,再不敢进来。
    堂堂的皇宫,屡次出现了这等的奇异之事,人心惶惶,自不必说。
    “来人。”国师扬声道:“火来!”
    早有侍卫传令下去,在大殿上面,取来了一个大瓮,在大瓮之内填满了柴火,那大火便在瓮内熊熊燃烧了起来。
    国师望着那火,绿眼睛映照着红光,妖异好看的,像是不真实的。
    “将这个宫里的东西,全数给本座清空了。”国师沉沉的说道。
    他发号施令的时候,跟平时见的国师,好像……全然是判若两人。
    很快,偌大的宫室之中,只剩下了那个大瓮。
    和大瓮底下的“灯下黑”。
    还有我和国师脚底下的影子,在微微的颤栗着。
    “我回头一看,门后有一道淡淡的绿光,这才明白,东西搬出去了之后,那影子在国师设下的结界下面,根本出不去,只会留下来。
    千百条影子里面去寻暗魅,自然比一两条的影子里面去寻来的难。
    我忙道:”国师,既然要捉妖,花穗且告退了,免得地上多留下了一条影子,给国师多添了许多烦恼。”
    “不行。”国师抓住我的手,笑道:“不教你看一看本座的飒爽英姿,大概,你还是要以为,天底下会捉妖的,只有大舅哥。”
    我没有法子,只得抽出手,望着那一团子影子。
    国师张开手,那瓮中的火势越来越大了,接着,手上交错出一套繁杂的手势,灵气汇集,一团绿光闪耀起来,那满瓮的火,也化作的教人咋舌的绿色。
    本来暖烘烘的火光,变得十分寒凉。
    只见那大瓮底下的影子在不住的扭动,像是也受不住这一种冻。
    “呼……”
    大翁下面,似乎传来了一阵风声。
    国师扬起修长的手,脆脆的打了一个响指,只见那熊熊的火焰,居然喷薄而出,连带着那大瓮底下,也跟溢出来一般,逼了过去。
    “起。”国师轻轻吐出了一个字来,那个百斤有余的大瓮,居然一下子飞升起来,底下,是一团子昏黑。
    那昏黑翻腾着,慢慢蠕动,像是沸腾的水一般。
    “嗷呜……”突然那一团子黑影,拔地而起,冲着我和国师的脚下,便狠狠的扑了过来。
    国师往那影子上一伸手,指头一抬,那一团黑影居然真的全然像是一个了;萝卜一样,自地上完全拔了出来,变成了一个球体,咕噜噜凌空旋转着。
    不得不说,国师的灵力,简直像是一潭死水,深不可测。
    我忽然觉着,那一日在虚空界之中,国师他,真的体力不支,须得我们去救么?
    来不及多想,只见国师忽然握紧了拳头,那一团子黑影也像是给国师攥住了一般,越来越小。
    “嗷呜……嗷呜……”那黑影发出了哀哀的惨叫。
    可见,实实在在,那黑影像是深受折磨。
    我听说,魇门乃是以气养妖,既然暗魅受到了这样的折磨,那与药物同气连枝的饲主,现如今,只怕也是正处于非人的痛苦之中。
    国师是想着借此,将那暗魅的主人,引出来么?
    果然,不多时,只听一个沙哑的声音在本来空无一物的大殿之中响了起来:“看见了结界,老朽就知道,这一次是输了,人老了,总却更惜命,国师,可能高抬贵手,放过在下这一次?”
    是这个暗魅的饲主。
    这个声音听上去十分苍老,像是一个年逾古稀的老人一般。
    国师嘴角一勾,浮现出一种摄人心魄的笑容来:“啊,得罪得罪,这位,不知道是魇门的哪一位?”
    “在下,觍颜在魇门之中排行第三。”那个苍老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嘲:“却不知道,本来自恃灵气深厚,在中土不会碰到了敌手,在国师的面前,原来是这样不值一提。”
    “魇三先生自谦了,”国师笑道:“魇三先生的名头,在中土,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只不过不知道魇三先生,出于何故,要冒着这样大的危险,在太后祈福之前,来啃皇宫这样一块硬骨头?”
    “说来惭愧。”那魇三先生也不知道是使用了一个甚么法门,只能听其声,不能见其人,且以我的灵气,根本看不到任何隐身的法术,着实教人称奇,可见灵气深厚,也是十分厉害的:“都怪老朽贪心,与人打了赌,为着一个虚名,可不是反倒是闹了一个贻笑大方。”
    “有资格跟大名鼎鼎的魇三先生打赌的人,自然也不会是泛泛之辈。”国师轻笑道:“本座,愿闻其详。”
    “饶是老朽想说,却说不得,”魇三先生的声音苦笑道:“因着,老朽也不曾,见到了那个人的真面目。”
    “哦?”国师含着微笑,道:“连以隐身法门名震江湖的魇三先生都看不出来的隐身术,本座可不曾听说过,难不成,居然是天上的神仙不成?”
    “这倒不是,不过,也正是因着这个原因,老朽才肯跟他打这一个赌。”那魇三先生的声音含着一丝苦涩:“这一个赌,便是赌一把,谁人真正,能将自己的妖物放出来,可是,却教人捉不到。”
    “可想而知,魇三先生,自然对自己的隐身法门十分自信的,但是对方,看来也不是善类,所以,这一场赌约,便约在了本座和太清宫掌门两个人齐聚的皇宫大内了。”国师像是十分愉悦似的,笑道:“本座成了赌约的见证人,这还是头一次,实在是荣幸之至。”
    江湖之人,最看重的,只怕就是一个名誉了,难怪这个魇三先生为着自己隐身术天下第一的名头,敢要来冒这个险。
    可是引诱魇三先生来的那个人,又究竟是谁呢?
    我心下一沉,会不会,是哪一个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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