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系安全带,胸口下面重重地顶在了方向盘上,我呲牙咧嘴捂着痛处下车跟前面的车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我顾着回信息来着,您修车多少钱我赔。”
    这时路口的交警也走了过来,开始处理事故,我边听边呼吸困难起来。
    交警看着我的状态问:“你是不是受伤了啊?”
    “啊?”
    “你的症状,不行,你先去医院,你的家属呢,快点联系他们。”说完交警侧头跟对讲机那边汇报情况。
    我的胸口越来越疼,喘气都疼,我艰难地从车里拿出手机,上面还有他的未接电话,我还记挂着我那小小的自尊心,跟交警说:“麻烦您给我打吧,我说话都疼。”我没有意识到,这种电话由警察拨出去,对于接电话的人来说多么恐怖。
    我的车先放在路边由交警处理,我还可以自己坐着呢,就坐警车去医院,附近有个医院一站地就到了,刚起步走了一会儿,警察接了个电话,眼睛越睁越大,惊悚地扭头看着我。
    “怎么了?”我好奇道。
    他掉头,然后伸手把警灯警笛同时打开,说道:“我们去协和。”
    一路上不停有警车和警用摩托从匝口插进来开道,路口也开始管制,我丢人地捂住了脸,一路绿灯到了医院门口我表示可以自己走上去,但他们坚定地要我躺着,而且都用一种窥视的眼神看我,我索性紧闭上眼睛装晕,然后真的晕了过去。
    “肋骨骨裂,没什么问题,年轻嘛,吃点药,自己就能恢复。”我听见有人这么说。
    “好,谢谢。”这是宁家齐的声音。
    我紧紧闭着眼睛,感觉到应该有人坐到了我的面前,但是一直没有动静,我睁开一点点去看,被人抓了个正着,我心虚地笑。
    他叹了口气:“故意的还是意外?”
    我怕说是意外会挨骂,我就撒谎。
    “故意的,我不想活了。”我捂着眼睛假哭起来,结果带动胸膛又疼起来,于是假哭变成了真哭,越哭越疼,越疼越哭,我想起刚才的信息抱怨起来,“你还让我吃醋,我才没有吃醋,我又不喜欢你,我又不是自己愿意的,我干嘛要嫁给一个和我达一样大的人啊,我嫁了就算了,我还要喜欢,我才不要喜欢,冯韵又喜欢你又懂你,你去找她嘛!”越哭越委屈,“你还!你还处处比我强,钦文学校的事你打个电话就解决了,今天又是这样,我不喜欢这样,我想像一个正常人那样过日子。”翻过来覆过去说了好多。
    他深深叹气:“你好好养病,等你痊愈,我给你一个说法。”
    不久后保姆来了,也来了一个护工,她们一起照顾我,但宁家齐一直没走。
    “你不忙吗?”我边吃饭边问道。
    他关上手机说:“你不是说过,你病了就算有人照顾,也希望我能在你身边吗?”
    我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说过?”
    “啊,忘了啊。”他喃喃道。
    住了一星期,医生说可以出院了,回家我发现我的东西被整理好了。
    “这是要干嘛?”我惊讶地问。
    司机帮我把东西拎上车,保姆也帮忙,说道:“给你们娘俩找了个房子,就在新学校隔壁。”
    我一头雾水,问道:“家齐呢?”
    保姆欲言又止:“算了吧,别当面告别了。”她推着我上了车。
    我的心里有了个结论,我这是给冯韵腾地方呢。
    我真的过上了娘俩相依为命有个前夫老教授负责拿抚养费的日子,钦文的新学校就在小区隔壁,早上吃了饭我走着送他去上学,我们的家很小,只有八十平,也没有保姆司机保镖,但我很自由,有一天我送钦文上学发现有个牌子,他们在招学校厨房的工作人员,于是我有了新工作。
    周末保姆给我们打电话:“钦文啊,想没想阿姨啊?”
    我听着哈哈大笑,指挥钦文道:“你快说,你想了。”
    “想了来找阿姨玩好不好,阿姨做了你最爱吃的京酱肉丝。”
    我的笑容消失,钦文开心道:“好耶!”转头问我,“我们去找阿姨玩好不好?”
    我强颜欢笑,跟保姆说:“我们能进去吗?你跟哨兵打个招呼吧。”
    保姆嗔道:“打什么招呼啊,他们看到你的车牌就放行了,快点来。”
    我只是怕遇到冯韵,那样多尴尬,女主人和客人掉了个个儿。
    我偷偷问保姆:“家里就你一个人吗?”
    保姆朝二楼努了努嘴:“睡觉呢,昨晚十二点才从外地回来,在书房里又忙到早上。”
    “哦,”我不着痕迹地问,“冯韵呢,也没起来?”
    保姆一头雾水:“谁?”
    我努力装出不介意的样子:“冯韵啊,宁家齐那个新……”我们还没离婚,我不知道怎么叫她。
    保姆用看傻逼的眼神关切地看着我:“让你搬出去是因为你说盼着离婚,那条信息我们都看见了,你都为这事寻死了,哪能不依你啊。”
    我这才知道两下里想岔了,我解释道:“我没寻死!”然后跟她解释。
    保姆听完良久无语,最后说:“这叫什么事啊!”
    到了吃饭的点二楼一直没有动静,我频频看上面,问保姆:“他不下来吃饭吗?”
    保姆给钦文夹菜:“你不在这谁敢管他。”
    我悻悻吃了两口食不知味,索性放下筷子:“我上去叫他吃饭!”
    卧室又熟悉又陌生,我在这里住了七年,却总找不到家的感觉,和床上的人过了七年,行为上把他当丈夫,却总又怕他又恨他。
    他在熟睡,鼻翼两侧还有眼镜的痕迹,我坐到床上伸手去摸,被他抓住了手,他睁开眼睛看了我一眼又缓缓地闭上了。
    “回来了?”他含糊道。
    我趴到他胸口上点了点头。
    “回来就别走了。”
    我才不要嘞,我喜欢这样,我喜欢在幼儿园给小朋友做饭,然后和钦文一起回家,但是睡着以后会觉得有一个人,应该有一个人在我身边的,他只是去洗手间了,随时会推开洗手间的门,丹丹啊丹丹地叫我。
    “嗯?听见没有?”他又问。
    “不要。”我断然拒绝。
    他又睁开眼睛,费解地看我:“你真的回来了?”
    可怜的孤独的老头儿,我捧着他的脸亲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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