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父女俩再聊什么呢,菜都没有动,薇薇,你忘了你父亲说过的,食不言寝不语的训诫了吗?”谢氏笑着从外头进来,身后跟着一个老婆子,手里正端着一个紫砂砂锅。丫鬟忙上前垫好了桌垫,老婆子便将那一锅的汤放在了桌子中间。
    林氏只笑着道:“乌鸡三七汤,熬了两个时辰才熬好的。”
    锅盖一揭开,果然一阵鸡汤的香味,沈清薇瞧着谢氏那副全不知情的样子,心里还为她有些不值,可若是她知道了,必定不会再像现在一样高兴,沈清薇又觉得,谢氏不知道这件事情更好,便笑着道:“母亲,这汤我能喝吗?”
    “你当然不能喝,大补的,你还是喝别的吧。”谢氏一边说一边为沈晖添上了一碗,继续道:“你先喝一碗试试,我自己放的调料,看看合不合胃口。”
    沈晖便接过了她手中的汤碗喝了一口,点头褒奖道:“嗯,味道不错,比之前那个什么当归鹿茸汤进步了很多。”
    谢氏听了赞赏,眉梢都高兴的挑了起来,只笑着道:“那我明天再给你熬一锅来。”
    沈清薇见他们两人这般恩爱,心里一时又迷茫了起来,她不想让谢氏知道沈晖和林氏的过去,显然沈晖也不想让谢氏知道。可是……可是林氏会善罢甘休吗?
    从荣恩堂出来,天色已经全然暗了下来。沈清薇回到流霜阁的时候,看见清风正在廊下做针线。其实若论女红,走了的明月是整个卫国公府都数一数二的。清风虽然比不上明月,但也是一把好手,反倒良辰美景两个人在针线上都很一般。
    沈清薇看见她绣的鞋面好生精致,上头的两只蝴蝶振翅欲飞一般。
    “清风,你随我进来。”沈清薇唤了她一声,先往房里去了。
    撵走了明月之后,沈清薇也曾悄悄的问过良辰,为什么有些丫鬟,明明有机会出去,却还有不肯走的?良辰便把那些丫鬟私下里说的话,透露了几句给沈清薇,除去了像明月这种心大想着要往上爬的,其实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卖掉她们的家人原本就只当没有这个闺女了,这样的丫鬟即便被主子放回去,多半也只能再被卖一次。若是卖不掉的,随便找个人嫁了,家里收了一笔嫁妆银子,也就等于把闺女给卖了。
    沈清薇一向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哪里知道这些民间疾苦,听了这话,倒是有些后悔自己当初没有先把清风和明月家里的情况盘查盘查清楚。因此,私下里便让小厮,去打听了一下清风家里的境况,才知道清风家里爹娘老迈,当家的是个嫂子,又是左邻右里人人害怕的泼妇,这样的嫂子,能指望她给小姑子找什么好人家呢?
    清风是个守规矩的,她虽然想留下来服侍沈清薇,可却也想回家伺候爹娘。毕竟嫂子厉害,爹娘在家中过的也不甚如意,若是自己将来能嫁一个有指靠的男人,好歹还能帮衬帮衬爹娘。只是口讯带回去了一段日子了,却也不见家里有人来送信,也不知道这事情怎么样了,她现在倒是有些害怕沈清薇马上让她回去,若是这样,她的日子该不好过了。
    “你方才在廊下做什么呢?这么好看?”沈清薇刚刚只瞥了一眼,也没看真切,瞧着倒是有些像鞋面子。
    “奴婢在给姑娘做鞋呢,想着等出去之前能做好了给姑娘。”沈清薇穿的鞋多半出自明月和清风两人的手工,听她这么说,心里倒是有几分感动。
    “我喊你进来,是有话要问你,五姑娘马上要搬去幽芳阁住了,她那边没有一个用惯了的大丫鬟,我想让你过去,你可愿意。”沈清薇并没有透露自己派人去打听过她们家家世的事情,只觉得若是她愿意留下最好,若是不愿意,好歹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清风闻言,倒是先愣了一下,随即才开口道:“姑娘能让我留在府里服侍,哪怕让我当一个打杂的小丫鬟我也是愿意的。若是能在五姑娘跟前服侍,奴婢更是求之不得。”
    其实对于那些想要出人头地的丫鬟来说,跟着沈清蕊真的算不得好的去处。若是跟着沈清萱了,将来跟去了平宁侯府,总归是不会差到哪儿的。可跟着沈清蕊,虽然瞧着现如今她也比以前风光了许多,但一来她年纪小,婚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定下;而来她毕竟是庶女,将来嫁得再好,也可能好过前头这几个了。
    况且清风今年已经十六了,顶多再过两年就要嫁人,而沈清蕊再过两年,未必就能有人家了。所以其实跟着沈清蕊,并不是一条可以走捷径的路。所以清风能这样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也说明了她并不是一个想要借着主子高攀的人。
    “既然这样,那过几日,你就收拾收拾东西,先住到幽芳阁去,帮着婆子们去把那边好好布置一下,等着五姑娘住进去吧。”沈清薇吩咐了一声,随即又道:“我已经跟五姑娘说过了,你若是哪天外头家里给你找了人家,只管跟她说,她自会放你出去的。”
    清风听了这话,早已感动的落下泪来,其实明月走的时候,她心里也曾经埋怨过沈清薇凉薄,可沈清薇是主子,她的想法也没有错,自己是奴才,终究是要听主子的话的,因此她虽不曾有怨言,但心里总有几分难过的。可如今沈清薇对她这般,反倒让她自己觉得懊恼了起来,只跪下来对沈清薇磕头道:“姑娘的大恩大德,奴婢没齿难忘。”
    第346章 巧合
    却说荣恩堂内,沈晖用过了晚膳,正躺在房中的软榻上沉思。沈清薇今日说的那些话,就像是警钟一样在自己的脑中敲响。林氏看似安分的外表之内,的的确确有一颗不安分的心。
    十几年都过去了,两人都已经不是当初年少时的模样了,如今的沈晖只想过平静的日子,在自己的仕途上一展宏图,更何况,他将是李煦的岳父,未来的国丈,这一步,他绝对不能走错。
    沈晖起身,披上了自己的外袍,信步走到门外去,谢氏只急忙跟着喊道:“外头风大,你去哪儿?”
    沈晖摆了摆手,头也不回的对谢氏道:“有一样东西落在了书房,我去去就回来。”
    书房的廊下掌着等,房里却黑漆漆的一片,平时只要沈晖不在,这书房是不允许点灯的,不然走了水,里头损失的可就大了。
    沈晖进了书房,亲自将灯火点了起来,爬上书架边上的梯子,在最顶层的地方拿了一个匣子出来,上面有一把青铜锁,是他年轻时候专门让匠人打造,世上只有一把钥匙能开。
    沈晖拿了钥匙出来,将那锁打开了,里面放着一叠的书信,是这些年林氏通过膏药,一次次的送到自己的手上的。他原本是打算看过就烧掉的,可那时候阴差阳错的,他一封也没有烧掉,完好的保存在了这里。
    “老爷,要奴婢进来伺候吗?”看见书房的灯亮了起来,迎春在外头问话。
    沈晖想了想,只开口道:“你去沏一壶茶进来。”
    迎春应了一声,去隔壁的茶房沏茶,进来的时候,看见沈晖的桌案上放着一个匣子,正是昨儿沈清薇让迎春偷拿了膏药的那个匣子。
    饶是淡定如迎春,心里也忍不住打起了鼓来,万一沈晖发现里面的膏药少了一贴,会不会怪罪下来。
    迎春便强自镇定道:“老爷是旧疾又犯了吗?可要奴婢服侍老爷把膏药贴上。”
    沈晖摆了摆手道:“不必了,我正要同你说,这膏药去年用着倒还有些效果,今年却没什么用了,贴了一副也不见好,你帮我送还给三太太吧。”
    迎春口风紧,往年都是她帮自己把空匣子还给林氏的,让她过去,众人也不会起什么疑心。
    迎春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规规矩矩上前,捧着匣子道:“那奴婢就去了。”
    沈晖其实是在匣子的暗格中给林氏留了字条,虽然这些年林氏每次看见沈晖送还匣子,总是万分期待着里面能多少有那么一点东西,可这些年她却从来没有如愿过。
    迎春出了前院,便往后院三房去了,往年她也帮沈晖还匣子,可那都是在膏药用光之后,既然今年的膏药不好用,老爷不用就是了,又巴巴的让自己全退回去,这做法倒是有些生分了。不过主子们之间的事情,她一个丫鬟也管不了,兴许当真是今年的药出了点缘故,不然怎么连三姑娘都要让自己来偷拿这药膏呢!
    迎春想到这里,三房也已经到了,说明了原委,守门的小丫鬟便放了她进去。林氏看着迎春手中的匣子,全然没有把她说的话听进去。
    “老爷说今年用着似乎没往年好了,说浑摆在那边也浪费了,还叫奴婢给送了回来,三太太没准还可以再送了别人。”
    林氏心下感叹,沈晖如此敏锐,必定是知道自己身子不适和这膏药有关了,她原没想着这膏药送去头一天就被沈晖给撞到的,没想到偏这样的巧合。她送去的十贴膏药中,也不过只有那么一贴是有问题的。
    “你放下吧,让你们老爷好好保养着。”林氏随口说了一句,便让丫鬟抱着匣子进了房间。
    三老爷有两日没来正房睡了,林氏一个人也无聊,又想着沈晖以前从来没有在这匣子里留下过只言片语的,这次也未必有,她正意兴阑珊的将那些膏药取出来,打开暗格的时候,却见里面躺着一个牛皮纸的信封。
    林氏心下涌上一股暗喜,将丫鬟都遣了出去,这才打开了信封。沈晖给林氏留了一个字条,约她明日去柳园见面。
    柳园原是林家在京城的一处别院,那时候林老爷初到京城从商,因为没有什么门路,得罪了永安候府的大管家,不光黄了一票生意,险些还遭遇了牢狱之灾,谁知道那时候任礼部侍郎的国公爷新官上任,觉得事情有蹊跷,便暗中查明了真相,还了林老爷的清白。
    林老爷为了表示感激,曾预备了黄金万两,可老国公爷并不肯要,唯独喜欢这柳园的清幽,林老爷便将这柳园的地契送了过去。老国公爷自然也是不肯要的,无奈林老爷执意不肯拿回去,老国公爷无法,只能以市价买下了这个园子,才把地契留了下来,后来可这柳园里的奴才佣人,却还是由林家掌管。
    林氏看着信纸上这一行字,心下激动的落下泪来,她无数次对沈晖投去橄榄枝,沈晖尚且不肯,如今总算是他自己想要见她了。
    林氏看完了信,将那信纸投入桌上的香炉内,擦了擦眼角的泪,转身吩咐道:“去打水来,我要沐浴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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