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唱歌好听,画画好看,人也美丽......唱的还是外语歌,你从内到外都是漂漂亮亮的姑娘,不该在这儿的。其实,这里的女人都不该在这儿的。”元仲闻继续说。他脸上出现难得的怜悯惋惜,可惜背对他的云满桃看不见。
    “我没你说的那么好。我从头到脚都是软弱的人,什么也干不成,无论在学校还是家里......所以到今天这个地步,是报应么......”云满桃呜呜哭起来,“在学校就算遭到霸凌,就算我极力反抗过,结局还是没有改变,受伤的永远是我;在家里被继父性侵我也无法拒绝他,因为他会打我,用死要挟我。如果我能打得过他,你就不会在柳间雨看到我了。我就是这么无能软弱的人,遭受这些后连死都不敢死,还要死皮赖脸地活着,拖着这具残缺的身体活下去。”
    元仲闻紧紧抱住语无伦次的云满桃。说任何劝诫人的话都是敷衍,他只是抱着她,用身体温暖她,用怀抱安慰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哄小孩一样哄她睡觉。
    她哭着哭着就没了力气,上半夜的痴情迷乱让她精力耗光,这时她只能有一段没一段地抽噎。元仲闻对她的困境无可奈何,他的确喜欢她,但喜欢貌似只局限于肉体的贪恋,他对云满桃就像对其他害羞胆怯的初次小姐一样,如果存在特殊的感情,那也是可怜,和爱没半分关系。他一次次对自己重复。
    杀手被禁止拥有爱情,这和妓女的心境十分相似。有了爱情就有了羁绊,那么干活时就得顾虑很多。同时杀手也不需要亲人,有了亲人就有了软肋。爱人亲人的生命会被雇主与仇家要挟,并以此为筹码逼迫杀手去杀人。元仲闻没有爱人,也没有亲人,所以他没有羁绊与软肋,他愿意当没有感情的利刃,为了钱和生存犯罪。
    目前元仲闻不想为女人丧失性命,也不想为女人葬送前程。过分的感情就是累赘,阻碍他成为超脱的杀手。
    “我觉得你好,你好,”云满桃哽咽道,她钻进他怀抱里,紧紧挨着他的胸膛,“我喜欢你。”她不敢抬头看他,却在等待他的回应。
    元仲闻把云满桃搂得更紧,什么也没说。
    两人晕晕乎乎睡一阵后,元仲闻的手机铃声响起,他警觉打开手机,一条简讯映入眼帘:十一月十日周天下午三点整,骋阳大道熏北路二八小区九栋六零一,寻陈博、赵义哲、周若鹏,王宏涛四人,男,活人带回。照片速发,请留意。
    他返回手机主屏幕,现在是十一月十日凌晨六点。他必须离开柳间雨去执行任务,杀手的准备工作需要一个早晨,他得找到行动同伴和传授任务的“老大”,还要带好手枪和刀。他轻手轻脚地起床穿衣,生怕惊醒云满桃,当他套上裤子时,云满桃揉着惺忪睡眼爬起来,小声询问:“你要走了?”
    “对,我......有工作。”
    “好吧,”云满桃伸了个懒腰,嘻嘻笑道,“一路平安。”
    元仲闻的眼角有点湿润,他不明所以,边穿鞋边说:“谢谢你的......祝福。”
    云满桃挪到他身边,趴在床上问:“你叫什么名字?”
    元仲闻穿好所有衣裳,摇摇头说:“你没必要知道。”
    云满桃有些失落,强颜欢笑道:“好吧。”
    元仲闻从外套口袋里掏出钱包,打开后发现里面有几千块,他全部取出来,蹲在床边交给云满桃,叮嘱道:“我只有这么多现金,你千万不要告诉柳老板我给过你私钱,不然他会全部没收。”
    “这些钱不多,你拿着一定有用处的,我有空就来看你,”元仲闻像把话说给自己听一样,“我还会来的。”
    云满桃没来得及道别,元仲闻就走出温暖如春的房间。阁楼外依旧是冬天的死寂,清晨的冷风刮过残破玻璃窗,呼呼叫嚣在狭小的阁楼间。他感到身上残留女孩身体的热度和芳香,还感觉门后她正在注视自己,便扭头最后瞄了眼禁闭的房门,再大踏步地离去了。
    与元仲闻接头的“老大”是他的师父袁达业,袁达业跟着章奉仁干这行长达三十年,现在他快要退休了,所以很少直接参与到行动中。袁达业领元仲闻入门,教他杀人,教他做人。和章奉仁一样,袁达业看上去十分普通,细看甚至有点慈祥,完全不像杀人恶魔。而相比这些懂得伪装的老头,元仲闻的戾气和脆弱极易显露。
    袁达业把洗好的照片递给他,照片上四人有清晰的正面:陈博是戴着酒瓶底眼镜的小个子,赵义哲是染棕发穿潮服的混混,周若鹏是小眼高鼻子面若猿猴的返祖人,王宏涛则有超过他年纪的成熟沧桑,胡子堆了满脸。元仲闻在几秒内就深刻记住这四人的长相,看过一遍后就把照片撕了。找人他从不失手。
    不熟练的杀手在执行任务过程中经常误杀,这将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而元仲闻从没杀错过人。有次他被派去杀一对双胞胎中的哥哥,哥哥弟弟当时正好走在一起,偷偷跟踪的元仲闻观察不久后便看出哪个是哥哥,在兄弟二人分开后顺利干掉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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