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一家人竟然都在,隋宜惊喜地问邵经华什么时候回来的,没听到汽车响。邵经华笑一下,说是同事送他到山脚,自己走上来的,只比秀姐返家快一步。
    秀姐先是愣了愣,又笑说是。
    叶书意笑盈盈道:“我原本计划今晚要去美术班同学家过周末的,明天去写生,但既然爸爸回家了,少不得要陪爸爸一晚啦。”
    邵经华沉默了几秒,忽然放下汤勺,“我一会儿要去研究院,今晚就不回来了,顺路送你去。”
    “啊,这样。”叶书意想了想,点头答应,“也好。”
    隋宜听着,心里却不由有些失落。
    往常邵经华回家,总会关切她的近况,今天竟也只是淡淡问了几句。原本以为晚些能像平时一样,去书房问些课业问题,怎么却又要出门。邵经华少有的在家办工的夜晚,隋宜总是静静坐在他一旁写试卷,有不懂的题目问他,立刻就能得到思路。她从来都很珍惜也很享受这样的时刻。大约真的很忙吧,隋宜遗憾地想。
    一时间桌上竟鸦雀无声起来,各自吃过饭,隋宜照例帮秀姐收拾桌面,道晚安上楼去了。
    隔了半小时,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响起又渐远,隋宜的房门也被敲响,隋宜只道:“就来。”
    又闷坐一会儿,翻身下床往叶雍哲房间去了。
    叶雍哲的房间比起隋宜与叶书意的简单了不少,一张贴地的大床垫,铺着整套的水色被单枕巾,一张极大绒毛极长的深蓝色垫毯自飘窗延伸至地上,床上窗边地上四散堆着几只纯白抱枕。床头柜上只有一盏黑漆台灯、一只玻璃水杯并几条隋宜落在这里的发圈,地上还有一堆漫画和科学杂志。小时候秀姐最喜欢打扫他这里,简单快捷,但现在他不让任何人进卧室了,当然除了隋宜。
    秀姐每晚收拾完厨房即是下班时间,轻易是绝不会上二楼的,因而只要邵经华与叶书意不在家里,隋宜和叶雍哲都睡在一处,叶雍哲房间更宽,通常在他这里,今晚也是。
    隋宜洗过澡只裹一条浴巾出来,在他衣柜里翻自己的睡裙,一拉开柜门,落出一张照片来,上面露出半截胶带,大概是没贴稳。隋宜动作一顿,先侧头乜他一眼,才捡起看,果然是自己在花园吊钟藤架下睡觉的照片。
    “不要再放照片在柜子里。”隋宜毫不留恋地随手将照片捏作一团,扔到墙角。
    叶雍哲一愣,只说:“对不起。”
    他这个改不了的习惯,时常让隋宜头痛,隋宜倒不是觉得有人把自己的照片密密麻麻贴在衣柜里多么瘆人,只是不想被人发现,现在她也不在家里住了,难免秀姐或叶书意有什么缘故进叶雍哲房间。
    自从当年隋宜这个“姐姐”来了叶家,他们三个孩子就总是一起睡觉,常常叶书意不在,只剩隋宜和叶雍哲两人,不能不承认,他俩的感情渐渐深过原本这对亲姐弟,隋宜是最不信血脉亲缘的人,她只信感情也事在人为,只要痛下功夫,就有收获。可是随着叶雍哲长大,脾气也见长,先是不让秀姐打扫他的卧室,慢慢隋宜也不能进了。
    两年前的那天实在是很巧,叶雍哲放学打球不在家,偏偏叶书意又回来了,一时兴起要私自进他房间拿他的游戏机出来,秀姐叫她不要,叶书意心中也略有犹疑,恳请隋宜去拿,隋宜自然不肯的,叶书意更是对弟弟来气,竟然自己去了。
    她在书桌书柜床头柜各处抽屉甚至床上床下四处翻找,隋宜一直站在门口看着,直到实在担心她捣乱得无法复原,终于忍不住出声劝阻:“他可能带去学校了,找不到就不要再翻了吧。”
    叶书意心中又忐忑又气闷,憋屈地摔掉一个抱枕,嘟囔道:“我的已经在过海关了,不玩儿就不玩儿。”
    说完,捏着拳头冲下楼去了。
    秀姐忙嘱咐隋宜:“我就不进去了,你快给他规整规整,看时间也要回来了。”
    隋宜点点头,走进卧室,把床单被子重新铺好,落在地上的东西各自归位,抱枕是她小时候涂鸦画的,叶雍哲竟然一直收着,隋宜笑一笑,把它放回原位。
    一抬眼,见衣柜露出条细缝,一件体恤掉了小半角在外头,隋宜上前为他塞好。
    谁知拉开衣柜门,就是哗哗一迭声,两侧柜门内面贴满的纸片被空气拂动,刷拉拉拍打三五下,才又静静贴回原处。
    隋宜细细看清,不由讪笑,那些纸片分明全是她的照片。她在花园浇水、在后院泳池岸上躺着晒太阳、她在书房看书、在客厅沙发蜷成小虾米睡觉…其中间或夹杂几张素描图,叶家姐弟都很有绘画天赋,叶雍哲笔下的隋宜长发微掩住小半张面孔,双目低垂,不知道当时在做什么,但意境与氛围烘托下似乎比她本人更漂亮,落款日期是七个月前。
    隋宜一颗心咚咚猛跳两下,几乎跳到喉头上,但奇异的是,下一刻就恢复了镇静。
    这已经算的上是病态行为了,但隋宜发现自己似乎并不慌惧,她只是立刻粗略检查了一遍,确定照片里她始终是衣着整齐的,想来叶雍哲还不至于做得过于过分。
    隋宜小心地将衣柜门关好,抬步正要出去,又忽然想到什么,退回柜前,随手扯下一张自己睡着的照片揣进外套兜里。这时才发现柜子上胶带的痕迹密密麻麻,一处迭一处,立刻也就明白叶雍哲恐怕不止贴过眼前这些,也许早就开始了,也许是从不要大家进他卧室开始。
    隋宜环视一圈室内,深深吸两口气,装作若无其事地掩门下楼去了。
    走进客厅,叶书意忙问她:“都收好了吗?”
    隋宜答:“嗯。”
    她又问:“没什么问题吧?”想来是知道后怕了。
    隋宜于是挤出一个笑,“放心,我们都不说有人进去过就好。”
    叶书意忙乖乖地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不一会儿,叶雍哲也打完球回来了,他上楼冲了澡下来吃晚饭,四个人坐在餐桌边一时都无话。秀姐用公筷给隋宜和叶书意添菜,又用腿碰一碰隋宜,隋宜会意,夹一只扇贝在叶雍哲碟子里,他手头筷子顿了顿,深深看一眼隋宜,隋宜只是笑一下,他立刻垂下眼睫。隋宜注意看他脸色,然而他情绪似乎极为平静。
    晚饭吃过,隋宜帮秀姐简单收拾了桌面,也道“明天见”便回房去了。
    推开卧室门,低头便看见地上放着厚厚一个大信封。
    她弯腰捡起,沉甸甸的,封面上是叶雍哲的字迹,写着“对不起”,让人不由发笑。豁开信封口往里一看,果然是今天见到的那些照片。隋宜退一步出来,往右侧走廊一望,果然看到叶雍哲房门外露出他半片衣角。
    隋宜笑着关上房门,走到书桌前,将信封内照片全都倒出来,下午没来得及细看,此时才仔细打量,不能不承认,虽然拍摄角度多古怪刁钻,又因她没有摆好姿势,照片大多不太好看,但很自然温和,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某件事时露出的是那样的神情。但是那几张素描画叶雍哲没有送过来,隋宜懒怠同他计较,胡乱全部再次装回信封,扔进了抽屉最底部。
    叶雍哲喜欢她这件事,隋宜觉得自己应该是早知道的,毕竟这是她自己争取来的,想要在这个家庭中立足,分别赢得这对感情不怎么好的姐弟对她的喜爱,是隋宜多年前就开始做的事情。只是没想到这个小男孩儿喜欢人的方式如此古怪,但隋宜既不害怕也不忧心,毕竟比起叶雍哲喜欢她这件事,她喜欢着谁,不是更难以启齿吗。
    ……
    叶雍哲见隋宜将她在吊钟藤架下睡觉的照片揉成团扔掉后,又一直站在柜前发呆,便上前两步,从背后抱住隋宜,晃一晃:“下次不了,我只是觉得那张拍得很漂亮。”
    隋宜只是背对着他并不言语。
    叶雍哲便又凑到她雪白纤细的颈边,充满爱怜地细细密密地舔吻起来,一面反复喃喃说着“对不起”,一面伸出手掌托住隋宜的下巴,转过她的脸颊来,直直地深深地看向隋宜,又吻向她的双唇。
    隋宜在他的嘴唇碰到自己的那刻,故意侧头避开,淡淡笑一下,只说:“总之你记住了,不要再被我看到。”
    说完,挣开他的圈抱,继续翻出睡裙换了,又跳上床,背对叶雍哲的方向躺下。
    叶雍哲跟上前来,讨好地吻一吻隋宜裸露在空气中雪白莹润的肩膀,才拿了换洗衣物进浴室,很快也带着一身水汽回到床上。床垫极软,他一上来,中间就软哒哒塌陷下去一块,隋宜身体不受控制地滑滚到他怀里去,紧紧贴在一起。
    叶雍哲像是恶作剧得逞一般闷笑一声。
    隋宜叹口气,翻身抱住他,将脸贴在叶雍哲胸口。叶雍哲顺势翻身压住隋宜,双手支撑在隋宜两侧,灯光昏黄,隋宜在他的笼罩下,显得更有股朦胧的动人,叶雍哲不论多少次这样看她,都会觉得心脏狂跳。
    这样想着,他又动情地低头吻下去,比起做爱,他和隋宜似乎都更喜欢这样的亲密,他们会接长长的吻,感受着对方因为自己而变得潮湿又凌乱的呼吸,直到快要缺氧,才会分开。
    隋宜被他亲得格外舒服,忍不住轻轻低吟出声,腰也主动往上抬,蹭到叶雍哲硬邦邦的腹部。叶雍哲笑起来,左手背顺着隋宜的脖颈贴滑而下,掠过她的胸乳,抚过她的小腹,引得隋宜身体触电一般一阵酥麻轻颤,他的手又作乱地移往更深处。隋宜咬住下唇,眼尾红红的瞪他,漂亮的一双眼睛变得湿漉漉,毫无攻击力。
    他喜欢隋宜像小猫一般展露出渴望的样子,喜欢隋宜原本清泠泠的声音因他而变得充满欲望,因为他也渴望着隋宜向他索取更多更多,即使是无止境的索取。
    隋宜仰着脖子向后,叶雍哲的嘴唇不断地舔吻着隋宜纤细的脖颈,直到亲吻到她耳后的敏感处,又忽然停下,将脸埋在隋宜颈间,还要撒娇般闷声问她:“今天可以吗?”
    隋宜早已叫他撩拨得有些难耐,因而只是收紧环在他腰间的手臂,手指紧扣在他光裸结实的背脊上,声音也变得酥软,但仍旧以命令语气难耐地叫叶雍哲:“少废话!”
    叶雍哲笑起来,抽出手指,从床头柜里摸出一只安全套戴上,换了自己的性器一点一点地进入隋宜。
    他的性器粗长挺直,饱满硕大的龟头一下下顶到隋宜的深处,隋宜不断发出难耐的呻吟。他也轻轻喘息着,拧住隋宜纤细的手腕,压在床头的位置,像是死死控制住了她一般,不断挺动着胯部,节奏极快。他那张漂亮的脸蛋因此竟然显得异常狂野,透着一股不知道哪里来的狠劲儿,跟平时对隋宜言听计从的样子判若两人。
    隋宜被他操得双腿发软,只能发出低低的呜咽声,她感到自己脑袋里一片空白,心中却格外迷乱,时而从半眯着的双眼中看向叶雍哲潮红而专注的脸,时而却又像是错觉般将他看成那个人。
    叶雍哲像是察觉到了隋宜的走神,忽然完全从她体内抽出,继而再次重重地撞了进去。隋宜瞬间爽得头皮发麻,连脚趾都蜷缩起来,忍不住长长地呻吟出声。
    叶雍哲这才恢复了温柔,握隋宜玉白纤细的小腿重新垮回自己腰上,然后低头轻轻吻了吻她仍旧发颤的眼睫,“专心一点。”
    隋宜只能伸出手掌,软软地毫无作用地推了推他。下一刻,手腕又再次被他握住,叶雍哲柔软的嘴唇轻轻贴了贴她凸起的骨骼,再次吻向隋宜微微张开急喘着呼气的唇瓣,一时间室内只剩二人凌乱的身体相接的拍打声与接吻的水声…
    一场性事结束,叶雍哲抱着隋宜又进浴室冲洗一番,二人才重新相拥躺回床上。
    隋宜只觉得眼皮沉重,便按住叶雍哲在她小腹打圈的手,低声道:“别捣乱,睡了。”
    叶雍哲静了片刻,喉间生出一丝铁锈味道一般的苦涩,却忽然说:“今天下午我们在花园的时候,他看到了。”
    他?
    隋宜有些疲倦地睁开眼睛,在黑暗中呆呆地眨了两下,脑子却像是忽然清醒了过来,只是仍然无法转动。
    她又听见叶雍哲说:“我爸比我们先到家。”
    隋宜闻言愣住,“他不是说和秀姐…”
    “他撒谎。”叶雍哲在黑暗中眨了眨亮晶晶的双眼,嘴角露出讽笑,“他明明看到我在亲你,还是退回房间了。”
    隋宜的手骤然握紧,像是攥成拳头,指尖几乎是瞬间抠住了自己身下的床单。
    叶雍哲分明看不见,却又准确地握住,强硬地撑开她手掌,与她十指交握,以奇异地姿势几乎是半笼住隋宜,将她指节发僵地手掌移到唇边,吻了吻隋宜手背,他的嘴唇仍旧冰凉柔软。
    继而隋宜听见叶雍哲在她耳边,如同念魔咒一般,轻轻地说:“他不喜欢你。”
    ……
    隋宜忘了自己如何重新找回困意,陷入睡眠的。只是睡梦中,思绪渐渐飘远,似乎飘回到两年前。彼时她也才高二,现如今回想起来难免觉得幼稚。揣走叶雍哲一张照片的目的就是要叫他知道自己已经知道了,只是没想到叶雍哲竟然立刻也发现,还把所有的照片都还来,接下来几天也总绕着她走。那几天,两个人之间的别扭连秀姐都看出些端倪,误以为他们吵架拌嘴了。隋宜并不需要问叶雍哲为什么躲自己,答案显而易见,他不想看到隋宜讨厌他。
    隔了几天,隋宜还是抽时间在叶雍哲教室外把他堵住,扔掉司机,隋宜带叶雍哲搭了地铁回家,两人肩并肩走在那条长长的寂静的山路上。
    一路沉默的叶雍哲忽然问隋宜,“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隋宜很认真地思考过后回答他:“喜欢让我觉得安全和确定的人。”
    叶雍哲陷入深思,半晌,又问:“没有具体的要求吗?”
    “没有。”隋宜摇头,反问他,“为什么贴我的照片?”
    叶雍哲只是专注地低头看着她,半晌,才说:“因为我喜欢你。”
    隋宜露出轻松地笑容,她清晰地感到叶雍哲因为她的笑也放松了紧绷的情绪。
    “那为什么又用信封还我,还说对不起?”
    叶雍哲想了想,仍然回答:“因为喜欢你。”
    隋宜愣了愣,轻轻笑了一声。
    叶雍哲所说的喜欢,当然并不会让隋宜深觉感动,但她也并不感到抗拒,这原本就是她想要的。因而当叶雍哲站在那棵高高的碧森森的梧桐树下第一次亲吻隋宜的时候,隋宜并没有拒绝,她甚至忽然发现感觉还不错。平时一贯冷淡沉静的少年,在那一刻脸颊与耳根都绯红,是无法掩饰的羞涩与急迫,隋宜从他那双漂亮的眼眸中看到了他对自己的依赖的试探与沉溺以及痴迷的欲望。
    隋宜似乎不仅能听到他澎湃的心跳,也能听到自己的,她忽然产生一种比考到第一名、比领到金奖还更汹涌的满足感,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对叶雍哲原来从来都深埋着羡慕与憧憬,得到叶雍哲的话,似乎就得到了叶雍哲拥有的一切。
    为什么?当时的隋宜没有想透,如今也尚不明白。
    但日子就这么持续地过了下去,家中五个人,你来我往,竟然始终没有一个人发现。
    可是今天邵经华看到了,可是他却什么也没说。
    隋宜想着,疲倦地闭上了双眼。
    (这个月有九十个课时的课要上  只能尽量写一写  下个月恢复正常频率(向俺为数不多的亲亲读者朋友们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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