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便是那个被我误会为“老板娘”的存在,也是一直在冥冥中指引着我的人,是我记忆中的那个安姥姥,是纸墙后那个纺着纱的老媪,更是楚熏在人间所遗留下的最后一丝魂魄。
    而此时此刻,它正在试图与我归位。
    至于我究竟是谁,楚熏究竟是谁,这一点则已经变得不再重要了。
    当我伸手触碰到那明心玉的那一瞬间,那异样强烈的气息便跟着充斥而出,无数的光影便顷刻于我脑海中不停闪现,它们被压缩得像是灿烂银河中的点点星光,我自己则好像是化作了一缕尘埃,漂浮在巨大的宇宙黑洞的尽头,眼见着那无数绚烂的光影在自己面前旋转闪烁。
    不分彼此、不记时间,就这样在一点点聚集着又散去的光影中,我的思绪从一开始的混乱混沌,渐渐化为了清晰明亮……
    那无数漂浮闪烁的星星点点,逐步聚集为了犹如白昼般的光线,充斥进我的脑海中,令那遥远的记忆犹如波涛汹涌般的朝我淹没而来,令我陷入了一场旷古持久的梦境中……
    遥远得仿佛没有尽头,早已记不清故事的开端究竟是缘何开始……
    那时的我是谁?谁又是我?
    一切的源头早已无处追溯,我只依稀记得,在我有记忆开始,我就一直守着一枚名叫“明心玉”的宝物。
    那是师傅交给我的东西,他叮嘱着我,守护这样的东西是我的职责,于是,我便带着它下到凡间来,让它去接受人间气息的洗礼。
    而关于“明心玉”的传说,则是无论我经历了多少世代,也绝对不会忘记的故事。
    那时的人间,混沌初开,还没有三界之分,只有神、人、魔的差别,神与魔本是同宗,后来因为一场远古的大战,魔败了,便被驱逐出了神界,它们便盘踞在了人间的一处尽头,形成了魔域的最早形态。
    而人呢,则是由一名女天神因一时无趣,而仿造着神的模样制造出的仿制品,只不过后来的人类,却拥有了与神截然不同的一点,那就是它们竟然拥有了情感,从此各种爱恨情仇充斥人间,令人间变得缤纷多彩,同时却也引出了许多的欲望纠葛。
    因此,一次神界的众天神在恼怒中决定消灭人类,而那名将人类制造出来的女天神不忍,便以自己的牺牲为代价,令众神终于妥协,不过众神也因此大手一挥,赐予了人类生老病死、轮回转世的劫难,令人间从此不再安详太平。
    所谓人类,无关善恶,天生便是同时拥有神性与魔性的存在,因此很容易会对神产生崇拜,却也更容易受到魔的蛊惑。
    正邪不两立,善恶一念间。
    女天神因怜悯人类而在临死前留下了一滴泪,化作了一颗能通晓天地的心玉,希望能将后世之人引导向善。
    这便是“明心玉”最初的由来,不过我却也仅是一知半解,并不知晓它是究竟如何能引入向善的,只知道它确是拥有着及其强大的灵力。
    以前是师傅一直在守护着它,后来师傅仙陨后,便是由我在守护着它。
    然而,等到由我这一辈来重新下山周游凡间时,却发现那个我所知道的凡间,却也早已变得有些不同了起来。
    从之前的初分三界,到如今却已然分为了六界,原本单一的人界,由于接受了长期的洗礼之后,拥有灵性的人,便开始修炼成仙,而那原本被灵性所沾染的一些异兽,也根据自身的修炼,渐渐化为了妖灵,还有一些人类的魂魄因各种原因滞留在三界之外,成为了无法消散的鬼灵。
    神、魔、人、仙、妖、鬼,这便是初初六界所形成的形态。
    不过,这对于我来说,却并不是重点,只因我的责任不过是带着一块心玉在人间游走罢了,不需用去横跨六界,也不需用去一统天下,只不过由于这枚“明心玉”本是由那女天神所遗留下来的神物,所以无论是神界还是魔界中的人,多少都还是对它残存着些许别样心思的。
    例如,魔界的人就很痛了那一心想要引人向善的女天神,而神界的人,千万年来则也始终在好奇着,当年为何那名女天神能够制造出这般拥有灵性的人类,以及人类世界里的那些爱恨情仇究竟为何物。
    所以,他们所有人都想要得到“明心玉”,这也就使身为守护者的我,不得不在千百年来始终低调行事,游历于三界之外,从不去插手那些是是非非。
    幸亏,明心玉能够给与我的灵力足够强大,也能令我超脱生死,成为有别于其他凡人的存在。
    当然,有时候不小心肉身实在是坏得无法修复了,我也可以在轮回中自己寻找替身的转世,然后再重新恢复记忆。
    不过,就连我自己,也都不太确信,这样的一个我,究竟还算不算得上是人类?
    当然,在师傅给我赐名“楚熏”之前,我却也早已不记得我自己究竟是谁了,或许是一个山野间的无名小卒吧,又或许是一个根本无足轻重的小游魂,只不过,不知怎地,我也不太记得师傅究竟是谁了,忘记了他的身份,他的样子,只记得他给我的叮嘱和命令。
    我想,这便是活得太久的弊端,记忆终究是有些混沌和衰退的。
    不过幸好,只要大致的方向没有忘记就行。
    在道教和神仙还没有在人间出现之时,那些凡人们叫我巫女,或者除妖师,等到到处充斥着修佛修道之人时,他们就尊称我为仙人了,但是,我却十分清楚,我与那些超脱世俗的仙人们,却是有着本质不同的。
    只因那些修仙之人,他们从一开始就知晓自己为何而修仙,并且也拥有着是去入世还是出世的选择,然而我却不同,我好像生来就被捆绑在了这红尘世俗之中,必须要一遍一遍的带着明心玉在人间历劫,却又不能够真正融入这个五彩缤纷的凡尘俗世中,只因我拥有着独属于自己同时也绝对摈弃不掉的责任。
    后来,我在人间游历多年之后,才知道,原来在人间,有一种行为也与我的经历极为相似,人们将其称之为——“服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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