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岱山军到达铜陵的第三天,哨船回报,左良玉先头部队从安庆出发,正往铜陵而来。安庆到铜陵二百里江路,若是乘船顺流而下的话只需要半日时间。而哨船从安庆回来又需要一些时间,恐怕左良玉船队已经快到铜陵了。
    任思齐立刻派人乘船去通知对岸的黄得功军,同时下令所有战船离开水营,在宽阔的长江江面上布置防线。
    铜陵附近的江面有四里多宽,放眼望去也是浩浩荡荡。虽然和宽阔无边的大海无法比拟,可也算是极为辽阔的水面了。
    因为黄得功部的水军多是较小的江船,任思齐对他们的战斗力也不是很信任。所以不等黄部水军出营,任思齐下令所有船只逆流而上,在铜陵以西十里处较为辽阔的江面上摆下阵势。
    因为岱山军大船较多,江面越辽阔,船只转圜空间越大,就越有利。
    “难道这姓任的小子以为凭他们一军就可以对抗左良玉大军了吗?”见岱山军船队也不打招呼就沿江而上,黄得功属下将领们冷言冷语的,对岱山军颇为不屑。
    “看,他们摆的什么阵型?”一个黄军将领指着远方岱山军的船阵大呼小叫起来。
    江上船只作战,虽然不比陆上步军那么讲究队形严整,可是也得讲究配合啊。大船小船相间,预留出机动空间以备后方船只出击,水战也是一门很深的学问。
    可是岱山军船队的阵型真的很奇怪,所有大船位于最前面,排成一长溜,而且用船舷对着上游江面。岱山军有十条大海船,每一条都是五千料的巨舰,这是黄得功军都知道的,可是黄得功属下水军将领们却没人羡慕岱山军的大船。因为这是长江不是大海啊,把海船开进长江作战,这是多么弱智的人才能干得事啊!这么大的海船只能在江心里行驶,而且转向笨拙,最重要的是只有风帆一种动力,若是无风的话根本不能行驶,那就只能停在江面上等着挨打,敌人有一百种方法可以攻击这种不能动的大船。
    “这姓任的小子懂不懂打仗啊,把船这样横着不是等着敌人来攻打吗?不说别的,就是从上游放下一些巨木,靠着水流的冲击也能把他们的大船撞沉,或者顺流而下,放一些火船,一把火就可以把他这大船烧光。”黄得功部下总兵田雄冷哼道,前几天败在李行久的刀下让他很没面子,连带着对岱山军非常的痛恨。
    “任总兵能二十岁就当上总兵,应该有些本事吧,也许他这么做的另有深意。”总兵李顺是黄得功部唯一对任思齐有些好感的人,主要是他去迎接岱山军时和任思齐有过接触,在他印象中任思齐谦逊有礼,而且岱山军士兵从装备面貌上看也很精锐。
    “哼!二十岁就当了总兵,不知道是靠着什么关系才当上的。看这姓任的小子面貌俊俏,也许是靠卖屁股得到的总兵职位呢。”总兵马得功在一边猥琐的说道,惹得众将淫笑连连。李顺摇摇头没再吭声。
    自己当了大半辈子兵,打了无数次仗才混到副将总兵的职位,一个毛都没有长齐的小子就和自己平起平坐,这这么能让人不气愤!
    “好了,该干嘛干嘛去吧!”黄得功再也听不下去了,冷哼一声呵斥道,于是众将一哄而散,各自回了自己的部队。
    黄得功皱着眉头看着几里外江面上岱山军的船队,脸上也露出了疑惑之色。
    虽然和任思齐就接触过一次,可在黄得功看来这个年轻人还算是有本事的,可毕竟还是年轻啊,没经历过多少阵仗!
    任思齐站在“公主号”船头,举着千里镜眺望着远处的江面,空阔无比的上游已经能够看到影影绰绰的船影,左良玉军已经来啦!
    岱山军排列的阵势确实奇怪,所有的大船船舷对着上游江面一直排开,并且都降帆下锚。也就是说岱山军十艘三桅帆船及二十艘二桅海船都失去了机动能力,仅仅用作海面上的堡垒。其实任思齐的目的也是如此。岱山军的海船因为太过巨大笨拙,又是逆流行驶根本没有速度,还不如就这样停在江面上当作炮台用,因为每一艘海船上都安放着火炮。
    “公主号”上有二十四红衣大炮,这可是射程达到十多里的巨炮啊,“飞鱼号”上也有十六门红衣大炮,除了这两艘西式帆船外,其他三桅帆船因为其结构,无法安放太多大炮,不过每艘也能安放一门红衣大炮,再加上数门佛郎机火炮。而二桅帆船无法安装红衣大炮,可是也可以安放小炮啊。这样算下来,整支舰队共有红衣大炮五十余门,一千斤的弗朗机火炮四十门,五百来斤的大铳二百门。
    长江的江面才有多宽,也就四里而已,这么多大炮足以封锁住整个江面。这也是任思齐敢摆出这种阵型的原因。至于敌人可能的攻击,当然也考虑到了。在每艘海船的前面,都排列着好几条江船,虽然说每条江船上都只有十来个士兵,可是保护身后的大船也足够了。
    千里镜中,上游的船影越来越近,很快就到了十里之外,在空旷的江面上不用千里镜也能看到了,不过还不能看清。
    此时敌军已经进入了红衣大炮的射程,可是任思齐并没有下令开炮,因为他要给敌人一个惊喜。
    几条哨船迅速从上游驶来,每条后面都追着几条敌船,那是往上游哨探的快船回来了。
    “砰砰砰”哨船上的火枪兵拼命的往后射击,而左军追赶的船只的弓兵则不时的射箭还击。
    “我去接应他们!”李行久按耐不住,主动向任思齐请令,作为护卫他的很少有真正厮杀的机会,早就心中痒痒。
    这种船只间的乱战最是适合李行久,任思齐脑海中一下子想起当初在平岛李行久和敌人船战的情形。
    点点头,李行久兴高采烈的下了公主号,上了一艘小船,带着十条小船迅速向敌人迎去。
    见对方有船增援,左良玉军追杀的十来条小船放弃了追击,却也没有退去,而是转身向着李行久的十条船扑了过来。很快双方就纠缠厮杀在一起。
    李行久的十条小船上每条都有几个火枪手,“砰砰砰”近距离的射击,几乎每一次射击都有一个左军士兵掉落江中。而有盾牌在,而且每名岱山军士兵身上都穿着鸳鸯战袄,使得左军的弓箭射击几乎没有造成多大伤害。
    这一刻,火枪和弓箭之间的差别就显露出来了,即使左军有盾牌在,可近距离木制的盾牌根本挡不住火枪的射击,子弹击穿盾牌后钻进持盾牌的左军士兵身体之中。而左军的弓箭即使能从盾牌的缝隙中透出也射不透岱山军士兵身上的鸳鸯战袄,顶多给岱山军士兵造成轻伤。
    还未等船只间真正接触,只是靠远程武器的射击就已经使得左军士兵损失惨重,可是顺流而下的他们想转过船头逃走也不容易,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前进,和岱山军战在一起。
    船只相互接触之后,火枪的威力就无法显示了,就只能靠肉搏战。岱山军士兵纷纷放下手中火枪,取出长枪来和左军士兵厮杀在一起,隔着船帮双方士兵相互乱刺。不时有士兵惨叫着翻身掉入江中。
    李行久纵身跃起跳到一艘敌船之上,长刀闪烁间,削断几个刺向他的长枪,在敌船上站稳了身子。几个左军士兵嚎叫着挥舞着武器向他杀来,李行久身形翻滚长刀舞动,身形过处,左军士兵纷纷惨叫着掉入江中。
    几乎眨眼的功夫,李行久杀光了船上的左军士兵,夺下来一条战船。李行久的悍勇使得岱山军士兵士气大振,而左良玉军士兵却士气全无。很快在李行久的带领下,就杀退了左军的追击,夺取了三条敌船。
    押着俘虏的三条小船,李行久得意洋洋的回来了,顺着绳梯爬上了公主号的甲板。然而等着他的不是夸奖,而是严厉的训斥。
    “有火枪手的优势不用,非要上前和人肉搏,你是不是脑袋坏掉了!”任思齐愤怒的骂道。
    “我,我不是赢了吗?”李行久摸着脑袋,一副委屈的模样。
    “赢是赢了,可你损失了多少兄弟,为什么不和他们游斗,先用火枪射杀敌人,等他们崩溃的时候再追杀,那时伤亡岂不是比现在少得多!”任思齐道。
    这个李行久武力高是高了,可打仗不知道懂脑子,根本不是带兵的料。
    仔细想了想,李行久羞愧的低下了头。此次战斗,他带着的十条小船一百五十个士兵,死伤三十余人。若真按任思齐所说,先用火枪射杀对方再肉搏的话,伤亡估计会少很多。
    毕竟李行久打了胜仗,训斥过后任思齐又抚慰了一番,便让他站到一边。而此时,左良玉大队的战船已经驶入到距离岱山军五里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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