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的气候总是多变,本想着迟些再去喻老爷子家,不料台风天将近,这事也就提上了日程。
    喻国山单独带着她驶进了私人车库。这对父女彼此僵持着一路无话,临近下车点,他才熄火,冒出了一句:“你未婚夫呢?前两天还和你黏在一起,今天怎么不见人影了?”
    喻知雯转过眼球,只见他抬起腕骨,翻折袖口,露出那只顶级昂贵的手表,蓝宝石玻璃折射出的光映在他眼里,显得人很是冷酷与严肃。
    百达翡丽,不是他平常钟爱的风格,太高调了,估计又是哪个求办事的人送的吧。
    她对此视若无睹,默然收回视线解开安全带后,提起包往外走,“他有紧要的事要去处理,稍晚点会开过来。”
    就算沉凛默跟她一同到了又能如何呢,这么脆弱的亲情纽带,早已没有东西能帮其加固,他来了,不过也是观看这出乏善可陈的蹩脚剧而已。
    地下车库的灯光很是明亮,即便她已经数年没去过爷爷家了,也能一眼找到上行的入口。
    喻国山站在她的一步之外,等着她摁完电梯按键后才倨傲地开口:“能有多要紧,订婚这种大事必须要重视,你——让他自己拿捏好分寸!”
    “知道了。”
    迈入客厅中央,喻知雯骤然由怠恹的神色切换成了满面春风的乖顺,嘴角噙着吟吟笑容,热络地放下满手的礼盒,与两位老人唠起家常。
    “知雯都长这么大了,脸蛋也生得更漂亮了!”
    “奶奶还记着我的模样呢?我真怕奶奶把孙女给忘了,那可怎么是好呀。”
    “你说你来就来,还带这么多东西做什么?重得很,快去让你爸提着。乖孙女,累坏了吧,今晚留在爷爷这儿吃饭。”
    “那就叨扰爷爷了!”
    ……
    直到沉凛默赶来时,喻知雯才松泛地得了空,与他对视互换了个眼神后,她闪去了卫生间。
    明亮清晰的洗漱镜里,女人兀自维持着得体的笑容,若是细微一看,便能察觉到那笑颜下的两腮已经僵硬到发抖,努力坠下嘴角平复表情时,甚至会数次牵扯到肌肉,隐隐发痛。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缓过劲来。
    从胸腔里长吁出一口气,神思渐渐回笼,她环臂半倚上门框,静静听着门外的几人的交谈。
    似是发觉到动静愈发小后,她走了出去,偌大的客厅,除了侍奉在旁的佣人,只剩下沉凛默独自坐在沙发上饮茶。
    喻知雯知道他们是去上楼“开小会”去了,不过还是照例笑着问了一嘴:“人呢,怎么不见了?什么十万火急的要务竟‘失陪’了宾客。”
    沉凛默眉眼微动,温和道:“老人家商议着要给我些东西,方才回了房。”
    几杯热茶浮着幽幽香气,是佣人方才倒好的。
    “这样…”她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睫,片刻后便屈腰端起了茶案,“等着,我去帮你探探情报。”
    平底鞋踩在实木楼梯上,发出闷厚静默的声响,她往上盘旋着走,尽可能放轻脚步。
    走廊尽头是幽深的暗红色,像吸人的漩涡般令她晃神,堪堪错开目光,她低头盯着地毯上的脚印走,在它们的行拐之处停下了。
    抬眼一瞧,正是会客室的门口,喻知雯的美眸里闪过了然的微光,她没有敲门,双耳静侯在外。
    首先被她捕捉到的,是奶奶的声音。
    “当年你对淑媛,的确也太不好了。她虽然没福气给我们喻家生下男丁,好歹也有点家底帮你起了事业,知雯出生的时候,你们……”
    听到母亲的名字,喻知雯的呼吸紧了紧。
    “妈,你还提她干什么,都是死了多少年的人了,今天我是来道喜的,别平白添晦气了。”
    “知雯不是来了吗,我一看她的眼睛…哎呀,真是太像了,太像了,吓得我汗毛都竖起来了,有一瞬间我还以为淑媛回来了。”
    中年男人冷冷地哼了一声,颇为厌恶道:“我也不愿时时见她这张脸,这丫头脾气坏得很。等她过些日子出嫁了就万事大吉了。你们要是想她,就去那沉家,不,莫家去寻她吧。”
    “她往时不是一心扑在事业上吗,怎么同意了?”
    喻国山很是得意地吹嘘:“爸,这你就不知道了,她就是再拧巴,大事上不也得听她老子的?”
    “女孩子年纪大了心里自然想着要嫁人的,前两天我不是跟爸你说了吗,她外祖连南郊那块地都松口了,我啊,已经着人去准备工程了。”
    室内的空气沉寂了下去,半晌,便听得奶奶犹豫着开口说道:“南郊边上是淑媛的墓地吧,那个位置建工厂…好像对风水不好。”
    “就是要用这风水压住她的亡魂!”
    喻国山激动地一拍桌,语意带笑:“省得这不安分的女人死了,还要来害我喻家的子孙。”
    门外,喻知雯浑身一悚。
    这两句话犹如恶魔的咒语震荡在脑海挥之不去,骤然间便觉脖子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收紧般,叫她脑袋里哗得只剩空白。
    一道苍老肃穆的声音拔高起来,透出赞赏有加的意味:“好,这才是我的儿子!”
    奶奶却忿然,不平的声音传过门板:“她能害你什么,生前那么和善的一个人。”
    “和善?妈,你是不知道她当时跟我闹离婚那凶悍的泼妇样,简直要把家都掀了,反了!”
    喻知雯的脸色青白交加,某一瞬间,她很想破门而入维护她母亲,但她到底沉住气、压制下了这份冲动,咬着唇肉继续忍了下去。
    “你若管得住自己,好好过日子,她哪儿会跟你闹,”奶奶慨叹不止,陷入往事般地悠悠回忆,“当年是我托人替你求来的亲事,想她既然出国留过学,人长得也漂亮,总是差不了的,谁成想——”
    喻国山打断她的话,“妈,当年我跟你说小艾怀的是男胎的时候,你可乐得不行呢,现在反倒怪起我来了?哼,纪淑媛她占着窝不下蛋,就别怨我骑驴找马,没儿子,我铁定是要寻女人来生的。”
    “只怕不够多不够快呢!”
    她有些窘迫,被戳住痛处后没了原先的底气,凄凄然地道了一句:“你啊,孽种!”
    爷爷很不赞同,接了话:“做生意的不就是要心狠,像知雯那样的女流,心智不坚定,注定成不了大气候!去年过节的时候还张口闭口就是工作,以为她有多厉害呢,呵,老婆子,你看看现在,她还顾得了个什么,那公司早晚得黄啊。”
    “不过也没事,我看她的身体要比她老娘的好,等嫁去人家了就一直生,生的儿子越多越好!虽说取的是个外姓,好在流的也是喻家的血。”
    “爸说得在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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