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鱼有点后悔下楼的时候没有拿个趁手的东西,不然就可以敲这人一榔头,然后立马跑走。
    她甩了甩胳膊,想挣开钳制,但没成功。她怒极反笑,“你拽我干什么,逃?我为什么要逃。你知道什么是逃吗?只有两种情况会用这个字,一种做错了事,因为心虚逃离现场;还有一种是人身自由受到限制威胁,从不利于自己的场所离开,而这种场所一般是非法的。可以肯定的是,我没有做错事,也不心虚,但后者我不敢保证。”
    男人的手依旧没有松开,“嘴皮子挺溜啊,你真不认识我吗?”
    阮鱼不知道这人为什么一直问自己认不认识他,她又仔细打量了对面,确认自己是真不认识。她老实回答道,“不认识,因为我是叉姐直聘,走关系嘛,要低调点。你现在可以松开手吗?反正我又打不过你,也跑不过你。”
    男人哈哈笑了两声,把吸完的烟头丢在地上,慢慢碾灭。他松开了手,说出的话让阮鱼心里咯噔跳了一下,“既然不认识,那我自我介绍下吧,迷雾里的人都叫我五哥,但叉姐平时都叫我小五。”
    小五,那个把她迷晕绑来的人。
    “哦,原来你就是小五。”阮鱼语气平淡得让小五多瞅了她几眼。
    “现在几点了?”
    “你认识我?”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听叉姐提起过,得力助手嘛不是。”
    小五搞不懂,她肯定知道自己认出了她,但为什么一点反应也没有,不过他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阮鱼的问题,“七点十五。”
    阮鱼“嗯”了一声,迈步向消防门走去,她不想去地下车库了,毕竟从现在来看,“偷摸”逃走不太现实,从一开始她就被瞄准锁定了。
    那些人应该挺开心的吧,看自己万般小心,但怎么也挣脱不出去,宛如台上的小丑。
    她边走边问,“可以带我参观一下迷雾吗?”
    小五挑了挑眉,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在他们迈进2楼走廊时开始为阮鱼介绍起来,“二叁楼都是迷雾的包间,只不过二楼灯光有点晃眼,叁楼就明亮安静许多。”
    头顶暗紫与亮白交错的灯光,的确晃得阮鱼头疼眼花。
    “一楼呢?”
    “你自己看。”
    他们来到二楼的围栏前,下面的音乐、人群像是快要烧开的开水,吵闹、热烈直至达到鼎沸。
    “那叁楼以上呢?”
    “四楼到十楼是酒店,至于十楼以上,当然是住宅区。”小五说后半段时,语调上扬拉长,像是别有深意。
    阮鱼装没有听见,反正她也听不懂这深意是啥,她从二楼往下望,看到在舞池中心尽情舞动的男男女女们,看到身穿工作服在人群里穿梭的酒保,俨然一副合法经营的样子。
    灯光交错,光雾升腾,身陷其中的人群是否能看到真实、找到出口?
    “迷雾,这名字起得不错。对,现在几点了?”这是阮鱼第二次问时间。
    “七点半。你问这个干什么?”小五忍不住,问了出来。
    “我只是在想……”阮鱼说到后一半就没有声了,她望着一楼,这个高度会死人吗?她还是改不了这个毛病,每次从高处往低处看时,心里总是忍不住涌出往下跳的想法。
    要跳吗?会疼吗?
    在阮鱼皱眉思考时,小五从怀里掏出一根烟。看小孩之类的活,太无聊了,叉姐怎么还不发消息要他把人带上去。
    阮鱼的思绪被他转烟的动作打断,她的视线从飞舞旋转的香烟上渐渐转移到小五眉尾的疤上。
    “疼吗?”她突然开口。
    “什么?”小五不明所以。
    阮鱼指了指那道两寸长的疤,小五抬手摸了一下,笑道,“这个啊?当然很疼,那可真是太疼了……”他像是回忆起什么,语气中夹带了些沧桑和怅然。
    听到这儿,阮鱼就知道那是一个有故事的疤,可她对此并不感兴趣。他的故事和她无关。
    “你问这个干什么?”
    “走吧。”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小五有些诧异的挑了下眉。
    阮鱼越过他,“走吧,叉姐该等急了。”
    小五跟上去,一路上不断偷瞄,她是怎么知道的?
    等重新回到那间房间时,阮鱼在心里发出果然如此的嘲讽,和刚醒来时的昏暗不同,此时整个房间亮如白昼。
    屋里有两人对坐,一人面带墨黑面具,撑着下颚,盯着手中的东西看,另一人脸上化着浓重的妆,身穿红牡丹开叉旗袍,坐姿妖娆。
    见她们进来,旗袍女就起身,扭着腰向阮鱼两人这边走来,与之相随的是那难听的嗓音,“小五,怎么样啊,人有乱跑吗?”
    小五喊了声叉姐,而后就把阮鱼遇见他后的种种举动说了一番。
    听到是阮鱼主动回来时,叉姐忽然捂嘴笑了起来,“燃爷,看来是我赢了。”
    因为对接下来要发生什么,阮鱼心知肚明,所以从进门开始,她就刻意让自己神游天外,日后想起来时也不会太痛苦。
    可是叉姐这句话将她从神游状态拉了回来,呵,可真是恶趣味。
    她想起赭栌无意间对她说的逃跑游戏,起初鸠巢里有很多人都想跑,所以Z故意将人放跑,再抓回来,欣赏她们脸上绝望的表情。当逃跑游戏玩上个几次,Z又会派人给她们洗脑,在鸠巢没什么不好,和上学、上班没有区别,反正都是把人固定在同一个地方做反复的事情。
    他们就这样孜孜不倦地玩着逃生游戏,笑看溺水人的挣扎,而后适时递上一块黑布,让她们主动蒙上双眼,自己欺骗自己,最后彻底认命、放弃挣扎、沉入水底。
    依稀记得,鸦青对她说过,鸠巢里的人也不是会一直留在鸠巢,鸠巢只是个基地,他们会把一部分人送到外场和游乐场。
    所以,迷雾会和鸠巢有关吗?
    “别笑了,很难听。”
    “哟~你这小……”
    “也别说话,有没有人说过你说话很像鸭子叫,很难听。”阮鱼语调平静,一脸诚恳,“而且你腰是不好吗?扭得太夸张了,一点也不好看。如果你想展现自己是个妖艳贱货的话,那我建议你再好好练练。但如果你只是想单纯恶心别人,那恭喜你,你已经成功了。”
    临了,她还补了一句,“真的很恶心,有点像五颜六色的蛆。”
    一时间谁都没说话,叉姐似笑非笑看着阮鱼,不知是生气还是其他。小五本来没骨头似得立在一旁,在听到阮鱼说叉姐声音难听时,立马挺腰低眉,根本不敢往旁边看。声音、扮相一直是叉姐的雷点,除此之外,她还最讨厌别人说她……
    不远处传来一阵闷笑,这时候也只有坐在窗边的那位燃爷还能笑得出来。
    出人意料的是,叉姐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去和燃爷打巧儿,把这事翻过去,而是很平静地问道:“还有呢?”
    这句话她没有夹着嗓子说,但依旧尖细。
    闻言,阮鱼抬眼,细细看她。她比她高半个头,是房间里倒数第二个矮子,被粉底厚厚糊了一层的脸,煞白异常,与之相对的是艳红的唇、斑斓的眼妆。
    这不是在化妆,是带了张假面。她是故意化成这样的。
    “还有呢?”她又问了一遍,似在催促。
    阮鱼没回答她,转头又问小五几点了,可现在小五根本不敢动,直到叉姐发话,小五才回,七点四十八。
    在叉姐再次催促时,阮鱼开口了,“你应该是要我陪客,既然如此,我应该有报酬可以拿吧。而且我还让你打赌赢了,再多拿点,不过分吧?”
    叉姐红唇勾起,“你在转移话题?”
    “不是,你先说有没有,可不可以多拿。”
    “哼,只要你把人伺候好了,好处自然不会少。”她又恢复了之前那种调调,像是硬挤出的弯弯曲曲的牙膏,听得阮鱼眉头直皱。
    “你不是问我还有什么吗?”阮鱼朝前一步,拉近两人的距离,“你过来,我在你耳边说。”
    见叉姐没有要弯腰的意思,阮鱼捏了捏裙边,眼帘下垂,“我只是怕别人也听到的话,你会恼羞成怒打我,如果只有你一个人听到,应该就……”说到最后,阮鱼可怜巴巴地抬眼觑她。
    叉姐轻哼一声,还是凑身到她面前,她倒要好好听听她会说什么。
    她们的距离更近了,叉姐的假面感也更重了。
    看着面前这张糊成白墙的脸,阮鱼的脸皱得像生吃苍蝇,但她还是抬起了手。
    所有人都以为她是要挡住嘴,不让别人听到,然而清脆的声音响起,“啪啪啪”,一连叁声。和巴掌声同时响起的还有那句“不男不女”。
    扇完,她立马转身往燃爷那边跑,边跑边喊,“这就是我要的报酬。”
    小五没拦住她,他已经被“不男不女”震得动不了了,上一个说叉姐不男不女的,连坟头草都被洒了灭草剂。
    “阮——鱼——”叉姐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喊出她的名字,看起来是生气极了。
    而阮鱼则高兴极了,她知道她的名字,而且只喊了她的名字,没有进一步用她的身份信息胁迫她。
    她进一步挑衅,“你生气也没用,你又不能弄死我。”
    “是不能弄死你,可有太多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手段。”叉姐阴沉沉地看着她。
    “可哪又怎么样呢?我又不是迷雾的人。”阮鱼一点儿也不惧,甚至主动朝她走了几步,“你难道还能管……”
    “闭嘴!”叉姐往她身后瞅了一眼,那位燃爷的坐姿和之前没什么两样,只是视线转向她们这边,看得津津有味。
    几乎眨眼间,叉姐脸上又堆满了笑,她快步走到阮鱼面前,抬手掸了掸阮鱼白裙上不存在的灰尘,“既然收了报酬,那就好好伺候吧。”
    “记住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别说。”她几乎贴在阮鱼耳边,“别耍什么小聪明,我可不是Z。”
    阮鱼挑了下眉,“我哪有什么小聪明,我的脑子还没有你脸上的粉多。”
    这话被她说得极为无辜,也极为气人。
    临走前,叉姐狠狠瞪了她一眼。
    随着房门的彻底闭合,空气一下子变得寂静,只留下她和那位燃爷四目相对。
    该来的,迟早会来,速战速决才是最紧要的,毕竟她明天有早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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